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成延沉默地坐在榻边,是啊,当初凌维舟被封太子,他问女儿可还愿意嫁他,也有这个原因,她若嫁个普通的书生或是小官之子,将来的夫婿待她不好。 他可以敲打可以训斥,也可以上门将女儿抢回来,可他若是太子,是大雍的储君,他便什么也做不了。 沈婳的手指紧紧抓着娘亲的衣衫,她哭得头晕脑,这些话早已憋在她心中太久了,只是一直找不到个契机说出来。 先前她觉得自己可以解决,只要据梦境避开就好了,可她落水是梦中没有的事,这让她不知所措,急于宣出心中的恐慌。 可她又怕爹娘会不同意,毕竟对方是凌维舟,是全京城女娘心心念念完美无缺的太子啊。 静默良久,苏氏夹在中间最是为难,她疼女儿,又知道丈夫的难处,正想说两句调节一下。 便见沈成延笑着了女儿的脑袋,轻快地道:“好,呦呦不喜,那咱们便退亲。” 那一瞬间,在沈婳心口的那块大石好似被搬开了,有人替她撑起了一片天,她突然能自由息,能哭能笑再也不必畏惧了。 许是有了父亲的这句话,她紧绷的神经也跟着松懈下来,那股被恐惧萦绕的觉也散去了。 “我最喜爹爹与娘亲了。” 看着她沉沉地睡去,没有再不安地挣扎,沈氏夫妇也终于松了口气,为她掖好被角,点上安神香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夫两换了个眼神,走到了外间,苏氏小声地道;“你觉得呦呦说的是梦话,还是真心的?” 沈成延轻叹了声:“是梦也是真心的,你该了解呦呦,她极少下决定,但每回认定了事便怎么都不会回头。” “可太子那边……还有阿窈。” “难怪阿窈回来便也病了,实在有些太过糊涂了。”沈成延慨了一句,但到底是妹妹唯一的女儿,又不知道事情真相如何,没有过多评论,继续安子:“你别担心,一会下朝了我去试探下看,太子刚受了责罚,想必最近也不会面,真要退亲,也没那么容易,记得这事不能叫别人知晓。” 苏氏担忧地点了点头,“对了,方才呦呦在说梦话的时候,你有没有听见,她是不是还喊了舅父?” 沈成延回忆了下,还真是,不拧 了拧眉,“内兄近来事忙,呦呦不是许久没去侯府了?怎么突然会念叨起内兄来。” 夫二人也没多想,自然的以为舅父肯定是苏氏的兄长永宁侯。 苏氏掩着嘴轻笑了声,“你还没忘呦呦小时候黏着我大哥的事呢?放心,她心里还是你这个爹爹最重要,没人越得过去。” 她正要再打趣丈夫两句,就听门被重重地推开,一个慌张的脚步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还未绕过屏风,他那刺拉拉的大嗓门就传了进来:“是哪个不要命的竟敢欺负我沈长洲的妹妹,是不想活了吧!” 而后面就撞见了自家父亲那板起的脸,以及母亲不赞同的频频摇头。 他瞬间刹住脚步,扭头就要往外跑,“逆子,给我过来。” 沈长洲只得垂头丧气认命地扭头走回来,被狠狠地训斥了半刻钟后,守着沈婳的任务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 沈婳这次的病来得太过凶猛,在榻上一直养到了近除夕。 她倒是能走动了,可沈长洲就像是个牢头,尤其是学院过年休沐了,他无事可做便守在她屋里,连榻都不许她下。 但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有他在,想要吃什么都能变出来。 且她原想病好了去收拾赵温窈,没成想她回来后也病倒了,还是着了风寒,连着好几的发热不退。应当是被她关在飘着雪的屋外,生生冻出来的。 作为表姐她自然要派丫前去探望,见她隐隐要转醒,就在她耳畔悠悠说了句大长公主和狮子林。竟把她吓得又病了回去,不仅发热还开始说梦话,几个大夫看了都不见好,她本就瘦弱,重病后整个人都瘦得了形,面黄肌瘦很是难看。 一时之间府上三位姑娘,病倒了两位还足着一位,府上人人自危,生怕惹了主子不痛快。 一直到除夕前夜,她早早醒来就听到外头丫鬟们的笑闹,每年过年苏氏都会给府上每人多发一个月的月银,也算是冲淡了这段子府内的霾。 沈婳太久没下榻出门,都快憋坏了,探着脑袋往外看:“大哥哥,她们在做什么呢?” 沈长洲双脚架在方凳上,一手抓着一把豆子,一手往上抛进嘴里,他的身手很好,基本上没有掉出去的。 豆子炒的很脆,落在他嘴里咬得嘎嘣嘎嘣响,光听着就让人觉得香甜。 他懒洋洋地倚着,眯眼道:“贴窗花贴对联呢,关你什么事啊,好好给我躺着。” 每年鹿鸣小院的窗花都是她自己画花样自己剪的,听说在贴窗花尤为有兴致,探长了脖子不停地往外看。 沈婳努了下嘴,“拿着当令箭,娘亲都说我可以下了,你老拘着我做什么。” “谁让有些人去逛个院子都能被人抬着回来,我再不看着,怕是连沈家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了。” 说到这事她便委屈心虚,这能怪她吗?她依着梦中寻去,想要将那两人捉/,还特意带上了三公主与女,本没想过会突生变故。 这几她被困在屋内,一直在想是谁如此恨她,赵温窈与凌维舟是有可能的,但两人刚互生情愫,还没到要除掉她那一步,那还有谁要置她于死地? 没抓着,亲事没退成,又白白病了一遭,再没比她更冤的人了。 她都已经这么惨了,兄长还这般凶她,只觉愈发堵得慌,像是被雨淋的小兽,可怜巴巴地低垂着脑袋。 沈长洲眉头拧了又拧,到底是败给了她,无奈地道:“知道了知道了,核桃,去把屋里的火盆点上,再给你家姑娘把红纸与剪子拿来。” 刹那间,云散去,沈婳快地由杏仁披上袄子,跳下踩着趿鞋生龙活虎地坐到了炕桌旁,哪还有方才的本分可怜劲。 沈长洲从小到大被她这招骗了不知多少回,但还是次次都会中招,屡试不。 瞧着她笑眯眯扬眉的得意劲,沈长洲被生生气笑了,却拿她没有办法,起身屈着手指轻轻在她额头弹了下,“再多穿件衣裳,要是冻着了,开之前你就老实在屋里待着吧。” “大哥哥最好了。” 沈婳这一就有了事情做,带着两个丫鬟外加霍英一道,画花样剪窗花,里屋的桌案方几上摆了红的纸张,看上去也有了年味。 最让她没想到的是,霍英的手非常的巧,剪得兔子游鱼格外的生动,远远瞧着就像是活了一般。 沈婳不释手地拿着左右看,霍英却害羞中透着些许落寞地道:“我娘亲祖上便是学这技艺的,小时候每到年节娘亲便会带着我剪窗花,只可惜我已好多年都是一个人过的年节了。” 霍将军在外征战,霍夫人早早离世将她托付给了家中长辈,待霍将军被抓下狱,霍家也遭抄家之灾,唯剩一个刚及笄的霍英。 沈婳心疼地牵起她的手,“往后你就有我们了,不会再一个人过年节了。” 霍英眼眶泛红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教姐姐剪生肖吧,娘亲最先教我的也是这个。” “好,我们一起剪。” 一下午过去,四人的成果斐然,核桃拿了个小匣子要把剪好的都放进去,就见自家姑娘捏着个窗花在发愣。 连喊了三声姑娘,沈婳才恍然梦醒,“怎么了?” “这个窗花可有什么不对的?” 沈婳看向自己指间的窗花,那是只外形高大的獒犬,看上去就像是狮子般威风凛凛,她便是瞧着这个想起了霍英的话。 霍将军征战多年,年节都不能回家,那凌越呢? 明明是身份尊贵的龙子凤孙,却自十五岁上战场十余年未归京,他倒是有家人,母亲兄弟还有一众的子侄,可他的那个王府却冷冷清清,半点没有家的味道。 那她问大长公主,凌越喜什么,得到的却是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当时她只顾着害羞了,想着他喜荷包,可在水中时荷包也被她给丢了,浑身上下只剩下她的脖颈上挂的一只小玉鹿。 是出生时爹爹专门为她请人雕的,从小带到大,算是抵押在他那,以示他的救命之恩,她一定会报。 如今想来,难道是连他的至亲都不知晓他的喜好吗? “没,没什么,大哥哥呢?” “今儿头好,老爷在书房写福帖,大公子被喊去帮忙了。” 父亲的字是京中算得上好的,每到年节就会有人来向他讨要福字回家张贴,他还会多写些贴在府上各处。 往年她也帮着一块写,今年被抓着的就是沈长洲了,她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声地代道:“你带匣红纸去讨几张福帖来。” 核桃轻巧地应下,等出了院子才反应过来,姑娘又不出门,讨福字做什么? - 除夕当,各府门庭若市皆是往来贺节的喧闹声,唯有偌大的肃王府犹如世外一隅,依旧凛然肃杀无人敢登门。 因过节侍卫们被准了假,让本就冷清的王府愈发寂静。 凌越晨起习惯地跑马练武,出了身汗后准备沐浴再去书房练字。 这还是幼年时留下的习,即便在军中,他也会每出些许时间来练字,尤其是大战在即,更要平复心境才能保持冷静。 可刚将鞭子丢给小厮,就遇上了提着福字的方玉恒。 “骑马去了?也就是你大冷天的跑马,用过早膳了吗?” 凌越没多看他一眼,径直往正院走去,他却丝毫没觉得被冷落,提着东西眼巴巴地追了上去。 “我领着外甥亲自给你写的福字,他可崇拜你了,昨儿写了一整挑了最后的一副,你好歹赏个脸瞧一眼啊。” 眼见就要踏进里屋,凌越目光一凛,顿足冷淡地看向他:“有话便说。” 方玉恒看出他心情不佳,便也不再绕弯子:“往年除夕在军营,我都与你一道过,今年你既不进,不如上我家去,母亲念叨你多回,你若不去,她怕是饭都要用不下。” 听到方老夫人,凌越的眼神没那么冷厉,但也没犹豫,直截了当地回绝道:“替我多谢老夫人的好意。” 说着不再搭理他,头也不回地进了里屋,门在他身后重重关上,方玉恒想要追进去鼻尖险些被夹了,还吃了一嘴的冷风。 “诶,你这人真是固执的跟什么似的,你家甪端都比你通情达理。” 回应方玉恒的是淅沥沥的水声,他无计可施,只得没好气地摔了下袖子,将东西放在门边原路又出去了。 屋内热气氤氲,凌越闭着眼泡得筋骨舒缓,过了不知多久,外头传来了笃笃的叩门声。 他拧着眉睁开了眼,这个方玉恒真是比狗都难,他起身简单擦了下往下淌的水滴,抬手捡起架子上的黑外袍,轻扬开随意地披上大步朝外走去。 期间那叩门声依旧持续地响着,他沉着脸蓦地打开了房门,而后一个浑身上下包裹的像球一样,茸茸的小姑娘顺势撞进了他的怀中。 第27章 肌肤相触,水珠四溅。 两人皆是一愣,尤其是沈婳,她叩了许久的门一直没回应,为了知道房中有没有人,便把耳朵贴在了门上听,结果门突然从内打开,她没站稳便顺势跌了进去。 不想凌越只披了件外袍,里面什么都没穿,她的脸直直地撞在了他的膛上。 明明是同样的皮,也不知他是不是铜墙铁壁塑的,竟然格外的硬邦,她那脆弱的鼻尖这么一撞瞬间就红了,疼得她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她疼过之后也顾不上别的,只知道要赶紧离他远些,不想伸手摸到的却是光滑结实还带着水珠的滚烫膛。 这触与她自己的实在是相差良多,她蓦地一愣,脑子有些没转过弯来,竟然下意识地捏了捏…… 霎时两人皆是一滞。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