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只要完成这个任务,他就给我解药,从此我就和敬安王府没关系了。 这个任务,就是刺杀严玄亭。 可我忽然舍不得动手了。 因为实在是…… 太舒服了。 严玄亭的身体,大概是真的不太好,夜里我总听见他低低的咳嗽声,以为他醒了,可是却没有。 回想起来,他那张素白得微微透明的脸,并不是天生的,反倒更像是病态的苍白。 天蒙蒙亮时,严玄亭醒了。 他刚咳了两声,我就把一杯温水递到了他面前。 借着窗外乍破的天光,他含笑望着我: 我特意吩咐了,丫鬟不曾守在门口,絮絮,这水是你自己去倒的吗? 不是。我抿了抿嘴,昨晚的茶水冷了,我用内力加热了一下。 絮絮果然武艺高强。 他温声夸了我一句,将茶水一饮而尽,伸手将我揽进他怀里。 严玄亭膛温热,长而柔软的头发拂过我脸颊,触微,勾得我心底都发起颤来。 但我不好意思直说,只好用行动暗示。 严玄亭却非要我把话直接告诉他。 说出来,絮絮。他奖励般在我嘴落下一个吻,要记得,以后有什么话,只管如实告诉我,永远不必有什么顾忌。 我应了声好。 然后任由自己沉沦。 一直到天大亮,我们才起,穿戴完毕。 严玄亭说,他要带我入觐见皇上。 我点点头,并没有告诉他,在此之前,我早已伏在皇大殿的房梁之上,见过皇上好几次了。 少年皇帝今年不过十七岁,他十三岁时登基为帝,是严玄亭力排众议,将他推上去,稳稳地坐在了那个位置上。 然而君心多疑,小皇帝位置坐稳,渐渐大权在握后,便对严玄亭生了戒心。 这些事情,都是从前做暗卫时,沈桐文一点一点告诉我的。 他说小皇帝与严玄亭之间的关系很是微妙。 权力倾轧,互相猜疑,又离不得对方。 马车一路向里驶去,严玄亭坐在我对面,含笑注视着我。 暖四月,他身上仍然披着厚厚的大氅,墨黑的发下衬着一张如玉的脸,脸苍白,瞳仁漆黑,下面一段纤细的脖颈,喉结凸起,隐隐透着血管的青。 很脆弱。 只要我轻轻一用力……就能拧断。 上个月,我受沈桐文之命,潜入某座青楼,拧断喉咙的那个人,好像就是严玄亭的手下。 我心里忽然生出几分罕有的愧疚来。 就在这时,我听见严玄亭问我:絮絮,你这么出神,是在想什么? 我下意识答道:想你。 说完回过神,就瞧见他望着我,眯起眼睛笑,眼中好像一瞬间就云消雾散:我就在你眼前,何必要去旁的地方想? 我抿了抿嘴,轻声说:我在想你的病。沈漫漫不愿意嫁给你,就是因为听说你体弱多病,活不了多久了。 那絮絮是怎么想的呢? 我认真地望着他:你对我很好,我舍不得你死。 这句话真心实意。 他好像也很受用,笑容愈发光彩夺目,只是笑着,又转过头去剧烈地咳了几声,这才对我说: 放心,我不会死得太早。传言说得倒没错,你也看到了,我的身子……不大好。这是中毒留下的后遗症,虽不至于危及命,但后半生也是不太好过的。 不过这样也好,若不是我体弱多病,皇上怎么敢放心用我? 马车很快进了门,沿长长的夹道一路往前,停在大殿附近。 严玄亭挽着我的手跨入殿内,我一眼便瞧见了龙椅上坐着的小皇帝。 他走下台阶,对着我的脸细细瞧了片刻,转头问严玄亭: 这便是敬安王的妹妹吗? 严玄亭嗓音温淡:这是臣的子叶絮絮。 若朕没有记错的话,严相此前来请朕赐婚,求的是敬安王的妹妹;朕下旨赐婚,赐的也是沈家。 小皇帝眯了眯眼,神情若有所思。 我却愣在原地。 是严玄亭瞧上了沈漫漫,所以特地求来的赐婚? 我觉得自己好像被骗了。 严玄亭转过头去,猛咳了好几声,甚至咳出一口鲜红的血来。 症状一下子就比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严重了许多。 在小皇帝焦急却又骤然放松下来的神情里,他淡淡道:敬安王送来的人,就是絮絮,臣也只认她做子。 严相于朕如兄长,更如老师,朕怎么能让你受如此委屈? 皇上为臣打算,臣心里清楚,只是臣已经与絮絮结为夫,今来,便是请皇上给她一个体面。便是臣离开,也能放心得下了。 我没想到严玄亭是来为我请命的。 在他声声剧烈的咳嗽声里,小皇帝提笔写下圣旨,封了我一个高县主。 严玄亭微微躬身,行礼谢恩。 小皇帝望着他,眼眶微红:严相为朕肱股之臣,还是该多保重身体。 我们回府时,风送暖,严玄亭温凉的指尖扣着我的手腕,低声问我: 絮絮,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我默了默,说:我觉得你演技甚好。 不但演技好,戏路还很宽。 在小皇帝面前是一套,在我面前又是另一套。 既然你喜沈漫漫,为什么还要娶我? 谁说我喜沈漫漫? 你不喜她,为什么要求娶她? 我求娶她,是因为我知道沈桐文喜她,而我跟沈桐文有仇。 他凝视我的眼睛,角仍然挂着浅浅的弧度,笑容却毫无温度,不共戴天的大仇。 第3章 我又开始思考。 忽然打开了一条新思路。 如果严玄亭也跟沈桐文有仇,我能不能跟他合作一下,把沈桐文死,然后拿到解药。 毕竟那毒发作起来,我还是痛苦的。 而且严玄亭一看就比沈桐文靠谱。 起码他在某些方面天赋异禀,技巧多变,又温柔耐心。 人也长得更好看。 我还没考虑出结果呢,我们已经站在了丞相府门口。 严玄亭却没领我进门,反而步履一转,向外而去:走吧絮絮,我带你去置些东西。 他要给我置的东西,是胭脂水粉、珠宝首饰、锦衣华服。 这些其他闺阁姑娘已经见怪不怪,但我从来没拥有过的东西。 站在京城最大的成衣店内,我一眼就相中了一条红裙子。 裙摆上绣着不知道是什么的花,但很好看。 我暂时把死沈桐文的事放在了一边,进去试裙子。 结果穿好后刚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跨进门来的沈桐文和沈漫漫。 严玄亭背对着他们,没看到,只微笑着夸我: 絮絮,你穿红裙真是好看,明活泼。 他好像特别喜夸我。 而且逮着什么都能夸,用词还不重复。 方才在水粉店里扫了胭脂,说我娇美动人。 在首饰店里戴了东珠步摇,又说我雍容华贵。 我人生前十八年受到的所有夸奖加起来,都没有这两天多。 他身后,一袭红裙的沈漫漫冷哼一声,不屑道:东施效颦。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