景钰明白他的心思,提点一句,妹子没出阁,不宜见外男,不见也罢,看卫廷瑾掩饰内心不安,一举一动无意间暴漏财本,景钰已完全相信傅书言的话。 景钰神情淡淡的,“为兄急着赶路,告辞。” 卫廷瑾总不能拦下挨个搜查,避过一旁,无奈看着景府的车轿从身旁过去,跟在景老夫人马车后的轿子经过,卫廷瑾看轿帘遮挡,看不见里面是什么人,不敢冒失冲撞闺阁小姐。 傅书言听见下面两人对话,一直捏着一把汗,轿夫起轿,走远,心才放下,手心里全是冷汗。 现在若是被卫廷瑾发现,带她回靖安候府,景钰没有立场拦着,卫廷瑾险,不定要怎样折磨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天黑前,景府的车轿进了京城,往景府在京城的府邸行进,不到半个时辰,傅书言听外面人喊,“老夫人和侯爷回府。” 豆蔻把轿窗帘掀起一角,傅书言看见前头老夫人的马车已进了宅子,车轿停在院子里,景钰亲自掀开车门帘,搀扶母亲下车,景老夫人道:“靖安候夫人住我那里吧!” 景老夫人是明白人,省得外人闲话,景钰道:“就依母亲的意思。” 傅书言安顿在景老夫人上房后一个小院落,这里是平西候府内宅,很安全,傅书言的心才落地。 景钰安顿好母亲,叫过一个小厮,吩咐道;“拿我名帖,去太医院,请御医,就说景府女眷一路劳顿,身体不适。” 景钰带着御医前来时,傅书言在豆蔻和许妈的服侍下,刚吃了小半碗燕窝粥,燕窝粥是景老夫人命大厨房特意做的。 御医诊脉后,跟景钰去外间说话,这个御医姓张,太医院平常入给帝后嫔妃们瞧病的。 景钰看张御医神庄重,知道有说话,道;“不瞒张大人说,这位夫人不是我府上的女眷,张大人有话,不必隐瞒,尽管直言。” 张御医沉片刻,道:“夫人中毒已深,老朽回天无力,景侯爷不妨找其他御医看看。” 景钰知道张御医是句谦辞,他治不了的病,找别人估计也没什么法子,景钰暗自恼怒,卫廷瑾够狠,对结发子下此毒手,这等丧尽天良的人不配在朝为官。 张御医看景侯爷目光闪烁,道;“微臣开个方子,拖延些时,待奇迹发生。”一句话,一个青妙龄的女子判了死刑。 景钰送走张御医,命人按方子抓药,走去母亲上房,景老夫人惦记傅书言的病,儿子一进门便问;“御医怎么说?” 景钰就把张御医的话学了,母子相对唏嘘,景老夫人愤懑地道;“靖安候少年时我曾见过,谦恭有礼,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 “儿子明天上朝奏本,参靖安候草菅人命,谋害发。” 景钰常年住边关,朝中争斗,从不染指,不管谁继位,不受影响,亲眼所见卫廷瑾恶行,起一腔男儿血,不能坐视不理,容那佞之人仓狂。 景老夫人经历的事多,不似儿子这般年纪,血气方刚,思谋片刻,道;“上本参奏,两家撕破脸,朝中树敌,这是靖安候府的家务事,清官难断,还是老身明儿进,面见太皇太后,侧面提一下,探探太皇太后的意思。“ 景钰转念,靖安候定然不肯认罪服诛,君心难测,官司打起来,夫双方,各执一词,本朝法度,告夫,没多少胜算,还是留个退步,遂道:“还是母亲想得周到。” 次,景老夫人进觐见太皇太后。 ☆、第6章 天斉朝经过五王之,荣亲王之子高璟手握重兵,力挫群雄,登基称帝,先帝遗皇后曹氏,贤良淑德,母仪天下,朝中上下口碑很好,曾助高璟夺位,高璟对曹皇后颇为敬重,封为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听了景老夫人讲的故事,以为是说书的编出来的,道;“世上若有这样薄情寡义之人,不配为人。” 景老夫人赔笑道:“太皇太后,别说,真是本朝发生的事,这个人在朝中为官。” 太皇太后诧异,“景老夫人指着是哪个侯府?” 景老夫人爆出靖安候府,太皇太后不敢相信,道;“老靖安候夫人是卫卿家的嫡母,曾说这个庶子仁孝,原来看走了眼,朝廷怎么能用这等不仁不义的人为官,哀家老了,不理这些闲事,实在令人气愤,这事哀家管定了。” 太皇太后卖平西候个面子,皇上对平西候倚重,太皇太后生出恻隐之心,傅府败落,傅府中人竟落得如此凄惨境地,当年若宝押错了,赌注没下在高璟身上,自己娘家也跟傅家一样,虎落平川被犬欺。 太皇太后趁着皇帝高璟来慈宁请安,把这事说了,末了道;“靖安候夫人当姑娘时,跟她母亲入,哀家曾见过,是个难得的美人,靖安候为一己私,全不念夫情分,心思歹毒可见一斑。” 高璟俊朗的脸上看不出情绪,深眸暗了几分,傅书言,那个举止轻佻,行为大胆,不守家规的姑娘,曾派丫鬟给他传过书信,他一字未看,随手扔到炉火里烧了,从那以后更加看轻她,偶尔见面冷淡她,当时,他正值青年少,冷清倨傲,心思也不放在儿女私情上,京城名媛对他趋之若鹜,傅书言不过容貌出众,庸脂俗粉而已,入不了他的眼,今听到她落到如此下场,冷傲的心,竟生出几分怜悯。 高璟命传给傅书言诊病的御医,御医复述一遍诊脉结果,当然跟景老夫人所说不差。 高璟挥退御医,沉声道;“传旨,召大理寺卿方慵觐见。” 方慵领了圣旨出,叫衙役去靖安候府请卫侯爷问询,卫廷瑾居高位,方慵有上方宝剑,卫廷瑾没奈何,早料到傅书言出逃,会有这么一,夫反目,对簿公堂。 方慵奉旨问案,态度恭谨,言辞犀利,“靖安候夫人指控侯爷对其下毒,预置她于死地,太医院几位御医证词,尊夫人确系身中剧毒,圣上传旨,命本官查明此事,说不得委屈侯爷,解释清楚。” 卫廷瑾那没追上傅书言,心知不妙,后悔疏忽大意,编好说辞,“回大人的话,此事我实是不知,不瞒大人说,内子乖张,时常打骂府里下人和姬妾,得罪人也是有的,微臣回府后查明真相,给大人一个代。” 狡辩,方慵意料之中,微微一笑,遂道:“御医说尊夫人中毒少说已有二月,侯爷说不知道,请问侯爷请大夫给尊夫人看过没有?” 卫廷瑾理屈,抵死不承认,“微臣之过,请的是庸医,并没看出内中毒症状。” “尊夫人中毒之症明显,普通的大夫都能确诊出中毒,敢问侯爷是哪里青来的江湖庸医。” 卫廷瑾一咬牙,把下毒的事往府里下人身上推,方慵这样问案怕是问一也没有结果。 方慵亲自过平西候府,求见靖安候夫人,傅书言道出房中两个近身侍候的人,白芷和程妈妈。 方慵命衙役去靖安候府要人,卫廷瑾回说,侍候夫人的下人失职,都处置了,叫白芷的丫鬟发卖了,程婆子畏罪投井死了,死无对证,其她房中的下人抓了几个,一问三不知。 方慵上折子,奏明卫廷瑾下毒谋害其一案,卫廷瑾供词漏百出,皇帝高璟看了,心知肚明,把奏折下,一时朝堂内外,舆论哗然。 傅书言几没听见朝堂动静,景老夫人来看她,坐在边,“孩子,你命苦,朝堂上是男人的天下,不像我们女人相像的简单。” 傅书言明白,景老夫人这是提点她,把卫廷瑾治罪绝非易事。 高璟不是个重儿女私情的人,新朝刚立,基不稳,百废待兴,正值用人之际,安抚人心,朝廷重臣,公侯伯爵是首先笼络对象,凡事以国事为重,这等家务事可轻可重。 上书房,灯光线在灰青金砖地面投下狭长的暗影,大太监尚安看皇帝盯着方慵的折子,眼底浮动着暗昧不明的情绪,良久,沉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回:“你去一趟平西候府,朕的意思…….” 皇帝身边当红太监尚安奉旨去平西候府,把皇帝的意思隐晦地对平西候景钰透漏。 景钰苦笑,靖安候府基深,牵一发动全身,影响朝局的稳定,皇帝高璟登基称帝,是牺牲掉无数将士的命,用血铺就的通往金銮殿至高无上的宝座,一介妇人的小命何足挂齿。 景钰长叹一声,跟尚安一同过上房后面小院落。 豆蔻打起帘子,说了声,“侯爷、公公来了。” 傅书言撑着坐起来,景钰不知如何启齿,难题给尚安,尚安是何等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上前行礼,“奴才尚安拜见夫人。” “公公,恕我失礼。”傅书言吩咐豆蔻,给侯爷和公公看座,景钰坐在窗下,一旁无话。 大太监尚安脸堆笑,他不齿卫廷瑾所为,皇命难违,来时路上已想好说辞,弓着身子,恭敬地道:“夫人的案子,皇上已派大理寺卿方大人审理,怎奈证据不足不能定罪靖安候,知情者已死,死无对证,只得委屈夫人,皇帝念及夫人的处境,两个提议供夫人选择,这一条路,回靖安候府,圣上下旨命靖安候亲夫人,这二一条路,夫和离,靖安侯府出银钱盖别院安置,供养夫人,颁皇榜寻天下名医为夫人医治,老奴劝夫人夫一场,得饶人处且饶人………” 傅书言明白了,皇上江山社稷为重,区区一个弱女子的冤屈,不足为奇,皇帝高璟还给她两条出路,不过是看在平西候的面上。 高璟对傅家素无好,傅书言对他而言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高璟这种踩着无数人鲜血上位的人,注定铁石心肠,对这个九五之尊的男人来说,她的命如蝼蚁轻。 这时,平西候府外院的一个丫鬟进来道:“回侯爷,靖安候在府外候着,想见靖安候夫人。” 景钰站起身,对尚安道;“如此,你我二人移步,容靖安候夫叙话。” 景钰引着尚安走去东间喝茶,景钰不敢就走,怕傅书言有闪失。 不大功夫,屋门口传来男人悉的脚步声,傅书言正好把碗里的白水喝干。 卫廷瑾进门,轻蔑地看了一眼傅书言,不咸不淡地道;“夫人,为夫来接你回府。” 傅书言看他目光涔涔,冷飕飕,估计真跟他回去,决计讨不到好去,放下手里的甜白釉兰花瓷碗,淡笑一声,道;“我不会跟你回去。” 卫廷瑾眯眼,冷厉的目光,把她身体戳出窟窿,“人,仗着平西候撑,平西候能保你一辈子。” “大不了一死,但愿我死后魂魄陪在他身边,我曾把你想象成他的样子,可惜一个天一个地,他是血统高贵的真龙天子,你是婢生的卑的庶子……..” 傅书言声得极低,外间本听不见 说完,目光温柔地看着手里的薄薄的金片打造的一枚蝴蝶,出痴的笑容,卫廷瑾被她的话和情痴模样怒,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傅书言虚弱地沉醉,阖动,“璟郎。” 余光扫见卫廷瑾铁青的脸,当着夫君面对另一个男人,到死不忘,卫廷瑾血冲头顶,怒声道;“是高璟送你的?” “我五岁那年,他送我的。”傅书言放在心口窝。 傅书言离开靖安候府时,逃走匆忙间抱着妆匣,知道自己身上的毒已侵入五脏六腑,华佗转世,也救不活了,把钗环分给豆蔻和许妈,无意间发现这件陈年旧物,正好派上用场。 卫廷瑾愤怒之下,丧失理智,一把夺过傅书言手里的金蝴蝶,扔在地上,用脚踩,“去死吧!□□。” 傅书言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随即一声尖叫,扑在榻下。 尚安和平西候站在门外,闻声闯进屋时,傅书言出一口鲜血,躺在地上,一只手伸向那支踩烂的金蝴蝶,指尖颤抖触碰到蝶翼,气绝身亡。 卫廷瑾目瞪口呆,傅书言角出的鲜血,染红了她雪白的衣襟,方才在卫廷瑾进屋前,她已服了毒。 尚安厉声呵斥,“大胆靖安候,御赐之物,你竟敢踩在脚下,实乃忤逆大罪。” 卫廷瑾回过味来,方警醒中了傅书言的招,百口莫辩,悔之晚矣。 三后,皇帝下旨,靖安候卫廷瑾斩立决,从犯一并论罪,孔凤娴投入监牢,秋后问斩,跟卫廷瑾做了黄泉路上一对苦命鸳鸯。 ☆、第7章 京城庆国公府,府门顿开,车马盈门,宾客络绎不绝,今是庆国公府傅老太太的寿,庆国公的爵位传至傅家三子傅鸿,已历经三代,傅家乃京城名门望族,枝繁叶茂,子孙堂。 暖寿水席已摆了两三,招待远道来的本家亲眷,今才是正子。 三房上院,正房南窗下大炕上,躺着一个七八个月大的女婴,穿着一身簇新的大红锦缎袄,粉团似的,乌溜溜的大眼睛清亮,小身子滚圆,女婴小嘴着自己短胖的手指。两腮鼓鼓囊囊。 傅书言重生了,幸喜婴儿时候,她不能阻止傅府败落,影响不了朝堂大事,镇吃了睡睡了吃。 几个月下来,竟也习惯了,每无所事事,躺在炕上,炕梢红木箱柜上的纹路记得一清二楚,闲极无聊,搬着小脚丫玩,幸过几个月能翻身,爬行。 支摘窗半敞开,傅书言听见院子里热闹,一骨碌翻身,爬向窗台边,扒着窗台想站起来,四肢不太灵便,费了九牛二虎的气力,颤悠悠地站起身,撅着小肥股探头朝窗外看。 几个穿红着绿别房的小丫鬟兴兴头头结伴从院门前经过,嬉笑声传来,傅书言扶着窗台站了一会,腿软,一股跌坐在炕上。 今儿正子,来的人契多,人手不够,三房的丫鬟婆子都被三太太杜氏调去前头帮忙,屋里剩下一个丫鬟,抻着脖子往外看,不敢离开,怕一时七姑娘掉地上。 傅书言实在憋闷,一头倒在炕上,来回翻滚,都怪小身子太圆,竟停不下来,骨碌到炕沿边,唬得她小手死死抓住炕沿,小脸都白了,一疏忽失了分寸。 她仰面朝上,想翻个身,又费了一番周折,待她颤巍巍翻过身去,半个身子都趴在炕沿边,咿咿呀呀招呼朝外张望的丫鬟,那丫鬟扒着眼睛往外看,听花园里锣鼓声,恨不得□□去看热闹。 三房的下人平常摸透了当家主母杜氏子软和,多恩少罚,懒散惯了,当着三太太的面,稍有收敛,离了三太太的眼,各自为政。 娘孙氏进来看见,呵斥,“没看见七姑娘滚到炕边上,你这小蹄子找死啊?” 那丫鬟兀自往外张望。这一错眼珠,七姑娘一翻身差点翻到地上,着实唬了一跳,丫鬟嘟着嘴,把傅书言往里挪了挪。 这时,院里一叠连声嚷着,“三太太下来了。” 一个穿宝蓝宝瓶纹妆花褙子的年轻少妇,身后跟着一个丫鬟和一个婆子,进门直嚷热,花厅女眷多,天气热,回房宽衣。 傅书言看见进来一个清秀温婉的少妇,娘孙氏忙上前,“太太今儿累坏了,快上炕歇歇脚。”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