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换衣服,楚行坐到了椅子上,等陆明玉在旁边坐下,他才低声道:“四皇子入狱了,罪名是谋害六皇子。” 陆明玉心头一跳。 楚行握住女儿的小胖手,正问她:“你出不久皇上就把四皇子给锦衣卫了,连同抓了一批去过御花园的女,其中内情,你可知晓?”他隐约觉得子应该知道什么,他在里听说的,未必属实。 陆明玉立即把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 楚行道:“栗子应该是四皇子喂的无疑。” 陆明玉慢慢地点点头,有个皇子存心害六皇子,陆明玉早有猜测,让她震惊的是明惠帝对四皇子的处置。想到锦衣卫,陆明玉心中一动,疑道:“既然皇上已经给四皇子定了罪名,为何还要锦衣卫接手?与那些女又有何关系?” 楚行暂且也没有头绪,锦衣卫直接听命于皇上,嘴巴向来严密,楚行虽然可以找人打听,但他没必要如此着急地知晓形势,追的太紧,反而容易惹人误会。 “咱们静观其变。”确定此案与子女儿无关,六皇子也好好的,楚行放松不少,亲亲乖女儿,嘱咐陆明玉最近暂且别再进。陆明玉心中有数,抱回女儿,让楚行先换身衣服。 夜幕降临,一家三口坐在暖榻上用饭,又恢复了平时的宁静温馨。 乾元中,在前殿忙了一天的明惠帝也过来陪陆筠用饭了,这也是今离开御花园后帝妃第一次见面。明惠帝表现地与平时无异,过来就逗六皇子玩,陆筠紧张地陪在旁边,不时偷看明惠帝。 察觉她再一次看来,明惠帝笑了,侧头看她:“想问什么?跟朕有何不好开口的?” 陆筠却不知能不能问,后不能干政,四皇子的事,算政吗? 她一脸犹豫,明惠帝看着都替她费劲儿,示意她也坐到暖榻上来,然后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搂住陆筠,低头亲她额头,低低道:“朕答应过你父亲,一定会保护好你,凡是要害你与煜哥儿的,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陆筠听了,一半身子是暖的,一半却是冷的。四皇子是他的儿子啊,他居然连父子之情都不顾了,把一个才十三的少年关到了牢房里?四皇子做错事,明惠帝生气罚他是应该的,但现在的惩罚,是不是太狠? 明惠帝一直在观察她,看出她对他的疑惑与惧怕,明惠帝心里没有任何波澜。她心地善良,她没有经历过皇里的尔虞我诈,自然会觉得他冷漠无情,若陆筠因为四皇子入狱而欣雀跃,那就不是他喜的姑娘了。 “觉得朕心狠手辣,是不是?”明惠帝松开陆筠,举起一直努力够他脖子的胖儿子亲了口,然后一边与六皇子顶额头玩一边幽幽地解释道:“阿筠,你说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心得多狠才能下手谋害只有十个月大的亲弟弟?老四才十三就如此狠毒,朕若轻易放过他,他以后只会做的更狠,一旦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将来危险的就是咱们的煜哥儿。”甚至是他这个父皇。 轻罚老四,就等于害了小六,明惠帝绝不会养虎为患。 陆筠沉默,良久才鼓足勇气问道:“确定四皇子是故意的吗?” 明惠帝笑容收敛,黑眸深处掠过一抹杀意,“老四存心要害煜哥儿,动手时就计划好要栽赃给炯哥儿了。但提醒他栗子可以害死煜哥儿的,另有其人。”他能看出老四的心,旁人只要用心,肯定也看得出来。老四还是太小了,知道害人,却不知自己早就成了他人手中的傀儡,所作所为全是被人牵着走的。 “那人是谁?”陆筠那半边暖和的身子也陡然冷了下来,不敢相信四皇子背后,另有狠心之人想要她儿子的命。 “还不知道,阿筠别急,朕已经派人在查了。”明惠帝重新将陆筠搂到怀里,话里带着一丝冷意。能在短短时间知晓陆筠与四皇子动向的,那只黄雀肯定藏在中。德妃没那么蠢,就算她想害煜哥儿,也不会利用亲儿子下手。小五与老四住在一起,淑妃行事向来稳重,亦不会冒险,如此还能从此事中得利的,就只剩下皇后与贤妃。 昭。 万皇后坐在上,手里不停地转动腕上的檀木佛珠,看似平静,右边眼皮却一直突突地跳,心里亦成了一团麻。派小女挑拨四皇子去害六皇子,万皇后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她只是觉得,成了最好,不成也牵连不到她,四皇子那么聪明,他动手前肯定会给自己找好理由,最后这件事多半会归为四皇子好心喂弟弟却做了坏事。 但万皇后绝没料到,四皇子脑袋转的那么快,今天得到提醒今天就迫不及待地动手了,更没料到皇上断案如此迅速,关押了四皇子不说,还派锦衣卫抓捕审问今去过御花园的女,不给人留任何息的余地。 那两个小女是她的人,却不在昭做事,万皇后现在唯一指望的,就是她们忌惮她先前的威胁,为了外的家人,至死也绝不会扯出她。只是,那是锦衣卫啊,两个女真能扛过锦衣卫审人的手段吗? 万皇后心越来越慌,佛珠也转的越来越快。 一更天时,窗外已经夜黑如墨。 万皇后惴惴地躺下了,手里依然转动着佛珠,乾元里,陆筠同样难以入眠,靠在明惠帝怀里心事重重。明惠帝轻声与她说话,不想她太为此忧心,男人怀抱温暖声音温柔,陆筠不知不觉地犯起困来。 就在她眼皮沉重即将入睡时,外面却传来郭邕刻意低的细哑声音:“皇上,老奴有事禀报。” 陆筠立即清醒,坐起来看明惠帝。 她桃花眼里是不安,明惠帝知道此时再也糊不了她,无奈道:“你先坐着,朕去去就回。” 陆筠想下地服侍他穿衣,被明惠帝霸道地按回被窝,陆筠只好乖乖等。 明惠帝披上外袍,去了前殿。 锦衣卫统领曹威看到他,面容沉重地跪下,双手奉上供状。 郭邕弯去拿,准备呈递给皇上,明惠帝懒得费事,冷声命令他:“念。” 郭邕忙打住,低头看供状,借着明亮灯光,不知怎么回事,一眼就看到了中间的“皇后”二字。 第212章 212 普通人家,一个生了两个嫡子的主母不想分家产给庶子,指使下人去教唆两个庶子自相残杀却没有成功,一家之主知道后,如果夫情深,可能会简单埋怨子两句,若夫情薄,大概也只会厉声斥责一番。 但皇家不是普通的人家,万皇后要害的是皇子,谋划的家产是皇位。 残害皇子、意图谋位,全是大罪。 明惠帝早朝时指出皇后的罪行,群臣议论纷纷,有人觉得万皇后平时恭谨端方贤名远播,此次虽然心术不正,但毕竟真正下手害人的是四皇子,应重罚四皇子为主、训诫万皇后为辅。 说这种话的多为暗中支持庆王的。 支持德妃与四皇子的则认为,四皇子年少行事冲动,应该给四皇子改过的机会,反观万皇后心机深沉意图一举谋害两个皇子,此乃不逆大罪,纵使诡计未能得逞其子野心已经扎,恐后还会伺机而动,不堪为后,应予以严惩。 另有两拨臣子觉得四皇子与万皇后都该重罚或从轻发落。 而就在庆王、福王跪伏于大殿之上为万皇后求情时,德妃、淑妃联袂而来,素衣淡裙不戴任何首饰,请求皇上为四皇子、五皇子做主,其中德妃坚称四皇子是受了万皇后的蛊惑才糊涂犯错,淑妃便是完全的无辜了,只为五皇子抱屈。 明惠帝手臂撑在龙椅扶手上,捏捏额头,疲惫地问陆斩:“陆卿如何看?” 大臣们瞬间安静下来,齐齐看向陆斩。六皇子才是这次最大的苦主,没出事完全是靠运气,一旦如了万皇后与四皇子的愿,陆家岂会善罢甘休?而凭皇贵妃此时的盛宠地位,只要万皇后废了,皇贵妃与陆家的荣宠一定会更上一层楼。如今支持废后的声音不少,陆斩若也提议废后,那份量绝对能左右皇上的决定。 陆斩却只是走到大殿中间,从容镇定道:“此乃国事,也是皇上家事,臣全听皇上的。” 明惠帝闻言,沉许久,迟迟不能做决断,改成明早朝再议。 退朝后,万皇后与四皇子的罪行也以雷霆之速传出了外。 消息传到国公府,陆明玉立即吩咐下去,不许任何人说给太夫人听,而楚行昨晚回来就已经特意嘱咐了一遍,因此三秋堂依旧一片静谧和乐。秋冬老人身体最弱,太夫人如今不愿意出门走动,但神头不错,楚行专门请了两个女说书先生,每讲故事给太夫人听。 万姝心急如焚,这个节骨眼,她不好四处走动,就派人去承恩侯府打听消息,然后焦急地等候楚随归来。万姝也知道陆明玉能在明惠帝面前说上话,可万姝不想求陆明玉。 她不想,庆王妃却叫上福王妃,一起过来求陆明玉去里劝劝陆筠,希望陆筠原谅万皇后一次,在皇上面前替万皇后求情。庆王妃平时与陆明玉关系并不深厚,只有逢年过节宴席上碰见才会客套两句,今庆王妃却摆出一副姑嫂情深的模样,连称大家都是一家人。 陆明玉招待地殷勤,丝毫礼数不落,婉拒时也情真意切:“王妃,昨四皇子收监,因为我当时也在中,国公爷就再三叮嘱我不许再手此事,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已经不是简单的家事,我一个内宅妇人,是真的莫能助,还请王妃体谅我的难处。” 庆王妃屡劝屡被拒,看得出陆明玉是铁了心不想管,她抿抿,急得摸出帕子拭泪,无奈道:“既然阿暖帮不了我,我只能去劳烦祖母了。”楚行宠子,肯定不会为了她这个堂妹出头,但祖母疼她,只要说动祖母帮忙劝楚行,她就不信楚行敢不听祖母的话。 “王妃,祖母病重,国公爷早上出门前就吩咐下来了,不准任何人打扰祖母。”陆明玉哪里看不出庆王妃话里的威胁,当即淡淡地提醒道。 “难道我堂堂王妃,回家探望祖母还不行吗!”庆王妃突然发作,怒斥陆明玉道。 陆明玉不卑不亢,只对一旁始终默许庆王妃无理取闹的楚二夫人道:“二婶,祖母的身体情况您比谁都清楚,还请您好好劝劝王妃,免得祖母受惊出事,二叔他们回来时痛心疾首。” 庆王妃能用太夫人威胁她,她同样也能用楚家男人们威胁楚二夫人。 一旦万皇后出了事,女儿的前程也走到头了,楚二夫人不忍女儿一家被万皇后牵连,但她更不敢罔顾太夫人的身体,不敢得罪冷峻威严的国公爷侄子与孝顺的丈夫,更何况楚二夫人清楚,侄子最听陆明玉的话,陆明玉这边本走不通,便是惊动了太夫人也不管用。 强颜笑充当和事老,缓解了陆明玉与女儿的关系,楚二夫人赶紧拽着王妃女儿离开了。庆王妃还想跟母亲哭诉委屈,被她强拉来的福王妃却不想继续留在这里,直言告辞。 她嫁的是最没有可能当上储君的福王,皇上一直因为福王愚笨而心有怜惜,这次万皇后谋害四皇子、六皇子,明眼人都知道万皇后是为了哪个儿子,她与福王安安分分的,相信皇上不会降罪他们。 福王妃底气十足地走了。 庆王妃哭着在母亲面前骂她不孝,但此时哭骂有什么用,还是得求母亲尽力在父兄弟弟们面前替她说话,除了国公府,她现在是谁都指望不上了。庄王府她去过了,庄王这个能管管明惠帝的皇叔,直言不想搀和此事,至于承恩侯府,本是自身难保。 “娘,早知今,您就不该让二弟娶她,换个人家,也能多份人情。”哭着哭着,庆王妃连万姝也抱怨上了。 楚二夫人知道女儿只是急得六神无主了,未必是心里话,只唉声叹气地附和,至少先让女儿心里好受些。那边万姝得知庆王妃来了,急忙跑过来想听听庆王府有什么进展,却被婆母派人委婉地劝住了。 万姝只当婆母与大姑子在说贴己话,没有多想。 傍晚楚家男人们回来了,楚行得知庆王妃来闹过,脸十分难看。他也不想血亲堂妹出事,但万皇后自己作孽谋害皇子,别说国公府无能为力,就是陆筠宽宏大量亲自去劝皇上,都未必管用,现在本就不是简单的家事。 “阿暖做得对,下次她再来为此求情,你连客气都不用客气。”接过递过来的巾子,楚行一边擦脸一边道。 丈夫跟她一条心,陆明玉放心地笑了。 闲云堂中,因为万姝是万皇后的亲侄女,楚随体谅她关心则才没有发火,耐心劝道:“锦衣卫定的案,皇后指使女教唆四皇子行凶已是事实,你让我们如何劝说?姝儿,我知道你着急,但你放心,此事乃皇后一人所为,只要岳父岳母他们小心行事,不会受牵连的。” “你说的轻松,敢情那不是你姑姑!”万姝坐在边,听丈夫不肯帮她还说风凉话,她忍不住大声埋怨了一句,跟着趴在被子上呜呜哭了起来,“你就是不想帮我们万家,这要是皇贵妃出事,陆明玉一哭,大哥肯定会替陆家走动……” 自己好心劝说,子不领情反而胡搅蛮,还把被万皇后谋害的皇贵妃扯了进来,楚随不由心头火起,离座走到边,低声怒斥道:“皇贵妃可没想害庆王福王,皇后害人咎由自取,你能怎样?万姝我警告你,现在你是我们楚家妇,你最好管住自己的嘴,敢在外人面前说这种对皇贵妃大不敬的话,连累国公府,你别怪我不念夫之情。” 万姝哭声一顿,难以置信地扭头看他:“不念夫之情?你想休了我?” 楚随皱眉:“我只是警告……” 话没说完,万姝突然扑了过来,哭着捶他膛:“我姑母还没废呢你就想休了我,你是不是早就盼着休我了,好把那个狐狸寡妇接进来!楚随你个没良心的……” “闭嘴!”万姝力气不大,但楚随也不想白白被打,攥住万姝手腕用力一推,万姝就不受控制地倒在了上。跌倒了,万姝没有再试图爬起来,披头散发地扭头,对上楚随沉的脸庞,万姝突然埋到被子里,放声大哭。 承恩侯府空有爵位,父兄却一事无成,手里没有实权,她从小到大都以身为皇后亲侄女为傲,现在皇后姑母出事了,一旦获罪重罚,她将来还怎么在各府夫人们面前耀武扬威?还有楚随,本来就不喜她,等她少了姑母做靠山,楚随肯定会越发不把她放在眼里吧? 越想越难受,万姝哭得泣不成声。 楚随却懒得再多费口舌,理理衣袍,去前院安歇了。 翌早朝,明惠帝颁布了两道诏书。 第一道,怒斥万皇后两道罪行。其一,明惠帝登基之初,万皇后屡次受已故承恩公指使,意图左右皇上决断,明惠帝念在夫情分上未予追究。未料万皇后看似悔过,二十年履行善事,实则只想博取贤名为庆王造势,今见皇贵妃受宠,心生嫉恨,竟挑拨四皇子杀弟,此等心如蛇蝎之妇,不堪为后,今废其后位,幽冷。 第二道则是降罪四皇子,称四皇子年少狠辣,罔顾手足之情,先谋害六皇子又嫁祸五皇子,子野心,罚去皇陵守陵,终生不得离开皇陵半步。德妃教子无方,夺其妃位,贬为贵人,罚闭门思过三年。 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庆王闻听旨意,在大殿上悲恸不已,伏地跪求父皇开恩,饶恕万皇后。明惠帝非但没有开恩,一怒之下还贬庆王为平王,封地西南偏远边城,即动身。庆王一听,哭得更厉害了,然皇上口谕一出,再不得更改。 福王心疼母亲兄长,同样跪地求情,但明惠帝只是罚福王闭半年,然后就散朝了。 万姝听说万皇后被废,庆王被贬到西南无召不得进京,几乎等同于绝了将来继承大统的希望,大悲大苦之下竟然病倒了。楚随心软,去后院探望子,握着万姝手保证道:“姝儿,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子,我娶你不是因为你是皇后的侄女,现在里的事也不会影响你在楚家的地位,你好好养病,别再胡思想了。” 连番的打击,万姝已经没有力气跟丈夫生气了,哭着求他:“那你以后别去那边了。”只要丈夫对她一心一意,便是少了姑母撑,她也知足。 楚随叹口气,无奈地看着她:“润哥儿是我的儿子,我怎能不管他?” 万姝抿抿嘴,换了要求,哀求地道:“那你给润哥儿换个母,不,换个嬷嬷,润哥儿年后就九岁了,不用母了。” 楚随怜惜的眼神慢慢地冷了下来。 他之所以给儿子安排母而不是嬷嬷,是因为董月儿死了,润哥儿哭着要娘太可怜,找个与董月儿差不多年纪的,润哥儿更容易忘了失母的悲痛。如今润哥儿与卫氏情深厚,他换了卫氏,岂不是要让儿子再伤心一次? 楚随做不到。 但他也不想再打击万姝,只有安抚了万姝,万姝才会忘了皇后被废之事,安安心心地做楚家的二。这两年国公府够了,母亲因为姐姐远走西南伤碎了心,楚随不想再让母亲为他与万姝劳神费心。 “润哥儿喜卫氏,我不能换,但你放心,以后我会尽量带润哥儿去外面,除非润哥儿生病,我也不会再留宿那边。”楚随郑重地向万姝保证道。卫氏总躲着他,楚随也不想强人所难,不如多陪陪万姝,讨个安生。 万姝半信不信:“你真的能做到?” 如果楚随真能做到,她就信楚随对卫氏无情。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