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书言往里走,“我不找三哥。”由于兄妹情好,傅书言出入随便,直接去东间书房。 傅明轩的书房对门墙上挂着字画,一张紫檀卷草纹书案,案上摆放着笔墨纸砚,靠北墙一个紫檀大书架,古朴厚重,增书香气。 傅明轩的贴身丫鬟跟进来,殷勤道;“七姑娘找什么?奴婢帮姑娘找。” 傅书言背手,来回溜了一遍,“你忙你的,我随便看看。” 看一个男人的书房,就能知道他兴趣好,傅明轩书架上除了零星几本闲书,一本《太平广记》,几本医学书籍,张仲景《金匮要略》,忽思慧《饮膳正要》、、刘文泰《本草品汇要》,战国策,资治通鉴,贞观政要,史记,《人物志》《武经总要》,科举考试必读的四书五经。 傅书言暗道,傅明轩跟皇子们一起读书,帝王读的书籍,心思眼界果然不一样,物以类聚,傅明轩将来是个有出息的。 傅书言拿了一本《论语》,一本《饮膳正要》,一本《战国策》,《论语》她略看过,现在有时间想仔细读。 她拿起《诗经》翻看看,放进书架,诗词歌赋是文人墨客,风才子,自恃清高,赋诗言志,一种文化修养。傅书言诗词背诵已足够,不需要加强。 傅书言手里拿着三本书,走时,跟傅明轩丫鬟告诉一声,“三哥回来,说我来了,拿了他三本书,看完给他还回来。”说着,把手里的书举起晃了晃。 丫鬟看看书名,心里纳闷,七姑娘怎么喜男人读的书。 傅书言回房,关起门,闷在屋里,先看《论语》,《论语》她只知道个皮,有注解,不明白的划线,等三哥有空请教。 檀香看姑娘连门也不出,没没夜地看书,劝也不听,告诉姑娘的娘孙氏,孙氏走来,看七姑娘挑灯夜读,劝道;“姑娘,深更半夜的累坏眼睛,读这劳什子书,这男人家看的书,你一个姑娘看得懂?” 傅书言朝檀香瞪了一眼,怪她多事,檀香一缩脖,心虚低下头,傅书言对娘很敬重,无奈放下书,招呼檀香铺,睡下了。 傅书言关在房中看书,几没去母亲上房,这,正好把《论语》看完,带着檀香走去上房。 一进门,看见姐姐傅书琴坐在炕上做女红,母亲杜氏坐在一旁指点,这真是关在房中三两,世上已是几千年,她最讨厌女红的姐姐,竟然做起功课。 女红不是傅书言所,像傅府这种名门世家,小姐屋里一堆丫鬟婆子侍候,有专门针线上的人,女红不过是出嫁女炫耀资本,哪家夫人小姐自己做衣裳穿, 不过人人都会的,不会让人笑话。 杜氏一看见她,嗔怪道:“你这几跑哪里去了,镇见不着个人影。” 傅书言蹬掉了绣鞋上炕,“天热,关在屋里睡觉。” 傅书言凑近她姐姐身旁,看她姐姐正在绣一朵桃花,用粉白丝线,一朵桃花五个花瓣,才绣了半个花瓣,纳闷地问:“姐,你什么时候这么用功,跟母亲学女红?” 傅府请了教授女红的师傅,二姑娘傅书毓、三姑娘傅书岚、四姑娘傅书宁、五姑娘傅书琴,下了学,几个姑娘跟着师傅学女红。 傅书琴的丫鬟在一旁打着扇子,傅书琴手笨拙,绣了一会,便浑身燥热,发牢,“你以为我愿意学女红。” 杜氏替她说了,“你姐姐啊!有你二姐姐比着,能不用功吗?” 傅书言嬉笑,“跟二姐姐比?比谁更差?” 傅书琴哑然失笑,腾出一只手,拍打她两下,笑骂:“你怎么知道?就是比谁更差,我倒想跟大姐姐和三姐姐比,我比得过吗?” 杜氏也笑道;“你姐再不济,也不能排在最后,只有跟你二姐姐俩人一较高下。” “真新鲜,这听说争第一,没听说争倒数第二的。”傅书言故意逗她。 傅书琴被她取笑,一抹脸,“不许出去说,我知道你跟二姐姐好,别忘了,我们才是亲姊妹。” 这时,丫鬟绿云进来,“太太,东府来人了,等在外面。” 杜氏指点傅书琴,道:“让来人进来。” 东府里一个媳妇进来,笑对杜氏道;“我们太太请老太太,几位太太姑娘们哥儿们过府赏花。” 这个媳妇是东府大太太陪房,在主子跟前得脸,杜氏道:“你们太太怎么突然兴起赏花。” 这个媳妇笑着道;“我们太太想一块聚聚,热闹热闹。” 傅书琴一听,扔了花撑,问:“大伯出海的船回来了吗?“ “回五姑娘,船出海一两个月了,听说快回来了。” “大伯船回来,又有新鲜玩意。”傅书言嘴上惦记玩的,心里又有一重打算。 东府的媳妇走了。 杜氏拿起傅书琴没绣完的,接着绣了几针,做个示范,边道:“你东府的大伯人仗义,豪,朋好友,跟你祖父一同袍,两个人格截然不同。” 傅书言想祖父祖宗恩荫,继承爵位,东府大伯才是商界奇才,靠自己闯出一条路,真正令人佩服。 傅书言佯作突然想起,问:“女儿几没看见父亲,父亲这阵子回上房了吗?” 杜氏手法娴,飞针走线,没抬头道:“你父亲最近多数歇在外院。”丈夫不回她屋里,杜氏没多想,冯姨娘有身子,不能侍候老爷,傅鸿只要没去姨娘屋里,杜氏不介意他歇在前院。 男人心里装着别的女人,无法面对家里贤,不来上房,又或者有另一种可能,心已不在子身上,没耐敷衍子,嫌麻烦,索不回来了。 傅书言这些话不能对母亲说,对姐姐更不能说。 傅书言告退,从母亲房中出来,回房,把那找出来的几本书给八姑娘送去, 傅书言前面走,檀香怀里抱着书,往四房八姑娘住的偏院走,八姑娘的小院经过四太太住的主院,一侧墙门相通。 主仆二人一进四房主院,看见上房往外搬箱笼,十几个有气力的婆子,抬着五六个箱笼。 傅书言住步,看这些人往八姑娘住的小院里抬,檀香惊奇,问:“大娘们搬家呀!” “前头太太留下的嫁妆,原来太太管着,老爷让给八姑娘。”一个婆子答道。 傅书言跟在后面,来到傅书锦屋里,傅书锦看见她,亲热地过来,挎着她手臂,“姐姐来了,我还想找姐姐,忙得没得闲。” 傅书言把几本书给她,“我酌量你看这几本合适,给你找出来,你慢慢看,不明白的问我。” 傅书锦喜地道;“谢七姐姐。” 傅书锦屋子小,搬进来几个箱笼,空间紧凑,傅书言看灵儿带着两个小丫鬟整理没用的衣物,准备扔掉或送人。一些穿小的衣裙,赏赐给家里有小孩的仆妇,拿去改改穿,对下人来讲,绫罗绸缎,只有主子穿得起的,家生子穿布衣裳。 婆子们把箱笼安置好,道:“八姑娘,东西送到,奴婢们的差事完了,请姑娘点验。” 傅书锦手里拿着母亲留下嫁妆清单,眼睛润,睹物思人,一一过目,古代女人的嫁妆,是私有财物,别人不得随意染指,就是丈夫婆家也不行,死后留给儿女。 柴氏坐在炕上,从窗户里往外看,婆子们抬着箱笼往西偏院,丈夫说得很清楚,锦儿她娘的嫁妆一文不少给锦儿,少一针,动用一文钱,补上。 柴氏恨得咬碎银牙,七姑娘挑唆,八姑娘在老爷跟前使坏,挑拨离间她夫关系,老爷全不念夫情分,把前的嫁妆从她手里硬要回去,柴氏指尖深陷在掌心里,抠得疼不觉,小指甲生生掐断。 几个搬东西的婆子回来,打头的婆子看太太的脸不善,小心翼翼地道:“太太,东西送过去了,七姑娘和八姑娘正验。“ 柴氏愤恨,“这里又挨着七姑娘什么事?” 婆子道:“七姑娘碰巧过来看八姑娘,赶上了。” 柴氏冷笑,“八姑娘有钱了,你们急着赶去巴结八姑娘。” “老奴不敢,这屋里倒什么时候都是太太说了算。”婆子惶恐道。 —————————————————————————————— 傅老太太,杜氏,傅瑞说话,傅书言腻在老太太身旁,傅瑞道:“这次安哥的病,多亏了侄女,侄女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才学。” 杜氏听说,上前拍打女儿,“我把你这个不知深浅的,药方是随便开的吗?闹出事可怎么办?” 傅老太太把那个往怀里钻的小脑袋护住,“我七丫头能干,胆大,不知道像谁?” 又对傅瑞道;“这个事四媳妇多想了,不能为我生,耽误哥儿的病,有个病灾的还能挑时候,是四媳妇太小心了。” 傅书言听着,老太太嘴上这么说,这是生过了,若当时闹着请医问药,老太太能一点不介意。 傅瑞心里想也明白,道:“儿子经常公出,母亲看在你死去的儿媳对您老还算孝敬,两个孩子年幼,家里的事还望母亲多费心照顾。” 提到傅书锦的生母,傅老太太神黯然,叹口气,道;“不用你说,这是自然,我老了,一时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还有你三嫂。” 傅瑞起身,给三太太杜氏做了一个长揖,“三嫂受累了。” 杜氏赶紧站起身,“叔叔,一家人不要客气。”杜氏把两个孩子看得跟自己一双女儿一样重,心疼安哥病刚痊愈,派人告诉大厨房换样给安哥做一三餐。 傅瑞衙门里有事,走了。 杜氏跟傅老太太说家事,傅书言溜下炕,经过堂屋,往后头走去。 抱厦门上垂挂着珠帘,微风轻轻晃动,隐约里面一个贞静的女子做着针线,画面美好,傅书言驻足,难怪男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就是女人看了都动心, 珠帘一摇晃,傅书言移步入内。 乔氏抬起头,看见她,微微惊诧,瞬间,面上浮起温柔的笑容,“七姑娘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没上学吗?” 乔氏脸上笑容不达眼底,傅书言焉能不清楚,她不自己,像没事人似的坐在炕边,“表姑母镇做针线,不出去玩玩吗?” 符合孩提的问话,乔氏停下针线,温婉娴静,轻启朱,“表姑母像你那么大时,喜女红,大人催着出去玩,别的姊妹都跑出去玩,我偏偏喜做这劳什子。” 乔氏准备送给傅鸿的荷包,老太太做寿,耽误几,不然早就做好了,快收针了。 前几宾客多,趁两人见面,刚说了两句话,就被人冲撞,急忙分开了,傅府人多,她跟傅鸿虽说是表兄妹,然男女授受不亲,内外宅分开,成年男子不得进二门,傅鸿借着给老太太请安,经常过来,十几双眼睛盯着,两人单独说话机会都没有。 “人都说表姑母针线活好,比府里的绣娘都好。“傅书言凑过头,”言儿看看表姑母绣的什么,颜真鲜亮。” “表姑母能让言儿看看吗?” 乔氏想是送给她父亲的,心虚,迟疑一下,把手里的荷包递给她,傅书言拿在手里,仔细看,乔氏的绣活堪称品,如果不是□□,傅书言真心敬服,练成这个手艺非一朝一夕,其中下了多少功夫,可想而知。 乔氏给傅鸿绣的更加细心,上面的花瓣,鲜活跟真的一样,荷包打梅花烙穗子,傅书言佯作稀罕,用手摩挲,暗自把上面的图案、用,记在心里,每个细微之处也都记下。 荷包式样,底料,图案,丝线花,深深印在脑子里,怕忘了,来来回回看了几遍。 乔氏看七姑娘一直盯着荷包看,以为她喜,道;“这个是我自己戴,做完这个我给姑娘做一个。” 傅书言抬起头,全部记下,在心里又默默背了一遍。 傅书言笑道;“言儿确实喜,表姑母做这个荷包费工夫,言儿不要了,活计这样细,言儿以为表姑母是要送人。” 乔氏脸一红,道;“一个荷包,戴着玩,不值钱,送人也没人稀罕。” “表姑母送我我就稀罕。”傅书言半开玩笑道。 “赶明儿表姑母一定给你做个好的。” 傅书言说了两句闲话,赶紧出来,老太太东屋里还跟杜氏说话,傅书言不等她母亲,一个人先回房。 进门,便吩咐檀香,“快准备笔墨纸砚。” 命檀香关上门,伏案,把刚才记下的花样子画了下来,凭着记忆,把底填上。 看了几遍,好像没漏下什么,让檀香把这张花样子收好,仔细收着,不能丢了。 檀香不明白姑娘一回来,连口茶水都没顾上喝,描画花样子,姑娘郑重让她收好,檀香想了一下,把花样子放在首饰匣子里锁了。 傅书言想了想,又拿起纸笔,给卫昭写了一封信,火燎封口,命檀香叫三房一个小厮送到卫府,一定当面亲手给卫昭。 ☆、第32章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