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呆愣的目光缓缓聚焦,咬牙切齿的用京腔应道“不必,只要能让我亲手杀了钱有森,要杀要剐都随你” 众人惊讶道“你不是本地人?” 刺客点点头,抱紧弟弟沉声道来。 他兄弟二人自七年前来到丰县,那时小石头还不两岁,正是呀呀学语的年纪。 老家遭灾,阿娘临死前,嘱他来军营投奔阿爹。 可惜他年少不识路,反倒跑到丰县来了。盘用尽,弟弟又路遇风寒,求救无门的情况下,季宗便立了块牌子卖身救弟。 钱有森得知他爹以前是跑江湖的,自己也会点身手,便买下他专门干些杀人灭口的勾当。 直到四年前,打听到阿爹亡故,季宗这才熄了逃跑的心思,偷摸在丰县过活。 县里认识他的人不多,钱有森怕他密,还故意分开他俩,只在月初和月中时,才许他兄弟二人碰面。 如今弟弟一死,他心里再无牵挂,与其浑浑噩噩的听人摆布,还不如拖着仇人一起下狱。 得闻季宗身上背了七条命案,梁子俊也不免怔住。 此等罪行,当真不可轻赦。 季宗神情悲戚的嗤笑“这会儿不想放我了吧?放心,小爷没想跑,只等杀了钱有森,我便一了百了了” 博林拿出纸笔,等季宗签字画押后,才轻抚他发顶叹道“这几年难为你了,爹娘若是泉下有知,定不会怪你” “呜呜……”季宗呜咽着把脸埋入弟弟脖颈,当年一个13岁的少年是如何带着弟弟不远万里寻找生父?又是如何在钱有森的门下养家糊口? 犹记得第一次杀人时,心里那股惧怕和恐慌,沾鲜血的双手洗了无数遍都觉得再也洗不干净,若不是为了小石头,他早就崩溃了。 “杀人偿命,法不容情”梁子俊默默道出事实,叹息一声“放心,本官定会留下全尸许你兄弟合葬” “……谢大人”季宗闷着嗓子道谢,不等吩咐,便抱起弟弟走回牢房。 梁子俊强自镇定,猛灌下一壶凉茶吩咐备上一大一小两口棺材,又一改之前计策,着人放出风去,就说季宗受伤过重,不治而亡。 六人均晓得他这么做的用意,凭季宗身上的命案,钱有森必然要倾尽全力杀人灭口,可眼下衙署没凭没据,仅靠口供实难令人信服,不得已只能雪藏数条罪状,等时机成,再一举收官定罪。 丰县发生的种种,远在省城的陈青自是不知。 可也不知是否心意相连,近两里总觉得心神不宁,干什么事都无法专心。 拖着四个月身孕,陈青着手给子俊制皮袄,这里天寒地冻,一入冬,凭夹衣本抵挡不住寒风。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该件貂皮大氅,夹衣做厚了倒也暖和,但凭梁子俊那美的天,哪会愿意穿得跟个球一般? 再说不仅穿着窝囊,也有碍行动不是? 禹州山林甚广,野狐、野兔等小型动物大肆繁衍,皮子倒不稀罕。陈青上街挑了几家,便买够制作大氅的皮料。 铺子里灰兔皮最为常见,貂皮则是净挑银灰和黑的买,另外还买了少许红褐狐皮。 大氅式样多似斗篷,不设衣袖,仅在前或脖领处系绳束紧,京里富贵人家也有女眷在滚边处制皮,却不是为了御寒,多为装点。 陈青为图保暖,特选用现代普及的貂皮大衣为样,不仅了衣袖、口袋,还把灯笼袖给运用上了,内里上暗层,便于携带细软。 帽兜设计的宽大,散下来如同披肩,陈碧试穿不免奇道“哥,这衣裳真特别!” 虎子早早穿上媳妇给做的厚夹袄,如同球一般滚进来笑道“看着跟个怪一般,不仔细瞅还当是熊瞎子呢” 梁佳正在裁剪皮料,听罢笑骂一句“那等做出来你别穿!” 虎子赶紧讨好认错,媳妇白他一眼“穿着可暖和了,等我学会了就给你做件狗皮的!” “咋?东家都穿狐狸和兔子皮,到我这就非给成狗皮的?不干!”虎子咋咋呼呼的不答应。 那也得花钱买不是?他俩攒的钱虽够,可也不能胡花!置办两件兔皮大氅都赶上起半间房钱了。 “那就做件羊皮的!”虎子转着眼珠打商量。 “瞅你那傻样!”梁佳好笑的瞪他一眼,越想一身羊卷的虎子越可笑。 任由小俩口嬉笑扯皮,陈青将试做的狗皮帽子戴在儿子头上“瞧瞧?” 虎子看见憨头憨脑的良缘,这才乐了。 雷锋帽能收能放,把虎子稀罕坏了,直央着媳妇先给个帽子,省的外出冻耳朵。 良缘身着圆领短貂,头戴狗皮帽,脚蹬皮内翻的羊皮靴,脖子围着火狐的围脖,看着整一只圆滚滚茸茸的小动物。 除了鞋子不甚美观,倒也觉出几分可。 陈青下短靴,将裁好的鞋面罩在靴上边边教,半个时辰后,致保暖的羊皮靴便大功告成。 “有了这身行头,就是外出一夜都不怕冷”虎子稀罕的摸着小鞋往脚上比划,末了双眼晶亮的直瞅媳妇。 “这就出门给你买,行了吧!”梁佳好笑的回屋揣上银子,拉他去买皮料。 “小佳,你穿兔皮肯定好看,咱就买白的”虎子心知新妇舍不得花钱,故而只想做一件兔皮袄,自己穿啥倒是无所谓。 “不用,只要保暖就成”梁佳温和的笑了,他这虎子哥仍是一如既往的只惦记他。 立冬之后,陈青将做好的衣帽鞋子统统进包袱,又特别标注是给谁的。 大氅做的宽大,倒也不怕穿了不合身,除了梁子俊的一长一短两件皮袄,陈青还给李舒和同赫连山各一件。 鞋子都是梁佳完,陈青给罩的面。 五件大氅、六双鞋子,看似多,却不像绣衣那般繁琐,仅花了七天功夫便齐活。陈青还空给子俊了两条棉,连膝盖和部也都上兔皮保暖。 陈碧再三检查可有漏针之处,看着针脚歪斜的内衬气嘟囔“好在是在里面,不然真怕穿出去遭人笑话” 陈青执起妹子千疮百孔的右手笑叹“能成这样就很好了,忘了最初的那件是啥样了?” 陈碧捂嘴娇笑,暗怪哥哥现在还留着那件成衣笑她。 皮子本就不若布料好,为了制这件大氅,陈碧没少扎破手,若是博林敢嫌弃她的手艺,他定要扒了这件衣裳不可。 虎子拿到媳妇连夜赶制的狗皮大氅,美得跑到外面吹了半个时辰冷风。 农家贯穿短袄,陈青指点梁佳将身改短,余下皮料都到棉上。 虎子得了新衣新鞋,带足干粮便赶车送去丰县,有狗皮帽子罩在头上,即便坐在外头也不觉寒冷。 陈青怕路上不安全,还特意提前捎信嘱人接应,等梁三爷千盼万盼等到新衣,早就冻到涕不止。 临来前带了两身夹衣,这会全裹身上还忍不住哆嗦,一等接过包袱,捡着好看的就往身上套,还笑骂一句“再不来,爷真得被冻病了” 历经十天安抚,县城百姓虽然仍是心有余悸,但心底也都明白事理,晓得这是五家借机闹事。 好在受伤的不少,倒没真闹出人命,衙署分发了银子,便熄了百姓心中怨气。听闻衙署因此还死了两名官匪,即便这会有再大的仇怨,也不敢名目声讨,就怕惹急了那个匪头,再借机杀人愤。 听闻季宗已死,钱有森明知消息不可靠,却不得不以此平息四家的忧虑。伤人的打手多为钱、黄两家,余下三家虽然也在暗中推波助澜,但刺杀小娃和囚犯的事却与他们无关。 眼下丰县仍维持着表面平静,县官不究,他们也权当不曾参与,只待捅破这层窗纸,才会厚积薄发的与之一较高下。 穿上大氅不但行动自如,还颇显富贵之气。 梁三爷全副武装,顿觉身暖脚暖,蹭着狐狸围脖嘟囔,还是媳妇贴心! 李舒和几人穿着本地服饰,围在炭盆边上取暖。 成了家就是不一样,没瞧见那伙官匪都嫉妒的眼红不已? 他们都有媳妇给的冬衣御寒,只这些马匪仍穿着补了再补的破袄,若非外头套着官服,整一出叫花子上街,穷酸毕。 虎子挠挠脑袋,不好意思的指出“爷,您穿的那件是给大当家的” “啥?”梁子俊抬手展臂,难怪觉肥大了许多“爷的呢?谁让他给旁人衣了?” 虎子将信纸递给他,梁子俊看过后,一揽包袱,哼哧道“都是爷的!” 明摆着此地无银三百两啊!众人七手八脚抢下信纸,赫连山更是动手就扒“老子可听懂了,这件是给我的!” 梁子俊捂着衣襟开吼“他娘的,生抢啊!爷就不给……” 按照信中所指,三人均拿到属于自己的衣物,李舒和叹道“没想到我也能借光穿上一件” 博林蹬上靴子踩了踩,又下来翻看“我说怎么这么软和,竟然用羊皮靴,当真心思巧妙” “我在禹州生活数年,也未见有人用皮制鞋,猎户倒有将皮围在身上御寒,却远不及夫人的这般美观”李舒和附和,展臂兜,又将手拢于袖中,惊道“还有夹层?” 博林笑道“不只袖有乾坤,怀中亦可藏物” 摸着前两处口袋,众人纷纷围过来查看,就差没扒下来亲自套身上受一番。 梁子俊被剥了大氅,气的顿足喝骂,若非脚上蹬的确是自己那双,这会非得赤足不可。 等梁三爷确认比其他人的都好看后,才傲娇的嗤道“远不及爷的致!” 梁子俊眼睛多毒啊,随手一挑,便捡着最好看的拿,除了式样差不多的皮大氅,穿得可都是媳妇捎给他的衣物。 众人比对过后,才发现博林那件针脚不若旁人的细致,梁子俊上前瞄了一眼“哼~你小子倒是福不浅!绣的跟初学者一般,除了陈碧没别人” 博林略带尴尬的暗咳一声,这会是穿也不是,也不是,眼见一屋子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看,忙一拢袖子,把衣襟系严实了。 他一个南方人,不穿暖了岂不自找罪受? 众人眼红归眼红,只怪自个不曾跟县太爷夫人攀上情。李舒和那三个同窗更是暗恨来前不曾跟陈青照面,不然这么贵重的礼物,他们也当有一份才对。 二当家羡慕的就差口水了“算他媳妇聪明,知道要拉拢大当家的关照他爷们” 赫连山下大氅丢给二当家“老子不冷,你身上有伤,先穿几天驱寒” 二当家刚还大赞赫连仗义,听完最后一句,撇嘴抱屈“就穿几天啊……” 赫连山扬手握拳,把二当家的话头堵住。他们这帮马匪,除了爹娘给的衣裳,就只能四处抢别人的穿,如今有人给亲手了一件,仔细还来不及,能借出去几天都算仗义。 陈青的确念赫连的帮衬,故此给李舒和裁衣时,顺手也给他了一件,没成想却一举收获赫连山的忠心,比之梁子俊的威胁利管用多了。 第211章 媳妇来了 虎子到来这天, 正赶上给死去的兄弟烧头七。 夜里一群汉子围着火盆烧纸钱,他也都跟着不好受起来。 得知此地缺衣少药,后院还躺着四名重患, 不等天亮就套上马车急赶上路。 他得赶紧把消息送给东家, 不然真等出事, 怀着娃的孕夫可受不住噩耗。 梁子俊起身时人早跑远了,只能催着工匠先把主屋拾掇出来。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