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闻问切,吕太医先观察了一番,才拿出腕枕,要准备探脉。 “稍等。”薄朔雪拦了一拦,从自己怀中取出两张崭新的巾帕,垫了一张在腕枕上,另一张给吕太医,“请太医在手上。” 吕太医似有些讶异,看了薄朔雪一眼,到底也没说什么,点点头,依言将自己的手指裹好。 郁灯泠不肯动弹,薄朔雪便捉着她的手,放到了腕枕上摆平。这番动作,又换来吕太医惊讶一瞥。 好不容易看完了,薄朔雪问道:“如何?” 吕太医点点头,轻松一笑,对长公主道:“殿下不必忧心,并无大碍。” 郁灯泠无甚反应,似是早有所料。薄朔雪却忍不住追问道:“无大碍,那是不是有小碍?殿下究竟有些什么病,无须忌讳,说来便是。” 郁灯泠皱了皱眉,不高兴:“你才有病。” 薄朔雪连忙回头安抚:“殿下别气,臣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吕太医看着眼前这一幕,略有些无言,但也只能说,“殿下很是年轻,从脉象上来看,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薄朔雪眉心微拧:“脉象是否看得不全。殿下时不时腹痛,体虚畏寒,大热的天也极少出汗,这分明……吕太医,你再仔细瞧瞧。” 吕太医怔了怔,沉一阵后说:“这些都是小症状,且各人体质不一,不能如此笼统论断。不过,我还是给殿下再开几副疗养强身的药。” 薄朔雪眉心未曾放松,盯着那吕太医,心中已蓄起疑云。 这吕太医,当真有实才? 但到底是医者之言,薄朔雪即便心中腹诽,却也绝不会当面说出口。 只略微垂着眼,点头应下,再让人送太医出门。 “薄朔雪。” 清清冷冷的一声,把站在门边出神的薄朔雪喊回头。 他大步走过来,坐在榻边应道:“怎么?” 郁灯泠木着双眼瞧着他,幽幽道:“不喝药。” 薄朔雪一顿。 请太医之前,他的确是对长公主承诺过不开药。但吕太医还是留了药方,被这长公主瞧见了,特来警告他。 还警惕。 薄朔雪险些忍俊不,为表自己绝不背信弃义,举起一只手道:“不喝,一定不喝。” 那吕太医看着不像是个有真本事的,颠来倒去净会说些吉祥话,他开的药方,不喝也罢。 郁灯泠这才放下心来,又歪倒在榻上,不再理会他。 - 暮四合,趁着夜遮掩,一个小太监偷偷摸摸进了慈平。 这并非往里太妃接见的时辰,因此这一回,小德子在殿中跪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等到太妃现身。 “娘娘。”小德子朝前膝行几步,道,“有紧要之事,要奏请娘娘。” 太妃拧了拧眉,传他起身说明来意。 听闻小德子说,那薄小侯爷给长公主陪膳、送礼、规训人,太妃都兴趣寥寥,只耐着子往下听,直到听到薄小侯爷为长公主请了太医,太妃手中的茶盖落到杯上,摔出刺耳声响。 “他竟如此自作主张?何时的事。” “就是今儿傍晚。”小德子回道,“是请的吕太医,小的听了消息,立刻就寻机溜了出来。就现在这会儿,吕太医恐怕还在里呢。” 太妃紧绷的面缓缓放松,深了一口气。 “吕倒不要紧,他知道该如何做。” 可这薄小侯爷在中,竟不如她原先想的那样简单。 这一会儿一个脸,一会儿一个主意,怕是指不定什么时候,真要了她的章程。 现在,这薄朔雪还动不得。 虽然动不得,但敲打敲打,还是可行的。 顺便探探这薄小侯爷与郁灯泠之间,究竟是唱的哪一出戏。 - 长公主已罢朝三月有余,虽说是代为理政,但这也太怠惰了些。 诸位大臣联合奏请太妃下了一道懿旨,两后,必须开朝。 这道懿旨下到灯宵,郁灯泠只当耳旁风,就像没听到一般。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般事情,但郁灯泠说不去就是不去,谁也奈何她不得。 但懿旨中,却偏偏还有一句。 要薄小侯爷陪同殿下开朝。 郁灯泠顿时很烦。 那个薄朔雪,非常听周蓉的话。 让他教骑他就教,让他陪着上朝,他也一定会来她上朝的。 周蓉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手段。 想到明要被捉着去干活,晚上郁灯泠就开始烦躁不堪。 她抓着锦被,将自己整个闷在了里面,恨不得隔绝所有人的视线。 而只要隔绝他人的视线,她就可以变得不存在,彻底消失。 只可惜,第二天早上,郁灯泠还昏昏沉沉的时候,被子就被一把掀开。 提着锦被的女战战兢兢,恨不得跪下来求饶,颤声道:“殿、殿下,是薄小侯爷叫奴婢这样做的。” 郁灯泠闭着眼,好半晌不应声。 女这下当真跪在了地上,乞求道:“殿下,请您起来吧,侯爷还候在门外。” 往常,都只能等着殿下自己什么时候愿意醒,这还是第一次,天刚微微亮,就要把殿下喊醒。 殿下若是发怒,要砍她头,怎么办? 可若是不把殿下叫起来,屋外的侯爷若是发怒,说她不尽忠职守,要将她发卖出去,怎么办? 女内心惶恐至极,就差当场呜呜哭出来。 郁灯泠躺得浑浑噩噩,好不容易有了一丝纯粹的睡意,就听见耳边传来细细的泣声。 像是地府路边生长的植物一般,招摇着手臂,朝她伸过来。 于是郁灯泠就被哭醒了。 转眸一看,一个婢女跪在一旁,正悄悄地抹着泪。 郁灯泠:“……” 曾经她也曾设想过,自己有一天若是死了,灯宵这些女太监会不会也像其它中的人一样,为她掉几滴眼泪。 可是为什么,她只是睡一觉,这些女也要哭。 难不成,她把自己睡死了? 郁灯泠刚一阵高兴,就见那女抬起头,和她四目相对。 着长公主森森的恐怖目光,女瑟缩着后退了一点,哐哐磕起头来:“请殿下恕罪,请殿下恕罪。” 郁灯泠:“……” 好吵。 她抬起两只手,堵住自己的耳朵。 本就酝酿得不够的睡意,这会儿已经被打搅了个烟消云散,还化作了腹之中的怒气,烧得灼人。 她想睡觉,她不想动,不想干活,不想起来。 一直吵她,烦死了。 为什么人一定要起? 她本不需要起,也本不需要去上那个什么鬼朝。 郁灯泠闭着眼,冷斥一声:“下去。” 女骤然被吓,打了一个响亮的哭嗝,又接着磕头。 “殿下不起来,奴婢怎的和侯爷代?” 她为何要同薄朔雪代? 若不是为了那个庞大的计划,郁灯泠现在就想把薄朔雪赶出去。 “闭嘴。”她森森地道,“不然,割了你的舌头。” 女害怕地噤声,挣扎了几番,没办法地退了出去,跪在门外的侯爷面前求饶。 “奴婢无能,殿下不愿意起来。” 薄朔雪负手而立。因要上朝,他今穿着一身深蓝官袍,玉冠之下垂着绶带,将面颊衬得越发瘦削立,间配着鱼纹白玉,令人见之耳目一亮,实在是万里挑一的俊美无俦。 薄朔雪瞟了眼翻着鱼肚白的天。 这个时辰对那位殿下来说的确是太早了。 可身为长公主,上朝是她应尽的职责,亦是她的权力,谁也不能替代。 哪怕她自己,也不能随意放弃。 薄朔雪问道:“殿下衣冠整齐否?” “整齐。”女点点头,“昨夜的带都没散。” 那位殿下本懒得动弹,无论是清醒还是睡着都是如此。因此,梦中也极少将衣裙。 “那么,我自己去叫。” 说罢,薄朔雪提步推门,走进了殿中。 郁灯泠依旧双手紧紧捂住耳朵,听见他走进来的脚步声,心中早有准备,侧滚了几圈,把自己滚进了被卷里去,在角落里躺平了,伪装自己只是一条不会说话不会动弹的棉被。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