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见妹妹哭了也红了眼眶,不过他忍回去了,狠狠了鼻子,“那你时候能回来?” “要不了多久。”看着两人哀怨的眼神,陈叶云随口说了个数字,“最多一个月,好不好?” “那要拉钩,不许骗我们。” “好。” 三人伸出小拇指拉钩。 陈叶云和周小娟是三天后出发的,大卡车在城里人民医院出发,其他乡镇的医生自行到人民医院门口集合。 人民医院已经派出了四批医护人员了,这次还征集了周边乡村医生。 卡车缓缓行驶,车上有经验丰富的医生,也有刚进医院不久的医护人员。 大家互相认识,说了几句话。 “我们院第一批派出去的李医生都累病了,回来打了几天点滴。” “她们第一批出去的最累,抢救争分夺秒,累得眯一会儿的功夫都没有。” 陈叶云和周医生站在一处,听人民医院的护士说着话,两人对视一眼,无声的叹气。 大卡车开了两天,凌晨六点的时候,大伙儿挤着坐着打盹,一个个昏昏睡的时候突然被人叫醒。 睁眼,已是另一个地方。 直到下车后,陈叶云才知道,她们没有被分派到井原,而是被分到了和井原紧挨着的城市五莱,这里同样受灾严重。 五莱市,她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觉自己快要想起在哪里听过时,这次的救灾救援小组长说着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这里受灾也很严重,而且井原的不少伤患也会送到这里来救治,大家这阵子会非常辛苦,要有心理准备。” “刘组长,你放心!我们不怕苦不怕累!” 五莱市的救助点就搭在被地震震毁的人民医院旁,医用帐篷搭在空地上,四周都是被震得半塌的房子,有些还能有个样,有些已经变成废墟。 这里的秩序已经差不多恢复,从伤员被发现到送来救助,大家井然有序,分工明确,效率很高。 只是伤员太多,有人的手术只能趴在凳子上进行,麻药更是没有。 陈叶云主要是负责给人包扎伤口,拿药。真正到了这里,她发现时间完全不够用,自己经常穿梭各处,往往在给这个伤者上药时,那边已经没人管了。 救助点里,最常听到的声音便是伤患的呻.声,药品紧缺,条件有限,更何况有些是再多药也止不住的伤痛。 那些声音又细又小,却一声声震在她耳边。 连续忙了十多个小时,陈叶云了五分钟拿着馒头啃,馒头放了太久变得很硬,咬起来费劲,这些子吃饭不规律,经常忙得有一顿没一顿,胃也闹脾气,一阵翻涌,她扶着墙干呕了几分钟,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馒头。 “陈医生,你怎么了?” 陈叶云回头一看,是这次地震被解放军救出来的一个六岁孩子,长得特别可的小姑娘,叫梦梦。 “没事,我胃里不大舒服。” 梦梦知道医生特别辛苦,经常她睡觉前看到她们在忙,睡了一觉醒来,她们还在忙。 因为这次的病人实在是太多了。 “那你喝点热水。”梦梦转身慢慢走,给她端了桌上的搪瓷缸子来,水是她准备吃馒头的时候喝的,这会儿已经是温热了。 “谢谢梦梦,你别到处跑。”陈叶云看着这个跟自己妹妹一样大的孩子,有些难受。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梦梦不哭不闹,说话也轻声细语,经常一个人走来走去。“不过我得回去,一会儿刘医生会说我的。” “你慢点。” “陈医生,这个苹果给你。”梦梦把藏在袖子里的苹果到她手里,这是支援灾区送来的水果,一个多月来,第一回 拿到这么有营养的东西,大家都把水果给伤患了,医护人员一个没留。 “我不吃,你拿着吃。”陈叶云要给她回去,结果小姑娘急了转身要往回跑,生怕陈叶云追上她。 “你别跑,慢点走!”陈叶云急得大吼一声,看着梦梦右腿小腿缺的那一截,拄着拐走得飞快。 一个月前,陈叶云去找另一个区的医生,路过看见病上一个小姑娘呻.喊痛,那声音很小,却反复往人耳朵里钻,她过去一看,人小脸皱着,额上全是汗,眼睛将睁未睁,手上包着纱布。 她不认识这个小姑娘,看着她年纪估计和玲玲差不多心里只觉得心疼。估摸着孩子是手上伤口太痛了,她隔着单轻轻拍了拍,哄着她,就像她以前哄着玲玲睡觉,小姑娘没多久也睡着了。 后来陈叶云偶尔经过那张病,小姑娘都要跟她打招呼,笑得很甜。 陈叶云和梦梦没见过几回面,人不在她负责的区,不过梦梦手上伤口拆线那天她特意去看了,小姑娘已经很能忍痛了,非常勇敢。 几个医生护士都夸她。 陈叶云很高兴,她手上的伤恢复得很好,瞧着人也没什么大碍,这在地震之下,死伤惨重的时候已经算是福大命大了。 “刘医生,我想出去走走。”梦梦一直只能在病附近活动,已经很久没出去了。 刘医生看她手也好了,大方同意。 陈叶云看着梦梦掀开被子,刘医生跟着上去扶着她站起来,小姑娘左腿纤细笔直,而右腿,最下面少了一截。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偶尔经过一回她永远是躺在病上的。 后来刘医生跟她提起,说梦梦一家人只剩下她一个,其他四口人都死了,她右腿小腿截肢,人还人被他爹死死护住,才捡回来一条命,房梁都砸在她爹身上了。 “不过我们没敢跟她说实话,都说她爹娘和哥哥在另一个医院治病,等她能下地走路了再带她去看他们。” 刘医生说着有些哽咽,“结果她就成天练习走路,疼得出汗了也走....” 陈叶云擦擦眼角,转头就看到梦梦在走廊拄着拐走路。 第39章 懷孕 这些子, 生活条件苦,大家都毫无怨言,争分夺秒救治伤者。 一架架担架抬着人进来, 立马就送去处理伤口。 陈叶云虽然没有深入震中心,却听到不少事。 一个中年男人当初身上血模糊得被送来,他是被解放军用手挖出来的, 那时候距离地震已经过去六七天了,他被埋在废墟里奄奄一息,自己都觉得必死无疑。 直到一丝光亮突然照了进来,许久没有接触过光, 他第一反应是曹地府还能有太?再后来, 绿军装出现, 他被人抬了出去, 最后强撑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真的有人来救他了。 听他眼热泪讲这个故事时,陈叶云正在给他换药, 慨他真是福大命大,捡回一条命不说,受的都是轻伤,将养将养就好了。 “嗯,解放军就是最可的人!”她跟着点头, 听到他说解放军都是用手挖的,手指都挖烂了, 心里更是皱巴巴的。 正在隔壁做检查的张医生听了也慨,地震发生一周后她就来了。 “那回我忙了一天一宿给人做手术, 觉都快断了, 那时候两天合不了两回眼, 睁眼闭眼都是缺胳膊断腿儿的人,心里看着难受。我就出去院门口透透气,想待一分钟再回去,结果就瞧见街对面坐了一排解放军,那身上脏得很,像是废墟里头爬出来的,平多刚直的身体啊,瞧着身子骨都软了,不知道多久没合眼。 一个个就拿着黑不溜秋的馒头啃,瞧着梆硬,咬起来都费劲,有两个年龄看着就十六七的兵,馒头还在嘴里没咽下去呢,人就睡着了。” 张医生这会儿想起那时候的画面还是皱了眉,喉咙发紧,“那会儿,四处看着就没地方能待,看着哪个方向都能哭。” 陈叶云抚了抚她的背,轻轻拍了拍。 伤痛扎于心,无法磨灭,时间却永远不会停留,越来越多的人被救出,逝者已矣,生者还在奋力挣扎,为了活下去的希望。 * 子久了,陈叶云已经习惯了在救助点走路带风,忙得团团转的生活,不过她却被自己一头又黑又亮的头发“折磨”着。 中午休息一会儿,陈叶云拿着一把大剪刀,往自己头发上比划,她动作有些犹豫,看着自己头发下不定决心。 旁边周医生正在劝她,“你真舍得剪了?”她是知道陈叶云的,很宝贝她的头发。 “这洗头也不方便,忙起来还碍事。”陈叶云今天是真忍不了了,干脆借了把大剪子,准备自己把头发咔嚓了。 “你可考虑清楚,别后悔。” 这里就陈叶云头发最长,以前在家还能自己慢慢洗,慢慢晾干,现在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她心一横,剪子口对着肩膀位置的辫子,闭上眼,用力一剪。 一条又又长又黑的辫子啪嗒落了地,在地上绕了几圈。 周医生在一旁看着心痛不已,“可惜了那么好的头发。” 再看陈叶云,原本编着的头发散了,现在就将将到肩膀位置,人抿着嘴弯捡起头发,面上瞧着是有些难过。 “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陈叶云嘴角勉强牵出个笑,手里紧紧攥着头发。 后来,扎着两条短小辫子的陈叶云倒也释怀了,她觉整个人轻松不少,洗头发也快了。 给伤者换药的时候,人还夸她这样好看。 “陈医生,我觉我都快出院了。” “快了,你恢复得不错,再坚持坚持。” 病人伤口在愈合,就好像希望又生出来了,看着让人心情好。陈叶云把纱布剪刀七七八八的放进医用托盘里。 能看着病人出院是这些子来她们所有医护人员最高兴的事。 “陈医生,外头有人找你!”隔壁医生正好在门口碰见个男人,说要找陈叶云。 陈叶云知道是谁,她给伤者又叮嘱一番往外走去。 医院门口,站着个略显沧桑的男人,背对站着,头发有些长,糟糟的,一身军绿,上衣下都沾了不少灰。 “孟哥。”她站在两米外的距离朝那男人说话, 孟凡超转身看过来,看到穿着白大褂的陈叶云,“弟妹。” 孟凡超很早就来了五莱市,一方面是参与救援,一方面是找他媳妇儿郭梦莲。 第一眼看到震后的五莱时,他一个大男人眼泪差点滚落下来。当年他和郭梦莲结婚来五莱市的时候,这里是个干净整洁的小城市,现在,一场地震后,却成了一片废墟。 他一路救援,从废墟中救出了无数人,可始终没找到自己媳妇儿,后来他听到哪里有女人尸体也跑去看一眼,心里只盼着不是那张悉的面孔,当确认不是后,他看着一张张陌生面孔又心生悲哀,不知道死去的人又是谁的亲人,正在被谁寻找着? 他还跑了五莱几个不同的医疗救助点,想看看有没有伤员是郭梦莲,结果却意外遇见了陈叶云。 两人在他乡相遇,倒是有些伤。 陈叶云也一直帮他留意郭梦莲的消息,却一直没有动静。 两人都没敢讲那句话,不知道人是不是还活着?废墟之下是不是还掩着许多人? “孟哥,你从哪边过来的?又跑了医院吗?” “哎,这几天去了西边那个医院,还是没找到人。”孟凡超垂着头,发顶还沾着些枯草,不过他没发现。 “我问了我们这边的医生,也四处看了看,确实没见到郭姐。”后头有些话,她也说不出口,人好像总得留点念想,只要没有确切消息,就当她还活着,只是没找到罢了。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