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莳兰也发现自己这样问,似乎是引了对方不喜,不是每个人都喜结朋友。 她略微尴尬,这时霍宁珘倒是道:“我大哥在南直隶经商,我就跟着过来了。” 陆莳兰点点头,又看了看这侍卫,道:“这样啊,你下去罢。” 霍宁珘便走出那档案间,正环视周围,外面突然传来声音—— “殿下!是殿下来了。” “臣等参见殿下!” 随着几道起伏的声音,一道男子身影从外走进院子来,倒是没有穿皇族身份的衣袍,头上墨发只挽着墨玉簪,身着暗紫地绣三紫梅竹缎衣,无论是姿容还是气度,的确是卓然出众。正是萧隐。 陆莳兰便也从卷册房里出来,问:“殿下怎么过来了?” 萧隐的目光落在陆莳兰身上,纠正她:“不是跟你说了?叫师兄。” 陆莳兰见他这样介意对他的称呼,就改口道:“师兄。” 萧隐意笑道:“走罢。今陆叔要从镇江回来,早些回去。” 萧隐还没有正式登基,与陆家的人等都聚集在外朝殿中。 陆莳兰才来都察院三天,前两天都回去得晚。今天,萧隐本去视察水师,回之前,索过来接她。 两人走后,霍宁珘便听有人在旁低声议论:“看到没有,殿下亲自来接佥都御史。可见他们情有多好。” 陆莳兰上马车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倒是没看到先前那侍卫,约莫是去了队伍后面。 她也不知自己先前怎么了,竟一下就想到了霍宁珘。其实,从离京之后,她就下意识地不再去想他,尤其是避免去回想那一场烈的情.事。 那天,霍宁珘那般对待她……无论她怎样祈求,他都不肯放过她。她也不知,是因他对她的身体太喜了,还是他本身的**如此强烈,她被翻来覆去地了实在太久。那种四肢亲密、肌肤相贴的觉。只是想一想,她都觉得羞。 混沌不明的情绪织到一起,令她心情复杂。 “在想什么?”萧隐看着她,突然问。 “没什么。”陆莳兰立即回过神,不再去想霍宁珘,朝师兄笑了笑。 *** 霍宁珘轮值离岗后,他先回了那薛祁的住处,到了夜半,才有人趁着夜潜入他的地方,正是霍宁珘最得力的暗卫之一,名唤水影。 那水影道:“七爷,国子监祭酒柳慎石,一直都是萧隐的人,不少在南京国子监就读的有志学的优秀学子,柳慎石早就留了心,为萧隐夺位暗中网罗了不少人才,打下基。” “果然。”霍宁珘的案头只点了一盏孤灯,他的指尖落在刚绘制好的地图上,道:“你让人将这布军图带回去给四爷,这只是略统计。南京的轮防驻军此时有三万,加上常驻水路两军,约有五万人。还有徐州、汝宁、饶州等地军队,都被当年太子.的一干老臣拉拢在萧隐麾下。他们现在加起来,估计有十四万往上兵力。若有变动,我自会告知你。” 霍宁珘又道:“他们为何没有在我刚除掉萧真时发难,而是等了一年之后,这其中必有原因。” 水影听闻这样多的兵力,不免也背心微冒冷汗,道:“或许是七爷当时杀得全军士气大振,又有寿王在侧觊觎,他们约莫是不想对上这样的胜利之师。现在,七爷出一半军权,离军中时间已久,霍家军已没有那样强的震慑与号召力了。” “这应是原因之一。”霍宁珘沉:“但一定还有别的更重要的原因。” 沉默一阵,霍宁珘轻嗤道:“承懿太子的嫡孙,大乾正统?” 他实则是持疑惑态度的。 那萧隐长得并不像萧家人,当然,儿子像母亲是完全可能。 但承懿太子当年音讯全无,仅凭其留下的信物“太子印”、“五龙钮白玉佩”、“御笔告子孙书”,就能说明那萧隐是太.祖嫡脉? 万一信物是抢来的,或是捡来的呢?从前的朝代中,伪造皇族正统身份为自己增加政治砝码的,也不是没有。 这不是,就有不少太.祖驾崩后韬光养晦的世家暗中投效萧隐了么? *** 陆莳兰还在国子监时,就到南京都察院当过御史助手,这里实际是她最初入职的地方,较为悉。 她在南京生活得比京城还久,对这座城也要更有情。因此,在接到百姓的密告,说是平正县的官员贪墨了赈灾资物,百姓冻死饿死一时难以计数,她便亲自带着人去往正平。 抵达时,已是快入夜。 陆莳兰并未直接去正平府衙,而是先去了底下的村落。 这乡下的路本就崎岖难走,雪天路滑,天又暗下来,就更难走。 她走得有些急,脚下难免一滑,身子矮下去,但是,她却没有如她自己意料般摔个嘴啃雪。 陆莳兰觉自己的被一只铁臂捞起来,人也稳稳地立住,她转过头,看见是那个帮她了碳,却不大与她说话的侍卫。 她几乎整个人被他搂在怀中,便赶紧推开他的手臂,道:“多谢。” 霍宁珘退开时将目光落在她间,不过小半个月,她的似乎又细了。 他又看向她濡的鞋面,道:“要不,我背陆御史罢?这段路既陡又窄。” *** 京中一片平和宁静,甚至因为年节渐渐就要到来,街头开始张红挂彩,尤其是最有名的“孙灯笼”,又开始供不应求,千家万户都开始提前置办年货,准备着要过年节了。 街上处处喜庆,中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皇上中了毒,是慢的。臣会尽早配出药,尽力给皇上解毒。”太医慢慢道。 江善善没有想到,自己的皇后才做了没多久,兴许就要面临国破与守寡。她还怀着身孕,爹娘又不在身边,昔为后的喜悦早已然无踪,仅有心凄惶,不知自己与孩子的命运将何去何从。 虽然暂时还是住在皇里,享受着锦衣玉食,服侍的人也是一如既往地多。但他们身边的人都被换了个遍,接触不到外面。 那太医面无表情看了看哭泣的江皇后,径直出了,去往肃国公府,向霍宁珩禀报萧冲邺的情形。 霍宁珘不在京中,京中的一切事宜,自然都是由他最为亲近与信任的兄长统揽。 霍宁珩听了太医禀报,道:“这么说,是那萧隐……暗中对皇上下了毒?可有命之忧?” 那太医答:“暂无命之忧。” 霍宁珩便叫太医尽量配制解药。 这时,王奚却进来,道:“四爷,有件事,小的一定要向你禀报。七爷他并非去往关中,而是去了南京。” 霍宁珩一怔,眉心微蹙,一瞬就反应过来,向来清冷无波的面容上现出担忧与怒意,道:“胡闹!” 但霍宁珩心里也清楚,换了另一个人,恐怕任何人都不会这样做,但那的确是霍宁珘做得出来的事情。 他这弟弟从前就曾做过斥候,亲自深入敌营去抓情报,曾把他们的祖父气得几天吃不下饭,后来,还是扭不过他。就像是只关不住的海东青。 若是没有足以引起他兴趣的敌手时还好,若是有那样的敌人出现,那就越是会引起他的斗志。看来,萧隐的实力,引起他弟弟的足够重视。可是就算是再顶尖的斥候,终究也是刀尖舔血,叫他怎能不担心。 霍宁珩也只得道:“务必做好保密和掩护,千万不能走漏任何风声。若有任何消息变化,立即告诉我。” 王奚答是。 这时有人来禀:“四爷,墨鹊姑娘求见。” 霍宁珩道:“让她进来。” 第94章 见墨鹊入了屋内,霍宁珩倒是主动开口, 说:“公主那边有事?” 他这些天的确太忙。特别是霍宁珘离京之后, 将一应要务皆予他。现在比不得和平之时, 随时可能爆发大战。要运转好一个初具雏形, 却并未真正成型, 且面临许多未知的王朝,花的力可想而知。 因此, 他去萧慕微那边较少。 墨鹊便看着看向这令她偷偷心仪的驸马爷, 见他身着云水纹的领深衣, 即便现在手揽重权, 也是淡泊清雅依旧, 又不失威严,令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她便说:“四爷, 公主这几天, 总是做噩梦。她不让我告诉您。” “做噩梦。”霍宁珩微微蹙眉,道:“我晚些去看她。”又道:“下次再有什么事,让我派去的人转告一声就成, 你不用自己过来。” 墨鹊将这个理解为驸马的关心, 笑道:“是,四爷。” 墨鹊却又开口了,道:“还有……四爷命人给公主送去让她试的两套吉服,其实公主并没有试过, 就跟那些绣娘说合身了。” 这回,霍宁珩目光不明看墨鹊一眼, 没有说话。 墨鹊难得见到霍宁珩,便继续道:“四爷近来忙碌于国事,也得注意身体才好。” 他淡淡嗯一声。 霍宁珩这里一天到晚人几乎就没有断过,墨鹊不舍地离开后,肃国公又来了。 面对这个他最疼的嫡长子,霍牧恩倒是没有劈头盖脸便责骂,却也是语气不善,道:“你究竟想将皇上软到几时!你姐姐眼睛都要哭干了!” 霍宁珩倒是语气颇好,道:“父亲,你也看到了,皇上并无能力守住这个天下。小七免去首辅之位,要远去蜀中的消息一传出,不过数,这暗处的鬼蜮便都显了出来。” 霍牧恩也不是第一次找着这儿子吵嚷,见他始终这一副态度,知道再吵也无力回天,便说:“那你得记住,长幼有序,就算是要称帝,那也得你来做皇帝!” 霍宁珩神情无甚变化,道:“这个无需父亲来提,弟弟早已向我提起过,若霍家上位,让我去坐那个位置。我当时就拒绝了。” “你,拒绝了?”霍穆恩怔愣后怒道:“你们兄弟二人就如禽之双翼,没有你,他当初南征北战哪能没有后顾之忧!你也是因为救他才伤了腿,否则不会是他后来的一人独大!” 面对父亲的动,霍宁珩一直很平静,道:“父亲,人的一生,自有其因缘造化。自从大泽原一战后,我与小七走的便是两条路。父亲平心而论,大泽原之后乃至入京以来,在军中的功勋,对国朝付出的力,他是否远比我多?我又何苦非要去摘走弟弟种的果。皇位,在我看来,并无小七重要。” 霍牧恩知道这两个儿子都固执,终归皇位还没有真正到手,便也暂时不再多说什么,只沉默一阵,冷哼离开。 一直到入夜,霍宁珩才出时间去公主府,并叫人带上了一把绿尾琴。 萧慕微已经入睡,霍宁珩让人给他在旁边收拾间屋子,今晚不准备走了。墨鹊动极了,也没有叫小丫鬟来,亲自给霍宁珩铺了。 这一整晚,萧慕微却没有梦魇。只是天刚白,看到霍宁珩,吓了一大跳,以为看到幻象,了眼才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来到她面前,明知她没有试吉服,依然缓声问:“公主试过吉服了么?可喜?” 萧慕微看看他,不答反问:“你确定还要同我成亲?”她可很快就做不成公主。 男子的声音无一丝犹疑:“那是自然,正月初七,我自当娶公主。” 萧慕微心中烦,她再对萧冲邺这个弟弟无,再不喜太后,可到底萧冲邺是她父皇的亲儿子,她也姓萧。她知道,霍宁珩既然现在都这样说了,那就一定会娶她。 正月初七,也不过就十来天了。她没有说话,甚至别开了眼没有再看他。 霍宁珩便不再多说什么,独自离开。萧慕微看了眼他的背影,又转眸看向桌案上不知何时多出来的绿尾琴,沉默了许久…… *** 听这个侍卫说要背自己,陆莳兰先是拒绝,而后衡量一番,觉得自己的确是走得有些慢。 到底应以公事为重,她便放下男女有别那点不合时宜的心思,以“陆槿若”的口吻道:“那你背我罢。” 霍宁珘看看她,目光微动,没有立即回应。 陆莳兰也观察着这侍卫,他究竟是想要她答应,还是不答应?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