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的子就在三天后, 村里很多知青忙着这事,秦丰自然也知道子。他摸了摸傅眉的脑袋,沉稳着低低的声音道:“到时候我送你去吧,不要太累。我听吴书记说,保持充沛的神很重要。” 傅眉点点头,手里握着磁钢杯子,低头喝水。离考试的子越来越近,这两天不仅仅傅眉紧张,秦丰跟秦保山也紧张。 秦丰虽然心里着急,但是面上还是一副平常心态,好像什么结果都能接受。秦保山却是在屋里转来转去,看到秦丰慢条斯理的坐在火坑旁边磨刀。 他背着手过去,皱着眉头道:“你俩要有准备啊,不管傅眉考不考的上,咱过几天都要办酒哩。” 暂时不知道上面考完了什么时候放榜,但是离秦保山算的办婚宴的吉只有十来天了,秦丰心里隐隐觉得烦躁。 抓了抓头发,“我早说过这事情不急,你咋把子都算好了?” 秦保山一股坐到凳子上,“你不急我急,傅眉都没说什么,人家愿意着哩。你个男娃子,推啥推?” 秦丰道:“算出来了,也不要急着跟人家说,等眉眉考完后,通知书下来了再说。” 秦保山气的一个倒仰,“我说你这娃子,咋这么死脑筋哩。等通知书下来,她要是考上了,这事还办不办?” 他也知道,要是傅眉考上了,有可能就不会跟秦丰结婚了。秦丰竟然还纵着,这是对他自己有多大的自信。 两人在堂屋小声争论,秦丰到最后一言不发,就是要等傅眉通知书下来再说。秦保山气的没了法子,叹口气,“你咋就不晓得争取哩,现在这样好的时候你不跟她结婚,等她以后出去涨了见识,要是……” 后面的话秦保山没有说出来,秦丰也听懂了什么意思,他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瞬。他也怕,怕傅眉以后上了大学,认识了更好的人,不愿意回到这里来了。可是要是现在就把她困在手里,他不甘心。 他想要的是她的心甘情愿,而不是迫不得已,他宁愿等,等那一个可能改变的结果。秦丰看着随和好说话,其实骨子里比谁都犟,他不答应的事,谁也没用。 这天早上,秦保山也早早的起来了,傅眉换了一身新衣裳,焕然一新争取个好兆头。走之前又检查了一遍书包,笔、准考证啥的。 秦保山把两人送到坡底下,告诉秦丰路上小心些,秦丰载着傅眉往城里赶。本来秦丰是打算让傅眉跟吴香兰一起到县里住着的,只是傅眉说不习惯,怕睡不好耽误考试。 所以这天早上就让秦丰送她进城,好在第一次考试考五门,分在十二月七、八、九三天,时间充足的很。到了学校门口,很多穿着大衣的年轻人等在这里。 还有巡逻的警察,大家脸上都是严阵以待的表情,有的甚至拿着书还在看。傅眉看着这一切,心里叫紧张兴奋充斥着,浑身都快要冒汗。 秦丰往四周看了一眼,五指拢在一起,也替她紧张。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这么多人对高考抱着希望,大家的脸上皆是憧憬。 他深深了一口气,手有些抖,不知道该跟傅眉说什么,说多了怕给她力叫她紧张。不说什么又觉怪怪的,傅眉看他一脸严肃,漆黑锋利的眉头皱着,捏了捏他的脸,笑着说,“好了,我不紧张。等我进去了,你不要在这里等,找个暖和的地方待着。” 现在是十二月,正是最冷的时候,傅眉脖子上围着围巾,只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跟他说话。秦丰舔了舔干裂的嘴,说话间出白气,散进干燥的空气里,“你进去吧,我等你出来。” 傅眉确实不紧张,前几天力大的她晚上睡不着,离考试的子越来越近,她反而平静下来。她付出了力气,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结果怎样她都能接受。 尤其想到不管考不考得上,她都还有一件人生大事需要办,就不把神分在这一件事情上了。秦丰眼睁睁看着傅眉跟着周围的人一起进了考场,他心里也奇异的平静下来。 他并没有依照傅眉说的,找个暖和的地方等她,大门外头的人渐渐散去。只有他守在自行车旁边,不一会儿就看看紧闭的学校大门。 这几天实在太冷,昨天晚上下了好大一场雪,现在道路两旁还有大片的积雪。中间的路被人们一脚一脚踏平了,积雪染上污泥,斑驳灰暗的痕迹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秦丰在考场外度如年,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渐渐的大门外人又多了起来。一个老汉双手拢在袖子里,过来跟他搭话,“小伙子,你家也有人考试哩。” 秦丰的嘴冻的有点僵了,他缓缓回道:“嗯,我妹妹。”那老汉笑了笑,“怕是你媳妇哩。”秦丰惊讶了,他怎么知道的? “嘿,看你提起她脸都要红了。”眼神那么温柔,这样的俊小伙儿,肯定是送媳妇来的。 秦丰有些怔忡,原来他不知不觉间已经把傅眉当他媳妇了吗?他脸有点红了,一股热气从脚底蹿上来,原本麻木的双脚开始有了知觉。 他的视线一直没离开大门,等到傅眉出来,第一个就看见了她。只是还没有上去,一个高个子青年却先他一步跟傅眉说话了。 秦丰顿时僵在原地,那人出来的时候,傅眉很惊喜,眼的笑意。秦丰的脚好像有些被冻住了,半天跨不出去一步,浑身的血好像也失了温度。 傅眉东顾西盼,找了半天才找到秦丰,她喜喜的跳过去,“哥!这是陈思齐,专门来看我考试的。”她没有想到陈思齐会过来,原本他问她在哪里考试,她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会专门来,只是为了跟她说一句鼓励的话。 原来是她哥哥,陈思齐心里松了一口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举止斯文有礼。跟秦丰握手,秦丰眼神漆黑,看不出什么情绪,垂下眸子,跟他握手。 本来考完就准备回家的。谁知陈思齐来了,傅眉就跟秦丰带他去吃饭,陈思齐连忙摆手,“不了,我现在住在亲戚家的,明天就回去了。今天特意来看看你。考的怎么样?” 傅眉道:“吃个饭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我还没谢你借给我那么多试题跟辅导书哩。去吧。” 秦丰也劝他一起去吃饭,陈思齐盛情难却,只好跟着两人到了县里的大饭店去吃饭。秦丰默默的推着自行车跟在后头,陈思齐跟傅眉走在前面,他跟她讲了好多政治上的事情,因为她明天考政治。 秦丰捏着车把手的手不自觉紧了紧,头微微扬起,缓缓吐出一口气。吃完饭,陈思齐就跟他们挥手告别了,傅眉跳上车子后座。 她紧紧的抱着秦丰的,脸埋在他背后,秦丰低头看了一眼,不经意道:“那个陈思齐是哪里人?” “他家住市里,前几次我去听课就是去他学校听的。他人好的,我复习的那些书都是他给我介绍的。”傅眉在后头说的兴高采烈,她是真心把陈思齐当朋友。 原来还是一个大学生,秦丰心里紧了紧,看到陈思齐的第一眼他就知道,陈思齐喜眉眉。没有想到他家世还这么好,秦丰的心往下沉了沉,到底没说什么。 一路平平安安的回了柳树屯,吃完饭后,傅眉就钻进屋里看书去了。秦丰坐在院子里剁柴,手上的力道很大,一刀就把一木头劈成两瓣。 下手又快又稳,好像他不是在干活,而是在玩,秦丰的脸沉沉的。清秀的侧脸上,汗珠子大颗大颗的滑下来,他一点都不觉得累。 屋外头安安静静的,山里的鸟雀都归巢了,坡底下翠竹上的积雪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发出声响。秦丰回过神,摸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收起砍刀进屋。 第二天一早,他照样载着傅眉去考试,一回生二回,今天等在门外的考生脸上都没有了兴奋。或许经过第一堂考试,心里都有了底。 秦丰望着傅眉进去,等了没一会儿,一个人影站到他跟前,抬起头时秦丰眼里有些惊讶。秦琴笑眯眯的,“哥。” 两个人沿着学校旁边一条大道慢腾腾的走,秦丰推着车,看了秦琴一眼。秦琴今天过来穿的很时髦,全身上下都是靓丽的颜,再也找不到那个乡下丫头半点的影子。 “你怎么回来了?” 秦琴特意描了的眉上扬,她其实来了两天了,今天特意来这里堵秦丰的。秦琴笑道:“我猜到你会送她来考试啊。” 秦琴这样说完,秦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明明以前那么亲近的亲人,现在却没话可说。秦琴来这里也是有目的的,她笑着歪头看秦丰,“上次的事情我知道错了,哥你现在还怪我嘛?” 秦琴总是有那样的能力,娇娇俏俏的,做错事情最擅长撒娇。她一开口,不管是秦丰还是秦保山都不会再怪她了。 秦丰险些摇头,想起她在说什么,顿时脸上敷了一层黑,“你知不知道,那次要是人家在家里搜出来什么,我跟爹会怎样?” 秦琴有些愣住,转瞬又道:“我又不知道,我只是不喜傅眉。你说说,那里明明是我的家,凭什么她一来,你跟爹都看不到我了。” 秦丰摇头,秦琴到现在还在嫉妒排斥傅眉,本没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你现在是傅家人,我跟爹原本也还是当你是家里人的。”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想到那样对付眉眉、还是玉石俱焚的办法。秦琴紧紧的抿,半天之后,她又笑开了,好像想到了什么好事情。 “我听说你俩要结婚了?”还是秦桑写信告诉她的,秦丰从来都不会跟她写信。 秦丰面容淡淡的,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秦琴笑的像一朵花,“不要和她结婚好不好?”她轻轻从后面抱住秦丰,语气有些低落,“哥,我也喜你啊,你不要和她结婚好不好?” 秦丰仰面呼出一口气,虽然他还不确定跟傅眉的后来,但是秦琴却是绝不会接受的。他挣开秦琴的手,看着她的脸有些严厉,“你不要玩了,这话一点都不好笑。” 秦琴有些沮丧,眼底泛起泪花,“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是认真的,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哥哥。你也一直都知道我不是秦家人,我们还有婚约。” “那我也告诉你,以前就是有婚约,我也把你当妹妹的。”现在连妹妹都不是了,顶多就是悉的陌生人。 秦琴很不甘心,“她有什么好的,人家看得上你吗?”秦丰深了一口气,再睁眼时,眼底只有冰冻三尺的冷冽,“可我就是喜她,不管她看不看的上我,我都愿意等。” 秦琴冷笑一声,觉得心口豁开了个窟窿,大量的冷风往里灌,冻的浑身麻木。半晌她缓缓道:“我帮咱爹进最好的医院看病,我妈是大医院的主任,爹进去了一定能看好的。” 每堂考试的时间都是两小时,今天照样只考一门,傅眉觉得自己答得还好。随着人.出来,却没见秦丰等在外面。 她跺了跺冻的有些麻木的脚,往手心里哈口气,四下里看。秦丰站在不远处,深口气,笑着走过去。傅眉看见他瞬间眉开眼笑,蹦到他身上挂着。 秦丰了傅眉冻的通红的手指,锋利的眉梢收敛了凶意,眼底着柔柔的笑意,“怎么样?”傅眉笑的弯起眼睛,白皙的脸蛋泛着红晕,“还好,你陪我去一趟邮局吧,我寄封信。” “好。” 傅眉买了一张邮票,贴在信封上面,再次看了一眼,才把信给橱窗里面的邮递员。秦丰等她跳上车后座,才问,“给谁寄的信?” “我三哥。” 秦丰知道她一直跟傅守堂通信,也没说什么。最后一天考两门科目,门外守着的人更多了些。大家穿着厚厚的棉袄,在冰天雪地里说话。 秦丰一直站在前两天那个位置,整个人高高的,就像一棵冰雪里的劲松,一动不动。很快学校的铃声响了,外头动明显,学校里考生成群结队的出来。 有人一看见家人就开始哭了,跪在地上怎么拉也拉不起来,周围的人都看过去。那哭声很大,怀悲痛,好像要把心底的抑都哭出来。 傅眉是跟吴香兰一起出来的,吴香兰的脸有点不好,傅眉正安她。秦丰过去的时候看见吴香兰眼眶红红的,她胡抹了一把脸,跟两人道别。 傅眉看的叹气,秦丰摸了摸她的脸,“考过了就不要想了,回去吧。”傅眉却拉着他的衣摆,认真的看着他,好像眼底有星星一样闪亮。 “哥,我们结婚吧。” 秦丰一时间好像有些耳鸣,周遭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他浑身僵硬,结巴的开口,“你。你说什么?” 傅眉舒展开眉眼笑,真心实意,“我说结婚吧,哥哥。” 秦丰一脸的严肃,尖锐的眉头凶凶的下来,喉结滚动,抑制住身体的轻颤,“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明明很想从她嘴里听见的话,可是傅眉一旦说出来,他反而不相信了。 傅眉上前一步,圈住他的,小声说给他听,“傻哥哥,我说,我们结婚吧。我要嫁给你。”秦丰眼底有些红了,不敢置信的抱住她,越来越用力,好像要把她进身体里。 声音微颤,“真的吗?” 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缓缓想起却是其他事,前几天见到的对傅眉有意的陈思齐。那么优秀的后生,他抑住心的狂躁装成没事人。 昨天秦琴跟他说的那句话,他忽略心内的不安,言辞拒绝她的提议。秦琴走的时候跟他说,“我等你人财两空的时候再来。”她说的那样笃定,就像亲眼看见一眼。 秦丰当时浑身就打了一个寒颤,只是没想到傅眉给他这样的惊喜。在傅眉快要叫他勒断气的时候,秦丰终于放开她。 目光灼灼中带着凶狠,“你说的,一旦我应了就不许反悔。”他还是有些担心,怕她是一时心血来,傅眉笑眯眯道:“绝不反悔。” 秦丰高兴疯了,抱起她转了几个大圈,周围有人哭有人笑,他俩的举动并没引起多大关注。只是两个人都长得好,这样抱在一起,还是有人看着他俩,傅眉脸红的不行,急忙怕打秦丰放她下来。 秦丰兴奋过了头,现在就要拉她去买结婚的衣裳,傅眉连忙拉住他,“今天考了两门,现在都晚了,咱们先回去,明天再说吧。” 秦丰这才不情不愿的载着傅眉回家,在路上自行车叫他骑成了飞车。傅眉很担心乐极生悲,今天会摔的她缺胳膊断腿。 好在那样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一路提心吊胆的回了家。傅眉进厨房做饭的时候,秦丰不知道跟秦保山说什么,秦保山当即哈哈大笑。饭也不吃了,直接就去找秦三爷,要叫人家帮忙写请帖。 傅眉出来的时候,秦保山早下了土坡去了,傅眉就问秦丰啥情况。秦丰笑眯眯的,翻箱倒柜的把屋里的工具拿出来,他要把他的屋子好好拾掇一番。 原先因为傅眉考试,一直没松口要跟他结婚的话,秦丰就当什么事都没有,该咋样咋样。家里只有秦保山一人忙活,现在得了傅眉准话,秦丰倒是真的忙起来。 房子里里外外都想收拾一番,还是秦保山说简单些,主要是结婚的东西。秦丰这才转了方向,第二天硬是拉着傅眉进城买衣裳。 傅眉一脸无语,人家都还沉浸在高考里走不出来,她就想着结婚了。秦丰跟着秦保山一道忙活,这下村里都知道秦丰跟傅眉要结婚了。 有人诧异,有人觉得两人都到了年纪理所当然,秦丰拉着傅眉直接进了市里。大商场逛了一圈又一圈,走到一个玉石店,他直接拉她进去要给她买个玉镯子。 第77章 秦丰把屋里的柜子都搬出来, 墙角落里都打扫了一遍,他屋里的灯泡有点暗,想换一个新的。傅眉前些子看见堂屋里好像有一个, 叫他找找。 秦保山喜滋滋的拿着秦三爷给写的请帖回来, 清了清喉咙, 大声读, “送呈, 谨订于一九七七年农历十二月十九,星期一为我儿秦丰举行婚宴,恭请光临。” 秦保山拿着喜红的请帖看了又看,他认得字不多。但是秦三爷写的时候, 他是在边上看着的,所以也记了个七七.八八。 秦保山把帖子给秦丰,“明儿你骑上自行车,挨家挨户的送去。”秦丰掂了掂手里一大沓喜帖,“人家都是去说一声就成,就你搞得这么正式,要是忘了谁家这不是都不好看。” “谁说没有?现在人好多人家都是这样的, 你懂个啥, 叫你送就送, 嚷嚷啥?”秦保山回头骂人。 秦丰瘪瘪嘴, 跟傅眉吐舌头, 傅眉瞪了他一眼。第二天一早秦丰就骑着车出门了, 傅眉跟着他下了土坡, 拿着围巾给他围上。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