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希夷笑道:“对呀对呀。”想起自己发过誓,又事关姐姐,强忍着没有说出来,眼睛里怀着愧疚地看了女莹一眼。 女莹没有发觉,自顾自地道:“你也知道了?” “啊?知道什么了?” 女莹奇怪地道:“不是因为知道这几天都不用上课了,才高兴的吗?哎?难道有别的事情?” 卫希夷眨眨眼:“不用上课了?” 女莹比卫希夷令人头痛的地方就在于,卫希夷几乎过目不忘、学了就会,是个好学生,女莹却是个不喜上课的坏学生。她也不算笨,认真一下能学得很不错,却总是关注点在奇怪的地方,还不肯用功。要她主动逃学,她也知道这样不对,听到不用上学,开心得跟什么似的。 女莹先解释了:“这不是下雨吗?公子先才来,里都忙着呢,阿喜哥又快回来了,父王就说先别上那个课了。” 听到王子喜的名字,卫希夷的心里缩了一下,不能告知好友的痛苦心情弥漫了开来。女莹说完了自己的高兴事,又催问好友:“你呢?怎么这么开心?” “啊?我啊……那个……” “嗯?”因为卫希夷脑袋低了下来,女莹将头凑了过去,弯着,双手背在身后,上身与下身呈九十度,再将脖子往上扭,与卫希夷看了个脸对脸。 “嗐!”卫希夷吓得往后跳了一小步,“干嘛吓我呀!昨天跟我们家鹅打了一架,我娘就让我养鹅了,今天我打败了三只鹅。” 谎话一出口,心一个劲儿地往下沉。 女莹来了兴趣:“鹅很厉害吗?” 保姆实在看不下去了,催道:“公主,希夷还没换衣裳呢。换完了再说。” 两个女孩儿对着吐了一下舌头,卫希夷换回了在里的装束,女莹还拉着她要说什么,南君那里遣人来唤女莹去跟前说话。女莹双掌一拍:“太好了!我正想去哪里玩儿呢。”拉着卫希夷便当先往南君那里跑。 ———————————————————————————————— 与许后不同,南君更喜幼女一些,屠维也得他信任,卫希夷情也开朗,南君喜这一对小姑娘的。见到她们,布霾的脸也笑开了:“就这么跑来了呀?” 卫希夷分明看到了南君刚才的黑脸。 女莹笑道:“对呀,她们都跟不上,只有希夷跟得上我!父王,我是不是很厉害?!”她在母亲那里少能得夸奖,反是父亲这里,十分捧场。 这次也是一样,南君给面子地道:“是。” 女莹追问道:“我这样,是不是将来也会很厉害?” “对!” “我是不是也能像阿喜哥那样出战?” “对!” “会封我做将军?” 南君笑得特别大声:“不要说将军,你要做国君都行!只要你能做得了。” “那可说定了啊!” 卫希夷心情也好了起来,她这样的小孩子,总是很难被负面情绪抑太久的,也跟着问:“那以后,我也能像我爹一样,跟公主出战吗?” 南君更开心了,弯下,一手一个,将她们抱了起来:“能!”他生得高大魁梧,比之南疆土著的黝黑矮小,简直衬得像天神一样,两个八岁的女孩子,一人坐他一条胳膊,却仿佛在他胳膊上加了两片护膊一样轻巧,“那你们以后可要好好的相处呀。” 南君喜屠维这样的护卫,厚道,勇敢,做事认真。屠维的女儿与女莹为伴,处得又好,南君再没有不放心的。幼女不乐见其他女伴,将她们赶走,只留这一个,许后大发脾气,最后被下来,也是南君的手笔。在他看来,他的女儿,后封与一国,做个女君,有何不可?他有大志,想着尽可能大的扩充疆土,疆域一旦广大,必然要册封可信之人。他现在活着的儿子有十个,未必够用,那就要封其他的人。封有功之臣也是封,为何女儿不能封?只要能助他巩固疆域,就行。 女儿就不必要非得是联姻才有用。长女那样跟老婆学得傻了的,有傻的用处,幼女这样有冲劲“有出息”的,就有“有出息”的用途。南君觉得自己很公平,谁有什么用,他就能人尽其用。 卫希夷问道:“那我要是也有大功,也能做将军,对吗?” “对。” 女莹道:“你做我的将军,我封你!” 卫希夷的心情一下子变好了!她要做大官,如果女莹的国度很大,她可以做女莹的封臣,也是小邦之君,那她的姐姐,就再也没有可以被人挑剔的地方了! 两个小女孩儿都笑得开心极了,仿佛一个鼓励着一个,笑得越来越大声。 南君将两人颠了一颠,放到地下:“好了,来,考考你们。” 女莹苦着脸:“考什么?背书我不干啊。” 南君道:“你们俩,打我一个。” 两人的眼睛亮了起来:“好!” 小姑娘哪能打得过他?人再多也没用!三人却玩得很尽兴。到了南君这个身份年纪,又有功业加身,怕他的人极多,有时候就觉得活着没意思。有人不拘束,反而会得他的心。 正玩着,派在姜先殿里的阉奴回来了一个,立在一边。南君一手一个,按住了两个小姑娘的脑袋,问道:“怎么?” 阉奴小心地回答:“那位容师,询问雨何时能停,诡蛛如何可得。” 掌下茸茸的脑袋,一齐晃了晃,南君道:“也罢,我去见见他们,你们俩……” 女莹抢答道:“我才不要去看小崽,瘦成那个样,父王,别把姐姐嫁他。” 南君却不笑了,声音淡淡的:“你还小,不懂的事儿不要说话。不去就不去,你们回去玩吧。” 卫希夷拉拉女莹的衣袖,女莹止住了想闹的打算,两人嗖嗖地奔了回女莹的寝殿——怕被许后给截住了。 到了寝殿,女莹问道:“干嘛不让我说呀?” 卫希夷想了一下,问道:“王什么时候要把大公主嫁给他啦?” 女莹“哦”了一声:“你不知道,我也是早上在母后那里才听说的。听说……父王和母后为这事吵了一架。这个公子先真讨厌,跟阿朵一样讨厌!只会让我父王和母后吵架!”她的心里还是向着自己亲生母亲,希望父母相处得好的。 卫希夷捏了捏下巴,犹豫地问:“是王后让你说的?”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女莹摇了摇头:“我哪敢问她呀?她不喜我说这些事儿,我问的侍妇。怎么,哪里不对吗?” 卫希夷小声说:“昨天晚上,我娘说,里要有大事儿,让我别淘气,到底什么事儿,她也没说。我看,这两天忍一忍吧。就当两天哑巴算了。” 女莹对女杼是很信服的,点点头:“那行。” 两人又窝在一起玩耍了起来。 窗外,是绵密的雨幕。 从这一天起,一连二十余,雨断断续续地下,没有哪一天是全天不滴水的。有时候早上看云层薄了些,像要晴,过晌又下了起来,有时候夜间无雨,地上积水都少了,白天又是倾盆大雨。 里的气氛也渐紧张了起来——下雨,没有诡蛛;没有诡蛛,公子先的病就治不好;公子先要是死在这里,麻烦就大了。 在这样人人不开心的时刻,王子喜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介绍设定哈。 昨天说了,南君这个国呢(名字后面再讲),是才踩进阶级社会门槛的,也就是说,有很多遗留,其中包括女地位之类的。对南君来说,女儿也是他家娃,有能耐为嘛不能像儿子一样分封呢?这跟许后的观点有本的分歧,许后的观点有她的个人原因,也代表了一部分人,这个后面会讲。 我们现在讲父系社会、母系社会,说起来很分明,实际上,社会形态的发展,不是打游戏通关,过了这一关就是新的一级、层次分明,而是含有许多上一个阶段的遗留。包括申王和小崽他们那里,没有完全确立宗法。 熊娃和熊朋友俩,并不算十分特立独行。 ps:其实,我国记载中第一位军事专家,是女的。当然,她是存在于传说中的,玄女。传说黄帝跟蚩尤干架,打不过要跪,于是求神,求的谁呢?西王母。西王母派了玄女下来教他干仗。然后打赢了。玄女本身武力值也是爆表的。 也有传说,玄女原本就是黄帝麾下的,或者说就是黄帝方仅次于黄帝的军事统帅。 还有一种说法,说她和黄帝麾下另一个女将女魃是同一个人,嗯,这位是能止雨的,武力值也爆表。 道教里也有九天玄女的神位,依旧是个战斗力爆表,擅长排兵布阵的厉害角。 施耐庵写《水浒传》还把她拖出来当成给宋江的金手指,凡宋江打仗凭人打不过了,她就出来托梦教打架。 ☆、王子喜 南君嫔御众多。 身体健康的南君从青年到壮年,与诸多妾生下了许多子女。将近三十年的岁月,他共产出过二十七个儿子,以及数目更多的女儿。由于种种条件的限制,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夭折了。待儿子们长大,可以出征了,又有一部分死在了战场上。譬如阿朵夫人所出的长子,就是这么没了的。 在求娶许后之前,南君已有家室,所以十八岁的王子喜在南君的所有儿子中间,排行并不十分靠前。他是许后族妹许夫人所出,继承权却是仅次于许后之子太子庆。即便如此,他也需要听从父亲的命令,四出征战。 这是他第二次单独受命,取得了不错的战绩,拿下了一片水草丰美的小平原。南君已知农耕收获比较稳定,当下的目标就是要掌握更多的、地势平坦又宜种植的地方。王子喜的成绩令他意。 南君本想做一个盛大一些的仪式,却因连绵的雨而被迫取消了。除了一横一竖两条大道是用卵石铺就,泥水少些,哪怕是王城内的道路也被雨水泡得泥泞不堪。藤编的盾牌挡不住飘落的雨丝,衣甲了雨水,哒哒地糊在人身上。 人困马乏。 王子喜等人眼看家园在望,都打起了神,他们俘获来的奴隶却个个一副濒死的模样,被绳索串着,需要士卒不停地挥舞着皮鞭和木杖打,才能勉强跟上速度。挑出其中年轻力壮的,带到王广场上献俘,其余并不能带进城,而是先在卫城里圈着,检查有无疫病,按年龄和特长分好类,作分配。 不能举行盛大的仪式,王大殿里却可以不受雨影响地热烈他。 卫希夷被女莹拉着,作为她的朋友,陪她一起在大殿上见证了王子喜的归来。她以前并没有很注意过王子喜,过大的年龄差距,许后对于男女大防的上心,连女莹与王子喜都不很。今一见,却是个长腿细的青年。 卫希夷有些挑剔地想:个头儿没有我爹高、看起来也没我爹有力气、脸也不如小崽好看…… 南君很是开怀:“很好很好,吾儿当记一大功。这些奴隶,你先挑选。” 喜是个沉默的年轻人,等南君讲完了,才说:“子女怎么能先于父母享受呢?”南君道:“我难道还会缺少奴隶吗?”喜抿着嘴不接话。南君无奈地道:“好好好,就这两个留下吧。”随手指了二人,喜才一揖,再拜见许后。 看到喜回来,许后也难得地出真心的笑容。南君的儿子们可以略的分为两大类:一、阿朵夫人系的,二、许后系的。喜属于后者,如今载誉归来,许后焉能不喜?也是笑问喜一路辛苦,又问他:“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喜忍住了张目搜寻人的冲动,低下了头,也不说话,许后也不恼,含笑看着他。许后喜这样稳重的年轻人,与有些人认知里的不一样,她是真将喜看作儿子的,虽不如自己亲生,却也关有加。喜不说话,她便自己说:“这身上都了,快带他去换身干净的,都备下了吧?”又推许夫人去照看儿子。 也是其乐融融的。 阿朵夫人脸得比外面的天还要黑,将牙咬得咯咯响。南君听在耳里,微一转头,却见到她两眼发直,心里又有些怜她丧子哀苦,并不点破,下令整宴奏乐。 ———————————————————————————————— 却说喜随着许夫人到她的寝殿里更衣,在生母面前,喜的话比往常会多一些。隔着一道屏风,喜在里面除掉衣:“娘,路上听说,上邦公子先在里做客?” 许夫人在妆镜前摆着匣子,挑出一支玉簪来,又取出玳瑁梳,预备给儿子梳头,答道:“是呀,就是身子弱,医工没办法,倒是大祭祀那里有一剂药,需要得人面蛛来配,这天一直没晴,就没拿到诡蛛,正等着。我估摸着,他病治好的时候,就是王把你妹妹阿媤许给她的时候了。” “不是说才八岁?” “年纪小才好,”许夫人又翻拣干净的布巾,“这样就是在阿媤的眼睛下面长大,一长成就可成婚,翻不出阿媤的手掌去。” “身体不好……”喜嘀咕了一声。 许夫人走到屏风前,低声道:“那也没什么,他死活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公子先是王的女婿,他的儿子是王的外孙,阿媤有了儿子就可做太后。与得到国家比起来,丈夫有什么要紧的?王和后说这些的时候,两人脸都很难看。年纪小不碍事的话,是王后讲的,她也是忍不住讥讽阿朵夫人。那是太后侄女,早早跟了王,又生下儿子……唉……王要是问你妹妹的婚事儿,可千万不要说他不想听的。” 长辈的恨纠葛,喜还是第一次听说,沉默了一阵儿,拿起新衣来穿:“娘,我的功劳虽不多,也不算少了,封地还能再两百里。等父王定下了给我哪里,我便要过去了,您跟我一块儿走吧?” 许夫人心里自是肯的,口上还要讲:“又胡说,我能离开王后吗?” 喜一面穿衣,一面反驳道:“不就是膳食吗?今天不是也不用您管吗?再说了,您忍心让我自己就国?吃的也没有合意的,也没有说话的人。在外征战,胡糊口、扒个窝儿就睡,回到自己的地方,就想吃得舒服些、睡得舒服些。”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