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娥皇方道:“二郎面前,我也不再多矫造了。不相瞒,我此次来到晋,有事商议。” 魏劭抬眼望她。 苏娥皇的目光里,慢慢地出一缕凄惶。 “二郎,我不瞒你,”她说道,“我此次南下去往洛,并非我所愿,实在迫不得已。你不知,从前我夫在世,我居于洛之时,那年的一场花会,我不幸入了幸逊之眼。此后那老贼图我姿,屡屡暗中威利。及至我夫过世,我方守孝不过数,那老贼便派人要接我去他府邸。我实是苦不堪言。为保清白,只能虚与委蛇。后趁那老贼忙于与袁赭刘楷战,这才寻了个机会,逃出洛,回了中山国。” 魏劭双眉微微皱了一皱。 “去年鹿骊大会过后,我从渔回卢奴。原本想着往后便在卢奴了此残生,不想幸逊老贼对我依旧贼心不死。数次秘密遣人召我去洛相会。我本置之不理,奈何上月,老贼又来了一信,却是以幼帝之名所发,召我速去。家人虽愤慨,却不敢违抗皇命。那幸逊老贼,仗獠牙而把持朝政,天下共唾之,我岂肯遭他的玷污?但皇命之下,我又能奈如何?我心中悲苦难当,不甘亦不忿。月初南下行至半路,又逢旧疾发作,身心皆痛,悲天下之大,竟无我容身之处……” “是了,这便是上月老贼所发召我入洛之圣命。” 苏娥皇递呈上来一片盖了玉玺大印的黄帛。 魏劭扫了一眼,面愠:“幸逊老贼,安敢如此迫于你!” 苏娥皇凝视着魏劭:“恨我命薄,被恶人觊觎到此地步。幸逊既以皇命我,事到如今,我也认命。行经晋附近,我偶听闻二郎竟也驻军在此。我想起少年时候一段光,心中慨,徘徊良久,遂转道而来……” 魏劭于案后起身,行至南窗之前立了片刻,转身道:“我知晓了。你回中山国便是。幸逊矫诏,不必理会,自有我在。” 苏娥皇面之,亦起身,朝魏劭深深一礼,抬脸时候,已泪盈于睫,摇首道:“君侯念故往之情,如今还肯庇护于我,涕零。只是我知二郎如今已经成家,若是为我而与幸逊起了冲突,各种不便,何况当年,又是我先负了二郎,何来颜面还敢求二郎这般庇护?这也非我来晋之目的。” 她停顿片刻,见魏劭目光投来,道:“二郎当也知晓,当年我生而自带瑞兆,被一铁口神人断有贵格之命。家人笃信,我亦被这断言所累,年少不经事之时,深信不疑,了心窍,舍就势,另嫁刘利。兜转了十余年,沦落至今地步,我方梦醒,一切全是自欺罢了!生而为女子,我命由不得我自己做主,那幸逊定要召我入洛,我去便是!” 她的神里,出了决绝之。 “幸逊老贼,假节钺而做威,虽一跳梁小丑,却能令天下诸侯听命于他。他本就忌惮于你,二郎你如今又征西大捷,幸逊如何还会再容你坐大?必千方百计阻挠。幸逊后定成你的大敌。从前我有负于你,此番既迫不得已要入洛以身侍贼,我愿为二郎充当耳目,传递消息,若得机会,我亦可除去幸逊,也算是对我当年负你而做的一个待!往后盼二郎能稍加看顾我的家人,我便是身死,也是无憾!”两行眼泪,扑簌簌夺眶而下。 开轩里,一时静寂无声。 魏劭沉默了片刻,缓缓地道:“苏氏,从前过往,如你方才所言,乃年少不经事。我早放下,你更不必在怀。我与幸逊,迟早有一战,此男人天下之事,我自有决断,无须你委身侍贼。你且放心回卢奴,有我,必会护你周全。” 苏娥皇凝视魏劭,面,哽咽道:“如此我便厚颜受下君侯之恩!此生若不能相报,来世必定结草衔环!” 说罢,她竟下跪叩谢,泪落纷纷。 魏劭忙道:“夫人不必如此!快快起来!” 苏娥皇眼睫微动,缓缓起身,道:“二郎,我知你常年行伍在外,和妹妹聚少离多,如今好容易才聚首,我也不敢再叨扰,我先回了。明我便上路回往中山。” 魏劭颔首道:“夫人走好。”说罢唤人送客。 苏娥皇拭去面上泪痕,回望魏劭一眼,出了开轩。 魏劭目送她的背影渐渐远去,微微吐了一口中之气,正要去寻小乔,一个仆从急匆匆赶了上来禀道:“君侯,左冯翊公夫人方才于门外登上马车之时,忽晕眩,以致于失足跌下了马车,人事不省。” …… 苏娥皇这一跌实是不轻,不但当场晕厥,额头也磕破了个小口子,划出了一道血痕。 小乔闻讯的时候,魏劭已经着人将苏娥皇安置,派人速请来了医士。医士一时诊不出什么,听到苏娥皇的随行婢女说她一向患有头疾,便说应是头疾复发,加上高处跌落,这才昏不醒。包好额头伤口,开了副化瘀活血的药。 苏娥皇直到天黑,才渐渐苏醒过来,因神疲力乏,且额头还伤了,自然不能离去,当夜住了下来。 这一住,就是三天。这,额头那条小口子结了道细细的疤,自己也能下地,被婢女搀扶着,寻来向小乔道谢,说是不好再叨扰了,先回驿舍养病。 “先前我怕妹妹误会,是以未曾向妹妹提及我遭幸逊胁迫,无奈南下之事。我本也没想过让仲麟因我而与幸逊恶,当时仲麟说要护我周全之时,我实在是苦劝过的,奈何仲麟心意不改。他自小就是这样的脾气。我无可奈何,这才暂时接受仲麟安排,当时答应了下来。趁着此刻仲麟不在,我想求妹妹一件事,代我再好生劝劝仲麟,千万勿因我而起幸逊恶。倘若因我起了冲突,我心中怎会安宁!” 苏娥皇被婢女搀扶着,脸雪白雪白,目光却异常的亮。 她似乎因为吃力,一字一字,如此说道。 小乔让人送她出门。 苏娥皇一走,娘便气的手都在颤抖,咬牙道:“女君看到没?她临去前说的那话,分明是在向女君衅事!” 小乔恍若未闻,只问:“老夫人那边,还是没有回信吗?” 大半个月前,那时苏娥皇刚来晋入住驿舍,魏劭还没回的时候,小乔便给徐夫人去了一封信,给贾偲,叮嘱他务必派信靠的人以加急送到徐夫人的手里。 如今算着脚程,应该也快有回信了。 娘一愣:“婢这去寻贾将军,再问个讯。” …… 三天之后,娘急匆匆地寻到小乔,给她一封她已经等了些时候的回信。 小乔让娘和侍女们都出去,自己慢慢地拆开信筒,倒出了封于信筒里的帛书。 她拆开帛书,看完之后,出神了片刻,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气。 …… 魏劭起头偷了几的空闲,这两天,随着公孙羊等人陆续回归晋,他又忙碌了起来。今一早便去了驻于城外的营寨,此时天黑方回来。 小乔服侍魏劭衣,魏劭要抱她,被她躲开了,随口似地道:“我这几也没打发人去驿舍探望,不知道苏氏的病况如何了。夫君可有去探望?” 魏劭干咳了一声,道:“你也知道我这几又忙的不可开,何来的空?等这边事情加紧处置完毕,我带你回渔。祖母也半年未见,趁这机会,该回一趟了。至于苏氏,等她痊愈,我自会派人送她走的。” 小乔看他一眼,一笑:“水预备好了,夫君可去沐浴了。”说罢转身。 魏劭看她背影,疾步追了上去,从后一把抱住,状极亲昵:“一天没见你了。和我一起洗。” 小乔懒洋洋地道:“我洗过了。白天有些乏,我先去躺躺。” 魏劭便抱她上了,亲吻她,见她也无多大的反应。有些没趣。停下来道:“我先前已经跟你说过了,她遭幸逊觊觎,威之下去往洛,也是无奈,我才叫她折返。她当时本也主动说次便回中山国的。不料出了如此意外。且再让她休养几,等好了,送她上路便是。你何以总是不肯释怀?”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