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有一会儿静无声息。 “出去罢……”萧隐的神看不大清,但沉郁到沙哑的音,已显示了他此刻的隐怒。 那女子屏着呼,赶紧退了出去。 萧隐倒是没有想过,霍宁珘会胆大到以薛祁的身份在南京潜伏了好些,只当他暗中潜入南京,短暂逗留,不知用什么理由找到陆莳兰与他会面,行了强迫之事。 毕竟,以霍宁珘今时的地位,谁会想到他会亲自冒险呢。 然而,最令萧隐的怒意快要濒临失控的,还是陆莳兰的反应。 就算被霍宁珘强迫,她居然还是选择了为霍宁珘的行踪保密,惟恐……叫人伤害到了他。 第二天,便有人向萧隐禀报,说: “殿下,京中那边再次确认过,霍宁珘此前去的是关中,接了他的母亲肃国公夫人容氏,一道回京。现下霍家人已在京中团聚,一起过除夕。” 那属下猜测道:“兴许,是霍宁珘将容氏接入京中之后,随即潜入南京,看了一趟陆御史。” 萧隐慢慢道:“霍宁珘应当还在南京。他做斥候的时候,就是顶尖的,要想发现他,当然很难。” 那属下又提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陆御史去抓人。可给陆御史制造一个危险的情境,让霍宁珘……” 那属下看着萧隐冷沉的脸,渐渐抑了声音,不敢继续说下去。 萧隐沉片刻,道:“全城搜捕,重点搜查都察院和金陵卫。” “是。”那人迅速领命去了。 *** 薛祁等二十多名金陵卫,刚好于军演之后回乡轮休年节。 霍宁珘此时也就坐在桌案前,看着他从柳慎石府中拓印出来的东夷国书。 水影也是头一回见主子在意一个姑娘,看了看霍宁珘,忍不住道:“七爷为何将陆御史放回去?” 霍宁珘道:“她那样倔的人。在她还不想自己跟我走的时候,我将她带走,她还是会想方设法身。”他难道还真能将她带回京锁进后院,做一只折翅鸟不成。 “可那萧隐……” 霍宁珘没有说话。他知道,陆连纬在,萧隐不会轻易对陆莳兰出手。什么时候萧隐将陆连纬派离南京,那就代表他想动手了。” 霍宁珘经过查探,倒是发现,原来陆连纬本人,最重视的人其实不是别人,而是这个女儿。 这时,另有影卫带来讯息:“七爷,南京的巡防突然收紧,似乎要进行全城搜捕,尤其是对接近过陆御史的南京都察院和金陵卫进行重点搜查。萧隐暂时应是只怀疑,都察院和金陵卫中出了内鬼,给七爷透了陆御史的行踪,并未发现七爷隐匿在金陵卫中。但七爷还是先暂时避一避的好。” 霍宁珘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了。”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99章 霍宁珘也曾想过,直接行刺萧隐。 但是, 萧隐本身的武艺高强。更重要的是, 他的身边始终有一名老仆, 看着不起眼, 那双手上的青筋却是如虬枝盘错, 眼窝凹陷,练的是一种怪异而高深的武艺。 这两人几乎都在一起, 这又是在南京城, 萧隐目前在大乾的本营, 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霍宁珘自是不会轻举妄动。 他在南京还有不少暗桩, 不能不顾及这些人。 *** 陆莳兰一直在屋里看书,当她知道外面在搜查, 已是隔午时, 她与萧隐、陆莳安上街去柳府的时候。 见街上陡然增加许多兵卫。连陆莳安都觉得有些不对,道:“殿下,是不是有什么敌人潜入了城里?” “应当不会罢。”陆莳兰说:“快过年节了, 可能只是为了加强戍卫, 维护城内秩序。” 萧隐转过头看了陆莳兰一眼,道:“师弟说的无错,逢节逢典自然要加强戍卫。” 陆莳兰总觉得师兄看她的目光若有深意,她与萧隐对视片刻, 男人却是朝着她很温柔地笑了一笑。 陆莳兰便也朝萧隐一笑,慢慢别开目光, 心里觉得,这次的搜捕肯定是与霍宁珘有关。 可她不知道,霍宁珘是否还留在南京,更担心,哪怕师兄抓了他,也不会让她知晓。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看着陆莳兰的侧颜片刻,萧隐也转开视线,漫不经心地回答着陆莳安故意找来问他的问题。 他虽是在答陆莳安的话,注意其实都在陆莳兰身上。发现她的确是心神难定,萧隐的眸越来越暗。 还好,一直到了夜里,都没有什么需要萧隐去特别处理的事。 陆莳兰觉得,若是抓到霍宁珘,师兄至少也会亲自前去过问。而不是陪着她闲度了一天。 到了入夜都还没有找到霍宁珘,那么,还想抓到他的可能就很小了。以霍宁珘的本事,多半已经身。 *** 新年终于到来,花灯如海,火树华,如星雨飘落,缀红尘人世的锦绣楼阁与千街百衢中。 这是个不夜天,街上宝马雕车,人群往来如云。 众人要么在家中守岁,要么在街上游览灯海。谁能料想到,在这样的繁华兴盛下,其实是一触即发的大战。一个不慎,就将战火缭绕。 今天的霍府,更是格外热闹,这已从当朝第一世家,变成即将入主皇城的家族。虽说皇帝依然活着,可这片掌权的天早就变了,这是京中任何人都知道的。 除了霍灵钧还在悼念自己破灭掉的佳婿梦,牵挂着萧隐,霍家的姑娘们都是喜笑颜开。 除夕祭祖是惯例,霍家祠堂里,供三牲五酒,有巫祝跳祭祀之舞,霍牧恩带着一众霍家儿孙,燃香告拜先祖。 到了子夜时分,鞭炮声不绝于耳。第二天起来,全家人又去给霍老夫人拜年。 霍老夫人看着这堂儿孙,自是欣极了,唯一的遗憾,便是她最喜的孙儿不在身边。 但就是在这时,门外传来小厮急迫又喜气洋洋的声音,道:“禀报老夫人,国公爷,七爷回来了!” 霍夫人那本就盛笑意的脸,此时更是容光焕发,道:“好,太好了。我就知道七郎会赶回来。” 霍家两兄弟的生母容夫人也入了京,听到小儿子回来,也是面含笑意,期盼地看向北苑院门的方向。 众人便见大步走来的霍宁珘,一袭玄裳,长途不间断的换马奔袭,令他身上是霜雪之气,可好歹也赶上了与家人过年。 他先是拜见了霍老夫人,而后便看向容夫人:“母亲。” 容夫人看着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看得出最鼎盛时是个多美的美人,气质清和恬淡,举止又极为娴雅,叫人瞧着十分舒服。 “小七,让娘看看。”她便拉着霍宁珘,上下打量。 霍宁珘与容夫人有一年多没有见面。乍见之下,母子两人自然都是欣喜。尤其是荣夫人,夜牵念更是有不少话想对儿子说。 容夫人因为生了霍宁珩与霍宁珘两个争气的儿子,在霍家的地位自然很高。就是霍老夫人,也是十分给这个儿媳面子。 容夫人最关心的,当然是两个儿子的婚事。霍宁珩快要成亲了,唯独霍宁珘这边还没个水花,做母亲的怎能不急。就算这儿子早就长得远比自己高大,能力早胜过自己万千,在母亲心中,依然是个孩子。 她趁着无人时便对霍宁珘道:“七郎,你也知道,娘甚少对你有要求。只是,你这亲事始终不定下,娘着实不放心……” 霍宁珘翘了翘嘴角,道:“娘就安心罢。我已给你找好了儿媳。” 容夫人将信将疑,问:“真的?哪家的姑娘?娘也好派人去说亲。” “真的。”至于哪家姑娘……霍宁珘道:“娘不用心那样多,需要你出面的时候,我自然就告诉你了。” 容夫人也拧不过霍宁珘,知道他主意大,这都是统领万军,要夺取天下的人了。他不愿说的,你从他嘴里撬出什么来呢。便也不再多问。 *** 等稍晚些,霍宁珘终于有时间与霍宁珩独处的机会,便问:“四哥的婚事准备得如何?” “一切都已准备好。只等吉时。”霍宁珩答。 霍宁珘微微颔首,道:“我未必能参加四哥的婚礼。” “你还要去南京?”霍宁珩蹙眉。 他哪里不明白,霍宁珘的确是去南京打探军情,已将部分军防图与南直隶粮仓转移之地都摸清楚。但若非陆莳兰在那里,这并不是非他去不可。 霍宁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哥,萧隐的母亲是东夷国朝秀公主。我原本怀疑,萧隐本不是承懿太子的血脉,而是纯粹的东夷人。可是……” 他微顿道:“若是纯粹东夷人,不应当能让一干老臣为其拼死效命。那几个世家,按理说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 霍宁珩道:“不错,当时我带着兵与萧隐他们碰面时,陆伯爷这么个毒的,宁可自己死,也要保住他。可见,必有极深的渊源。” “嗯。”霍宁珘道:“萧隐背后的势力,远比我们布局得久。他的真实身份,还得继续调查才行。” 霍宁珩道:“萧隐目前的优势,就是占着大乾正统。这些来,在南直隶与周边倒是一呼百应。” 他道:“不过,几位尚书,皆是坚决站在你一边,已请皇上拟写禅位诏书。你尽快入住皇城为好。”这是霍家早就打算好的,行和平演变。 霍宁珘看向对方,道:“四哥……”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可想而知,霍宁珩为推他上位,也做了不少努力。如此兄长,除了眼前这个,再也不可能会有第二个。 “这些皆与我无关,都是你自己从前施政时便收服的人。”霍宁珩道:“更何况,你也知道,她毕竟姓萧。我怎样,也是没法来做这个皇帝的。” 想到萧慕微,霍宁珘便也不再多说。转而道:“我想趁着年节,提前进攻。萧隐在等的,必是东夷的兵力。” 霍宁珩看看霍宁珘,他历来是支持这个弟弟,便道:“好。” *** 到了初二的时候,上门给霍家拜年的人,简直要排起了队。重重军围着肃国公府,比还要森严。 这两天能进得去肃国公府的,自然都是深得霍家信任之人。 霍家兄弟两人站在一起,实在是风姿濯濯,仿佛比月的辉光还要灼眼,顿时引了所有登门女子的视线。 尤其是霍宁珘,分量足些的家族都已知道,霍家两兄弟中,霍宁珘上位的可能更大。都想着提前逢新君。 而容夫人,头一次在京城亮相,便受到了所有贵夫人的追捧。都带着自家姑娘,想入这位容夫人的眼。 容夫人倒是也暗自留心了几个小姑娘,但她最意的,当然还是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宋情。 宋情今穿着身浅橘绣的纳纱绣褙子配着石青裙子,头上是明珠拥云对簪,苏随着步伐一步三晃,口脂也是橘红,明眸皓齿,身段高挑,与其身穿戎装时的英姿又是另一种风情,倒是将霍家的小姐们都比下去。 但想到儿子的一番话,容夫人知道霍宁珘心中想娶的必定另有其人,心中倒是惋惜。 *** 陆伯爷也在这时醒来了。陆莳兰虽去看过祖父,但再也没有从前发自内心的孝顺孺慕之情。 萧隐当然也要前去探望。 陆伯爷是拥护他的一干元老之一,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对陆伯爷失了恩荣。那岂非是寒了其他老臣的心。 萧隐关心着陆伯爷的身体,陆伯爷也关心如今局势,两人便很是谈了一阵。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