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事谈完,彭寅看一眼姜临晴:“姜小姐变漂亮了,是恋了吧?” “今天的妆上得仔细了吧。” 彭寅笑了一下:“我们艺术讲究觉,跟你化不化妆没关系。你的眼睛亮了,也亮了,脸颊也亮,气质的彩明度更高。” “这样啊。”气质还有明度?艺术家的思维确实深奥。 彭寅:“概括起来就是,人逢喜事神。” 姜临晴:“谢谢彭先生。” 送走了彭寅,姜临晴还是坐在书店。她拿镜子照了照自己。 她学着和池翮一样,常常上弯角了。 这一刻,心里萌芽的东西又要冲出来。她想要把它按回去。 姜临晴没什么心思工作了,她申请外勤,去了一个艺术空间。 巧的是,这个画展也有一幅小人儿的画。 这一个小人儿可不扭曲,蛮快的。 她家池翮也喜画这些,他可能也有名家风范? 姜临晴突然文化的扶持计划,有兴趣,有挑战,她跃跃试了。 * 六月一那天,池翮说要回家过儿童节。 姜临晴大方地点头:“正好,向蓓今天晚上请我去吃饭。” 向蓓早早到了烧烤店。 餐车上摆了一盘又一盘的荤食。 她嘴里叼了一支烟。 服务员说店内烟。 “我就是咬几下。”向蓓确实没有点烟。 服务员就由着她了。 向蓓把烟头咬出好几个牙印,才松口。 姜临晴晚到了。 向蓓已经吃完一盘五花。 姜临晴坐下来:“不好意思啊,路上堵车。” 向蓓:“没事。你要什么青菜,你自己加单。我刚点的全是大鱼大。” 烤完两盘肥牛,向蓓说:“对了,我遇上一个知音,是我很欣赏的那种烟嗓子。” 姜临晴:“徐重光给你介绍的?” 向蓓又想咬烟。她呼了口气,摇头说:“我早跟你说过,徐重光是学院派。前几天,我跟他们那群朋友见面。他们说话得体,但字里行间个个都瞧不起我。” 姜临晴讶然:“徐重光呢?” 向蓓低着头:“就算他现在不嫌弃我,将来也会的。他一直是他们那边的人,跟我玩不到一起。他可能觉得新鲜,没见过我这种疯女人,图个有趣。” 姜临晴:“向蓓,你别贬低自己。是不是科班出身,没那么重要。你对音乐的追求不比别人差,再说了,你自学成才,在酒吧有一群粉丝。你如果没本事,怎么引他们?” “我今年有两件事特别高兴,其中一件就是,我和我的初中同学姜临晴,重逢了。”向蓓灌了一大口的啤酒。 姜临晴笑了:“我也很幸运能与你重逢。” “第二呢。”向蓓说,“徐重光出息了,我真为他高兴。哪怕他以后瞧不起我,我也会为他鼓掌的。” 姜临晴好一阵子没见徐重光,不知道他与向蓓是什么状况。她只能说:“我觉得,徐重光不是那样的人。” 向蓓没再说男人,她喝完了那罐啤酒,捻起一个红辣椒,直接往嘴里送。辣得嘴麻了。她连连咳嗽。 姜临晴立即给她倒水。 向蓓喝了一大口水:“对了,我爸生病,我要回家一趟。”家人不支持她玩音乐,但父亲终究是父亲,她不能不管。“你有没有什么东西想让我捎回去的?你今年也没回家嘛。” 姜临晴刚要咬一口牛舌,听了这话,她放下了:“我不回去。” “为什么?” “我没有家了。我妈生病走了,我爸……”姜临晴低下声,“也走了。” 向蓓正:“对不起,我不知道。” “过去的事了。这牛舌味道不错。”姜临晴这样说,却是食不知味了。 第43章 六一 向蓓接到知音的电话:“知道了, 一会儿见。” 聊完了,向蓓又烧了几片牛小排,虎咽。 姜临晴:“你别急啊, 小心烫。” 向蓓匆匆喝了两口冰啤酒:“我的新搭档退出音乐圈很久了,但嗓子合我心意。我们组乐队参赛, 得磨合一下。我先走啊,我已经埋单了,你自己慢慢吃。”比赛的子越来越近,她有些焦躁。 姜临晴:“你去吧。” 向蓓急急走了,差点撞上隔壁的椅子。 剩下几大盘, 姜临晴一个人慢慢烧,慢慢吃。她安静极了。 周围特别吵。这是小朋友的节,尤其闹腾。 斜对面坐了一家五口,三代人。 后面的一桌,一家人合合。小孩子喊着“妈妈”, 喊着“爸爸”, 清脆声音很有穿透力,不停钻进姜临晴的耳朵。 对于一个没有家的人, 她不再是谁的孩子。她得一个人在这个世界扛着。 她吃完出去, 到处可见奔跑的孩子。 一个女孩喊:“爸爸, 爸爸,背我。” 瘦高的父亲笑着蹲下来。等着女儿爬上背,他站起来, 昂起头:“高不高?” 女孩哈哈大笑:“我最高, 我最高。” 姜临晴浑身发冷, 耳边似乎响起一些尖利的、嘎的声音, 有些如锋利的刀片, 有些如笨重的锤子。她木然地坐在中庭休息凳,木然地等这一对父女慢慢走过去。 她眼里有什么要夺眶而出,她忍住了。 直到一个女孩大喊:“妈妈。” 回应的声音温柔慈:“哎。” 姜临晴终于忍不住,把头低得不能再低,眼里出的东西落到她的子上,留下点点水渍。 母亲走时的悲痛,至今清晰。 她连家也没有了,她只剩一个人。逢年过节,她无处可去。她失神着。 一个男孩撞了她一下:“大姐姐,对不起。” 姜临晴仓皇地起身,仓皇地逃回了公寓。 她家有池翮。虽然是花钱买的,但她已经将他安到她家的名额上。 * 姜临晴洗了一个热水澡,烫得皮肤发红。心里散发的慌张,久久不散。她命令自己不去想,不能想。 潘朵拉的盒子一旦开启,她可能合不上去的。 心烦意时,她去了房间找药。 医生开了一大袋的安神药。安神药是她的说法,医院里讲,那是抗抑郁的神类药物。 头柜的屉太小,放不下那堆药。药袋子被挂在窗帘壁钩上。 大多时候,她忘了这袋东西。因为被窗帘挡住了。 姜临晴读着药盒上的医嘱。同时,她记得医生的话,非必要时,能不用药就不用药。 她抖了抖手,觉得自己将要焦头烂额了,胡思想了。 对了,她有工作。譬如池翮说的文化青年扶持计划。 她和彭寅接触之后才发现,有时候摒弃商业思维,受大有不同。 工作使她冷静下来。她把药袋子挂回窗帘壁钩上。 幸好,她有工作。 姜临晴呼了一口气。 今天是一个节,她很久没给自己买礼物。她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 幸好,她有池翮。 姜临晴刚要走出房间,想起来,她其实有给自己买了新东西——一条穿不出去的裙子。 既然穿不出去,唯有自己欣赏了。姜临晴换上那一条裙子。就当是自己的儿童节礼物吧。 她在镜中照着。 她喜她的身边站了池翮时的样子。 * 多年前的一个儿童节,小小的池翮眼巴巴望着别人的父母。 自那以后,吕薇每年都为侄子庆祝儿童节。池翮长大了,也没有反对。 庆祝六一就成了池家的传统。 池妙旌以前喜这个节。成年了,她自己横行霸道,坚决不再当小孩。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