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挣钱吗?” 月牙儿点点头,然后她见鲁大妞变了脸,正经道:“月牙儿,我想同你一起做生意,你看成不成?” 这就有点猝不及防了。月牙儿一时不知怎么回她,说起来她要摆摊子,的确可以要一个人来帮忙。 许是见她犹豫,鲁大妞忙夸耀起自己:“我做事很利索的。真的,什么活儿我都能干。” 月牙儿想了想,说:“那你明到杏花巷来,让你试一试。” 鲁大妞笑着答应了,走之前再三叮嘱道:“我明天上午一定到。” 似乎捡到了一个员工呢。月牙儿心想,忽然想到一事,喊住鲁大妞:“你等一等,我有件事要麻烦你。” 西河街的东西果然齐全,柜板、板凳、匣子、酒晃……应有尽有。 只是有一样不好,西河街的卖家见月牙儿一身好衣裳,都不约而同的将价格调高了。 月牙儿哭笑不得,难道我看起来就那么像待宰的肥羊吗? 说起来,她在砍价这件事上,当真没什么天赋。 这时候,鲁大妞的用处就十分凸显了,她总能找到物品的不足之处,咄咄人的要卖家降价。口齿利落到月牙儿恨不得拿个小本子出来,将她杀价的套路一条一条记下来。 连卖家都被得无奈:“你这小丫头,杀价也太狠了些!” 鲁大妞雄赳赳气昂昂地领着月牙儿穿梭在西河街的店铺中,或订或买了许多东西。见月牙儿买的东西多,她很殷勤地抢过包袱,不肯让月牙儿提。 “坏了这身好衣裳怎么办?” 鲁大妞理直气壮道。 等两人大包小包回到杏花巷时,已经过了饭点了。 月牙儿有些不好意思,请鲁大妞吃过饭再走。 因时间紧,她也没做什么复杂东西,见昨夜还有剩饭,便做了蛋炒饭。 厨房里透出香气,屋子都闻得见。 鲁大妞坐在堂屋里,伸长了脖子往厨房张望。她起先已经打量过月牙儿的屋子,就一个印象——干净。 不知道跟着月牙儿做事,到底好不好。鲁大妞心里盘算着。 不多时,月牙儿捧了一大碗蛋炒饭出来,又端来一碗双皮。 “将就着吃吧。” 话是这么说,但鲁大妞挖了一勺双皮吃,发现这东西半点不将就。 制品她吃多了,可从来没吃出过这等美味。蒸好的牛细腻滑,香浓郁。也不知她是怎么做的,竟然有两层皮!上头那一层甘甜,下层皮滑,直吃的口都是香味。 单凭这一碗双皮,鲁大妞便坚定了信念,跟着月牙儿做事,准没错! 第15章 姊妹团子 月牙儿的小摊子,是在十一月初一开张的。 邻居徐婆看了年历,信誓旦旦这是一个好子,宜开张。月牙儿倒不怎么信这些,说实在的,她甚至想双十一的开张呢! 毕竟要准备好齐全,需要些时。月牙儿是在人家双虹楼的檐下摆小摊子,要卖什么可得注意。双虹楼也卖茶点,她总不能同人家打架。 她思来想去,既然是做茶肆的伴生生意,那么最好的情形,就是卖的点心适合吃茶时用。新开的小摊子,没法做太多东西,总得有个主打产品。 那么,是该做甜的点心,还是咸的点心?月牙儿问了一圈身边人,发现口味都是各有所。她索下了决心,做一道甜咸俱全的点心——姊妹团子。 所谓姊妹团子,是后世湘省的名小吃之一。听名字就知道,原是一对姐妹花做出来的吃食。糯米做的一双白玉小团儿,一甜一咸,皆大喜。 已经下定主意,月牙儿首先买了一具石磨回来,放在院里。鲁大妞力气大,就负责推磨磨细粉。 取糯米八分,粳米二分加泉水碾成米浆。用纱布过滤之后,再掺生粉和匀,捏成团。盖上一块纱布备用。 内馅有甜有咸。甜咸以红枣泥拌桂花糖,小火慢慢炒;咸馅用五花加香菇,切成糜子,上芝麻油、猪油、好酱油、盐、清水制成馅。 粉团平、包馅。甜馅捏成小圆团儿;咸馅捻出小宝塔尖,易于分辨。置于沸水之上,用旺火蒸上一刻。待小院的空气里,尽弥漫着香气,便可食用。 开张那,月牙儿起了个大早。等到了双虹楼,却发现鲁大妞起的比她更早,手揣在袖子里蹲在门口等。 茶馆才开门呢,里头的伙计还打着哈欠,见月牙儿摆好摊子,凑过来瞧。 摊子前贴了一张画,画上的点心玲珑可,伙计没见过,但看着就很有食的样子。 “这卖的什么?”伙计不识字,只问月牙儿。 “姊妹团子,六文钱一双,十二文两对儿。” 伙计看了眼蒸笼里的小团儿,没吭声,很快推了回去。三文钱就能买个大馒头,他才不买这喂猫份量的点心。 鲁大妞立刻皱起眉头,正想嘲讽几句,却被月牙儿拦住:“别急,咱们想要的主顾,还没来呢。” 渐渐的,人烟多起来。路边的馒头摊又卖出去一个馒头,她们却没开张,鲁大妞急得发慌,恨不得张嘴吆喝。可一旁的月牙儿却气定神闲,一副不紧不慢的的样子,闹得鲁大妞也不敢自作主张。 也不知道为什么,月牙儿年岁比她还小,可鲁大妞却不敢在她面前造次,尽管她心里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该跟着月牙儿干下去。 鲁大妞看月牙儿跟没事人一样,殊不知月牙儿心里也有些急,只是她子沉稳,不曾显出来而已。 若是真没人捧场,可怎么办呀?月牙儿心里有些懊恼,要不是钱不够花,她早就叫雇十来个人,排长队卖点心,做出一副红火的样子引路人。这下子,要怎么开张呢? 等了许久,才等到第一位主顾。来人是个穿青道袍的白发老头,儒雅的,看着像茶楼的老主顾,轻车路的直走向双虹楼。 他瞥见月牙儿摊子前的画,夸了一句:“怪哉,小小商妇,竟能书画。” 月牙儿看老头捋着胡子,却无端想起语文课本上的杜甫图像,竟是一样的气质,不笑道:“书画虽好,却不及我点心味道好。老先生要不要试一试?” 这老先生名叫唐可镂,原是屡试不中的白发秀才,现开了一家私塾,靠教小子们读书过活。平里喜好吃美食、饮美酒,朋友们都戏称他为“老饕餮”。今因远方有旧友来,唐可镂便告了一假,早早地到双虹楼等友人归来。 左右现在友人还未至,唐可镂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用些点心。尽管他是吃过早饭出来的,但嗅见香味,却觉得早上没吃。 “给我来两双。” “好嘞,老先生是在双虹楼吃茶吗?我叫人给你送到桌上。” 唐可镂才在双虹楼坐定,姊妹团子便送了过来。 两对糯米小团子,用荷叶包着,衬得泽越发白。样子小小巧巧,一如圆珠,一如宝塔尖,很是斯文。 唐可镂捏起一个圆珠样的小团子,放在口里一咬。温热的桂花糖汁顷刻间淌于舌尖之上,枣泥油润且细腻。沙的糖芯配合上糍糯的柔软,香留齿颊,勾得唐可镂食指大动。 等两个圆珠样的小团子吃进肚,唐可镂才后悔不已,他怎么能这样囫囵枣呢?真是暴殄天物! 他一面骂着自己,一面飞快地拿起宝塔尖似的糯米团子,直往嘴里。 咦?这是咸的口味? 口香甜,忽然被咸鲜住。细滑的糜里,香菇的清淡时有时无,悄然润和了的荤。隐约有一丝芝麻的香气,萦绕齿尖。 原来姊妹团子,是这样的意思吗?唐可镂恍然大悟。 他年过半百,吃过的美食数不胜数。但似这样大胆,有甜咸两味的点心,却是第一次吃。这一甜一咸,倒是暗合了中庸之道。甜的过了头就腻,咸的过了头则腥,二者相结合,倒成就了一个“鲜”字。 来双虹楼之前,唐可镂不免有些犹豫。友人归来,他虽然欣喜,但也惭愧。念了大半辈子书,到如今却还只是个秀才,连个举人都考不中,哪里有脸面见友人呢?更无论他囊中羞涩,只敢在书信里约友人在茶楼相聚。像秦淮河畔的楼外楼,那一顿饭的价格,唐可镂是承受不起的。 然而姊妹团子吃下肚,他立刻将早先的忧愁抛之脑后,心里想着,我虽然屡试不中,但却不曾少了口福。等旧友到来,一定要请他尝一尝。 尽管决定与友人共尝美食,但他还没来,我再吃一对儿应当没什么关系。唐可镂心想,又要了一份姊妹团子。 等他的友人到时,唐可镂的桌上已摆了好几张荷叶。 “唐兄,好久不见了。”友人姗姗来迟。 唐可镂立刻起身相,有些不好意思,将光了的荷叶往桌边推,试图让它们不那么显眼。 然而他这损友,阔别多年,依旧是一样的眼尖。 “一箪食一瓢饮,唐兄乎?乐乎?”友人笑道。 “是真好吃,”唐可镂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尴尬:“来来来,我给你叫一份,你吃了就知道了。” 很快,一份姊妹团子送过来。鲁大妞传话道:“月……,萧姑娘可说了,老先生你不能再吃了。糯米吃了容易发起来,撑着了就不好了。” 唐可镂分辨道:“老夫胃口大,怎么会撑着?再来一份嘛!” “萧姑娘说不行。”她转身就走。 “哎,哪家卖吃的,还怕客人吃的多?”唐可镂气呼呼的。 友人看他这模样,轻笑起来:“唐兄啊,你真是赤子心肠永不改啊。” 他叹息道:“我在帝京,多久没和人痛痛快快说过话了。” “段翰林,你当心我打你,得了便宜还卖乖,又升官了吧?这回来,去什么衙门。” 唐可镂一面说着话,一面死盯着那份姊妹团子。 段翰林拿起一个糯米团子:“惭愧惭愧,还是在东当太子洗马。” “太子洗马。”唐可镂听了直乐:“敢问段兄,一天能洗几只马呀?” 段翰林白了他一眼:“能洗你这么大一只。” 唐可镂哈哈大笑,催他说:“你赶紧趁热吃,不吃就给我。” “想得美。”段翰林怕他抢似的,一口咬下去。 真香啊。 段翰林原以为唐可镂是夸大其词,逗自己玩。等他真吃了姊妹团子,才相信老饕餮怕是真的馋。 “这姑娘的手艺,我在京里都没吃过。”段翰林和唐可镂既然是朋友,自然有不少相似之处,譬如两人都吃。 他起身道:“我问问这东西怎么做的,等回京让家里人做去。” “你官当久了,怕是不清醒吧?”唐可镂拉住他:“人家赖以为生的东西,随随便便说给你听?” 听他这一提醒,段翰林想想也是,复又坐了下来:“江南的点心倒是一番别具风味。” “肯定啊。”唐可镂直了板,得意洋洋:“在吃这一项上,我倒是不输你。” 段翰林笑答道:“成,礼尚往来,眼看着就到饭点了。听说楼外楼的餐点不错,我请你吃去。”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楼外楼去。 这楼外楼,可是江南出了名的饭馆,这时候去,桌子都快坐了。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