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写多种字体,能模仿笔迹,便有凶犯之嫌?那我也可以写许多种笔迹。” 陆莳兰怔了怔。 方晋听到这声音,也立即看向厅室门口,也是整个人愣住,万没想到这一位竟会这个时候出现在此。 第33章 这个人方晋并没见过几次,却绝不会错认。 方晋稳了稳心神, 立即上前道:“下官都察院方晋见过首辅。”态度转变之迅速, 与先前的气焰嚣张形同两人。 刑部的吏员属于底层, 大都没有见过霍宁珘。闻言都愣一愣,赶紧齐齐参拜。 霍宁珘在朝中独一无二的威势,倒不只因为他是首辅。很多人是因做了高官才有权力, 但霍宁珘相反,他是先有权, 才做了这首辅,实质上是军政两把抓。 方晋便又道:“下官不知首辅亲自过来关心案情,未到外面接, 还望首辅恕罪。”他正想解释自己为何认定陆莳兰是凶手, 却见霍宁珘面容淡漠,只道:“回答我先前问题。” 方晋能做这敛都御史,脑子自然也是转得快的。但霍宁珘这语气, 他却一时听不出门道。他见霍宁珘进门后也没有怎么看陆槿若, 觉得霍宁珘应当是为别的事而来, 正好听到自己在里头高谈阔论,而非为陆槿若而来。 方晋想了想说:“禀首辅,若只是会模仿多种笔迹, 自然是没有嫌疑,但这陆槿若, 却是多项疑似凶犯!” 霍宁珘眸冷凝,只道:“疑似?实证呢?” 方晋被这位首辅的目光笼罩, 片刻的功夫,他后背的衣裳竟被汗。他只能道:“暂……暂时没有,下官是打算先询问陆槿若之后,再继续深挖证据。” 霍宁珘陡然沉下面容,道:“没有证据。本朝律法止风闻弹劾,要求必须拿出真凭实证。方晋,你倒好,凭一己猜疑便要将一名监察御史关进台狱?” 霍宁珘语调并不算太重,方晋两腿却已开始打战,手也颤个不停。 他当即跪下,狡辩道:“首辅,都怪下官鲁莽。下,下官也是太急于破案,为同僚伸张正义,因此心浮气躁了些,还望首辅明察下官的一片昭昭之心!” 霍宁珘没有再多说,也似没有耐心多说,只道:“方晋,你这敛都御史不用继续做了。自除官服,明不用再上都察院,该接受调查的自会有人找你。” 室内诸人皆是一怔。 谁也没有想到,霍宁珘会直接免了方晋的官。都以为最多是处罚一二罢了。 方晋本人也是完全呆愣住,心里一片灰败,却一句话也不敢反驳。他很清楚,自己在这个年轻的男人面前,就跟蝼蚁没有两样。霍宁珘只需一句话,自有人将他的意思传达给吏部办理。 陆莳兰也有些诧异,随即又觉得不意外。 霍宁珘本就对官员要求甚高,诸多方面可说是严苛。有很多在萧冲邺登基之前就上任的官员,霍宁珘都不大意,一个个已被撤换掉不少。当然,霍宁珘也不可能一次将官场的人清除完,要维持这样庞大的国家运转,就算换血也得有个逐步递进的过程。方晋这样的官员,原就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不过……那凶犯到底是不是方晋,她还有些疑惑…… 霍宁珘这才看向陆莳兰,道:“陆槿若过来,我有话问你。” 陆莳兰便赶紧上前道,跟在霍宁珘身后,一直到上了马车,却没有见对方说任何话。她便主动道:“多谢首辅。” “没事罢?”霍宁珘终于慢慢问。 他借着车厢里昏暗的光线看着陆莳兰。这样的纤弱,若只看外表,就如枝头的一簇花,或许风雨一就碎掉。现在,偏偏越进了不属于她该进入的世界,布荆棘与陷阱的世界。 方晋想的什么,霍宁珘很清楚,无非就是想着陆槿若细皮的,多半熬不过他的手段。 这世上屈打成招,假成真的冤狱还少了?三法司官员的手段多的是。若陆莳兰是个没有人护着的,方晋未必不能如愿。 “我没事。”陆莳兰又道了一次谢。哪怕是霍宁珘不来,她其实也有办法身,只是要麻烦些。她原本想问问对方为何会出现,但现在这马车里的氛围,也让她不敢问了。 就这样问一句之后,霍宁珘就不再说话。在方才送陆莳兰回伯府之后,他就接到密报,是他派出去调查陆家的。结果倒是令他颇为意外……霍宁珘想起那密信上的内容,无声扯扯嘴角,含着讥诮笑了一笑。 陆莳兰觉到霍宁珘似是在不悦,她却不知什么原因,还不大好问。便一路沉默回了府。 *** 这一来一去的,已是快四更天。陆莳兰几乎没怎么休息,便又到都察院。 敛都御史方晋被罢黜的消息,已传遍都察院,大家都在议论纷纷。聂书云遇袭之事,也传了个遍。谁知第三天,方晋又被锦衣卫带走。 一时间人心惶惶,众人也不知这方晋到底是不是杀害三法司官员的凶手。 在那晚之后,陆莳兰也有两没见着霍宁珘。直到谢遇非邀请她去参加他侄子的百宴。 十八年前的霍家、谢家、陆家,曾因共同卷入“南渡案”,被当时的显宗皇帝打。这三家称得上是患难之。 显宗驾崩后,霍家一步步成为庞然大物。谢家始终跟着霍家走,如今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反观陆家,却是一蹶不振,越发衰微。 谢遇非的侄子谢丹庭百,这是谢家嫡系唯一的第四代,是嫡长,可是件大事。 谢家一直忠心耿耿追随着霍家,霍家当然要给谢家做面子。连霍老夫人都亲自带着儿孙前去。 霍宁珘与霍宁珩便一起来接霍老夫人,霍老夫人看着自己这两个嫡孙,真是无论哪个方面,都怎么看怎么意,只除了一件事。 她便道:“今走这一趟,我是既替谢家喜得重孙高兴,心里又不好受得很。你们两个,是存心想要气我这老婆子是不是?” 霍老夫人只是说了这样一句。霍宁珘与霍宁珩立即知道他们这祖母接下来的话,都垂着眼开始沉默。 果然,霍老夫人先看向霍宁珘,道:“七郎,你倒是跟祖母说说,人家华昭郡主,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究竟是哪里入不了你的眼?” 霍宁珘也不是任何时候都讲兄弟情,比如这时,他便朝霍老夫人笑一笑,道:“祖母,怎么说,哥也得排在我前面吧?” “……”霍宁珩看他一眼。 果然,霍老夫人一路叨念的人,就成了霍宁珩。 陆莳兰一到安侯府,就有人将她往后面招待贵宾的北院引。 今天百宴的主角谢丹庭是个白软软的小胖子,真的胖,穿着个红肚兜,四肢圆成藕节,沉甸甸的。谁见了都能被逗笑。 这孩子不哭不闹的,还一点不认生,溜圆的眼睛左顾右盼,显然很喜热闹。 谢遇非洋洋得意,仿佛这娃是他自己生的似,从娘手里接过来,抱着到处炫耀。 陆莳兰到的是男宾的一边,她见霍家兄弟都到了,便上前向霍宁珘与霍宁珩打招呼。霍宁珩与陆莳兰聊了几句。霍宁珘只在一旁听着,没说话。 谢遇非心中一直惦记着陆莳兰醉酒那晚的事。他暗暗观察着霍宁珘,尤其是对方看陆莳兰的眼神。生怕七爷真的走上歧路。 谢遇非便抱着自己这糯糯的侄子来到霍宁珘面前,道:“七爷,你看,是不是很可!”他在提醒霍宁珘,要男人和女人结合才能生出孩子。男人和男人连后代都生不出来! 霍宁珘对这些软趴趴的东西没兴趣,瞥了瞥,收回目光。 陆莳兰却接过话道:“小公子的确可。” 霍宁珘便沉默看陆莳兰一眼。 谢遇非就将侄子又抱到陆莳兰面前,直接递给她:“槿若也抱一抱罢。” 陆莳兰以前常常抱她老师家的孩子,便了接过来。这么小的东西,却已有自己的喜好。女子的身体香香软软,谢丹庭在女人怀里待惯了的,哪会适应谢遇非那身板和力道。 谢丹庭到了陆莳兰怀里,不知是因舒服多了,还是别的原因,小嘴巴咧了一咧,逗得陆莳兰和谢遇非都是一笑。 陆莳兰抱孩子的动作很娴,谢遇非则站在她身旁,握着自己侄子的小肥手轻轻摇晃,与陆莳兰一起逗着孩子,还不时发出大笑。 这画面……看在某些人眼里,就跟一家三口似的。 陆莳兰无意中抬头,突然发现霍宁珘看着自己,半阖的眸子里乌沉沉一片。 陆莳兰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之,不明白首辅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正在猜测霍宁珘的想法,前却是一热。低头一看,竟是这谢丹庭吐了。白花花的水,毫无预兆从婴儿小嘴中出,尽数落在陆莳兰的前。 陆莳兰怔了一怔,身体微滞。 孩子的娘赶紧上前,道:“哎,小公子这半个月来都未曾吐过,今怎的又这般了。” 陆莳兰便将孩子递给那娘,赶忙侧过身去,众人都只当她是因污秽了衣裳想避一避,倒没有人多想。 谢遇非的长兄谢遇启斥责那娘说:“婴孩吐是常见的,就算真有异常那也是你们没有照顾好,莫在客人面前惊怪。先将客人招待好才是。” 又有侍女给陆莳兰呈上洁净棉帕,陆莳兰便自己背着身擦拭衣裳。霍宁珘盯着陆莳兰那泛红的耳尖,片刻后挪开目光。 谢遇非便道:“槿若,走,去我院里换身干净的。我五弟身形与你相似,我立即让他那边送一套新衣过来。” 还没正式开宴,她若因这个就回伯府了,倒显得失礼。而且会引来众人疑窦。陆莳兰对谢遇非为人自是放心,想想便说:“好,那就有劳三哥。” “跟我还见外什么。”谢遇非赶紧带着陆莳兰离开。 还好谢遇非带她走的是一条府中人迹稀疏的小道,穿花拂柳的,又是捷径,倒是没花太多时间,便来到谢遇非的院子。 谢遇非一回院里便指挥着人放温水,备棉帕,道:“槿若,你顺道擦一擦罢。水都浸进你衣裳里去了。”他知道陆槿若颇洁,被吐了这么一身,肯定不舒服。 谢遇非将陆莳兰推进净室,听到里面落锁的声音,坐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忽然看到一道男子的身影,惊讶道:“七爷?你过来做什么?” 霍宁珘还未答话,却听净室里突然传来陆莳兰的低呼:“啊——” 第34章 少女的嗓音虽略微沙哑,但这般急促的轻呼, 却是格外惹人怜惜, 引得人心尖一颤。 谢遇非立即起身, 第一反应就是往净室里冲,只迈出两步,便被人牢牢按住肩。 他心里有不妙预, 转头看向制住自己的霍宁珘:“七爷?” 霍宁珘道:“站这儿。不准去。” “……”谢遇非这下几乎可以肯定,七爷就是对槿若有意思, 否则以他的个,管这闲事?看清这点的谢遇非,看着霍宁珘的背影, 心都凉掉半截。 陆莳兰则完全没想到, 自己这样轻的呼声,已经引来外面的关注。净室与明间隔着一段距离,她不知谢遇非耳力好到这点动静也会听见, 更不知霍宁珘竟也到来。 因此霍宁珘破开门时, 便见陆莳兰背对着他站在浴桶边, 手指间抓着白的绸带,似乎是在进行濯洗。 原来,那谢丹庭吐的着实不少, 粘腻在皮肤上确是不舒服。陆莳兰便取下绸带,将前沟壑中的渍也细细擦拭干净。哪怕只是婴孩, 终究也是秽物。 正好也让这绸带晾晾风,哪怕是脏的, 但干燥的总比黏哒哒的要舒服。 谁知她将自己身体擦干净,却发现搭在琉璃柱上的绸带已滑下来,大半截探入水中。因此才有先前轻呼。随即想着,既然绸带已经了,索洗净等着晾干,只是要多花些时间。 她哪里想得到,竟有人会突然进来。 陆莳兰飞快回过头,正好与霍宁珘四目相接,令她脑中一瞬之间,全然空白。 她庆幸自己的谨慎,哪怕是决定顺道洗一番绸带,也先罩上了霍家五公子的外裳。否则,霍宁珘这般进来,岂非是整个人毫无遮蔽地落入对方眼中。 然而实际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 解开了束缚的花房,在陆莳兰前撑起明显的弧度。外裳只是虚虚掩着,可以看到她致的锁骨,一双浑圆白的玉峰亦随着她弯洗涤的姿势,若隐若现出半边。 那一片雪,衬着蓝的外裳,如暗夜中的明珠般灼人眼目。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