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华实在是推却不过,只得让他们去了。派仆人回家禀告的时候,他特意叮嘱道:“让伯安(王守仁字)准备待客!来的是李西涯和谢木斋,他可不许怠慢了长辈!”有一个不省心的儿子,当父亲的难免觉得人生艰难…… ************ 这一,王守仁被李东哄着写了一篇“状元赋”,一气呵成的才气令在场的两位状元一位探花都夸赞不已;而朱祐樘兴致地拎着大胖儿子墨汁淋漓的涂鸦回坤宁给张清皎献宝,张清皎打量着儿子小花猫似的脸,笑得不能自已。 朱祐樘提了一句他这几想见一见李东与王华之子,张清皎也并未放在心上,只笑道:“到时候,牵着大哥儿一同去罢。这两位都是才子,他在里可不常见到这样的年轻人,瞧一瞧也是好的。” “唔,倒也是。虽说这两个年轻人与祐杬他们年纪相近,但气度情完全不同。大哥儿的确该见一见他们。”朱祐樘点了点头,又关心起了自家皇后的身体,“今儿如何?姐儿乖么?没有闹你罢?” “放心,也就是用膳的时候略觉得有些不舒服罢了,其余时候都很安生。”张清皎道。今一早起来,她便有些孕吐反应。虽然不严重,可到底不太舒服,用膳的时候对某些气味亦是格外。因着症状不明显,她便并未让尚食与司膳女官改易药膳,也没有大动干戈唤来谈允贤给她开补养方子。 “姐儿果然懂得心疼娘。”朱祐樘道,又问,“今儿下午,岳父他们不是入来探望你么?如何?怎么不留他们多待些时候?我原本还想着,可让他们留下来赐宴,陪着咱们一起用完晚膳再走。” “他们不过是听得好消息觉得高兴,所以特地准备了礼物来瞧瞧我罢了。前几天会亲,该说便已经说了,这回自然不需停留太久。虽说知道喜讯的时尚短,但他们准备的礼物确实很用心。”张清皎瞥了瞥旁边,云安便很知机地捧上了一个檀木盒子。 朱祐樘打开来一瞧,便见里头装着一排护身符,底下还有一册册亲手抄就的佛经。便听自家皇后笑道:“爹爹和姑母知道我素来最信的便是崇福寺主持大师,特意前去崇福寺求了护身符。从姊妹们亲手抄了佛经,在崇福寺中供了些时。” “果然是有心了。”朱祐樘挑了几张护身符,让人太监分别贴在坤宁里里外外,又格外拿出一张亲自进自家皇后惯用的香囊中,“他们如此用心,这些护身符便该早些用起来才是。”自从去了崇福寺一趟后,回来没有多久就应谶盼来了大胖儿子,皇帝陛下对于崇福寺主持大师亦很是尊崇。即使龙虎山派来的两位天师也同样并非庸碌之辈,也丝毫没有动摇他对崇福寺主持大师的笃信。 “虽说这是给我求的,但你和大哥儿身边也该都带上一个才是。”张清皎将剩下的护身符都拿了出来,“不然,只有我自个儿护得万全,我心里会替你们担忧,反倒是容易情绪起伏波动,也容受人蒙骗。” 这边厢,帝后正其乐融融地分着护身符;另一厢,刚回到府中的何氏便以替娘娘庆贺为名,准备了一场家宴。前往举办家宴的正院时,张延龄忽然扯了扯张鹤龄的袖角:“哥,有件事我怎么都不明白……” “甚么事?”张鹤龄眉尾轻抬。 “为何方才在坤宁时,仿佛自姐姐到底下的太监女,都觉得这一回姐姐怀的是外甥女?那些人言必称小公主,姐姐也似是默认了,还说我特意挑的那些顽具恐怕之后便有些用不上了!”张延龄皱着眉道,“寻常人家不是都想生儿子么?皇家不是更想开枝散叶,多来些皇子么?” 张鹤龄瞥了他一眼:“此事恐怕与你有关。” “我?”张延龄指了指自己,颇为不解。 “是啊。”张鹤龄勾起角,了他的脑袋,“姐姐当年说过,既然有了我这个弟弟,她便还想再要一个妹妹。谁知,后来却偏偏生下了你,姐姐可是颇有些失望的。如今她已经有了儿子,自然更想要个女儿,以弥补当年的遗憾。” 张延龄目瞪口呆:这也能扯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陛下:(*^▽^*),我家儿子最好啦! 李东:╮(╯▽╰)╭,我家儿子最,不接受反驳。 谢迁:╮(╯▽╰)╭,我那都是一群不听话的孽障 王华:_(:3∠)_(找不到能夸的点,在线等,急的) 第337章 召见才子 数后, 朱祐樘口谕, 命李东长子李兆先与王华长子王守仁入觐见。李兆先是年少成名的少年才子, 尽管这回因病倒在秋闱考场上而无缘中举,却依旧才名赫赫;王守仁虽并未传出甚么名声,这回也折戟闱,可二十岁便中了举, 亦绝非才华庸常之辈。 因着皇帝陛下早已提过召见之事,两位老父亲私下已经不知叮嘱了儿子多少句。李兆先听得极为认真, 记下了许多面圣时需要注意的礼节。不过, 踏上城的土地后, 他依旧觉得有些紧张。王守仁已经习惯于时不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也不知他记下了多少, 进入皇后依旧是一付神游的模样。 在前头给两人领路的小太监细细说了御前礼仪,见他们都表示明白后,才弓着将他们带到了乾清前。他入内禀报的时候, 李兆先已经咬着,脸微微有些发白了。为了缓解突如其来的紧张,他侧眼打量着王守仁,低声问:“伯安兄在想甚么?” 王守仁的目光掠过不远处侍立的锦衣卫,有些漫不经心地答道:“在想城中的守备。”他素来对兵书兴趣,一入便情不自地估量着军巡逻的路线, 四角城楼能瞭望的范围以及锦衣卫守备的范围等等。若是有人知道他脑内正在上演着“城攻防战”,恐怕会吓得魂不附体,以为这一位要犯上作呢。 李兆先怔了怔, 他是才子,醉心诗文,自是不曾想过,眼前这位正规规矩矩走着科举之路的仁兄竟然大不寻常。他环视四周,目光落在锦衣卫身上时,便情不自地收了回来:“原来伯安兄对兵事兴趣。”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王守仁道,“在我看来,诗词文章皆是小道,唯戎才是国富民安的大道。”他本想将如今的边疆局势与李兆先细细说来,可见他眸中皆是茫然,又有些怅然,便没有再提。“不过,每人的想法都不同。于我父亲而言,国泰民安的大忌便是用兵。” 李兆先点了点头,刚想说其实自己也是这样想的,就见方才那位小太监向着他们俩点了点头,口中唱道:“举人王守仁,秀才李兆先,奉命觐见!” 两位年轻人垂首走进了乾清,在小太监的指引下行了跪拜礼,便听不远处传来了温和的声音:“不必多礼,都起来罢。何鼎,给他们俩看座。”皇帝陛下的声音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年轻,也更加温煦。 两人分别坐下后,又听皇帝陛下道:“常听西涯先生与实庵先生提起你们,因此朕着实有些好奇,才想着将你们唤进来见一见。仔细论起来,朕应当算是两位先生的学生,亦是你们的师兄,你们也不必太过拘谨。” 尽管皇帝陛下都这样说了,但王守仁和李兆先如何会真将他当成自家的师兄?两人都低着头,回着“谢陛下厚,不敢逾矩”之类的话。这时候,一个胖乎乎的小家伙从旁边的东暖阁里探出了小脑袋,好奇地望着两位年轻的“叔父”。 朱厚照在乾清里见惯了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老头儿,尚是头一回瞧见陌生而又俊秀的年轻人。他蹬蹬蹬地奔到了他们跟前,围着两人转了一圈,回头对自家爹道:“没有!”他的小肥爪子指着的正是王守仁与李兆先的衣衫,似是对于他们俩都不穿带补子的衣裳颇有些失望。 “不是所有人都会穿花衣裳。”朱祐樘勾起角。大胖儿子将带着补子的官员常服命名为花花衣服——在他看来,这种绝大部分都素净,唯有中间的补子花样繁多的,可不是花花衣裳么。不过,他似乎已经选择地忘记了,自家爹娘常服上的花纹只会多不会少,更加繁复美丽。 朱厚照仿佛接受了自家爹的解释,又歪着脑袋打量着两人,再次抬起小肥爪子指着他们的脸:“没有!” “不是所有人都有胡须,年纪长的人才蓄须。”朱祐樘心有灵犀地理解了他的意思,再度解释道。朱厚照撅着小嘴想了想,懵懵懂懂的像是想通了。不过,他对这两张生面孔的兴趣依然不减,索便立定在他们跟前了。 王守仁与李兆先早便想着起身给太子殿下行礼了,但在何鼎的暗示下,他们并未贸然打搅这位小殿下的兴致。如今总算有了时机,两人便恭恭敬敬地行礼,也都飞快地瞥了瞥眼前的小家伙:生得白胖俊俏,倒是颇为可。 见大胖儿子似是觉得这两位颇有眼缘,朱祐樘笑道:“想来,大哥儿应该与你们有缘。若是有机会,说不得你们也能成为他的先生。就如同西涯先生与实庵先生于我一般,教导他如何理解圣人之言,如何修习经典。” 说罢,他便问起了两人平里都做些甚么,有甚么喜好等等。听王守仁提起,他平时在读书之余颇好兵书骑,他很是赞赏:“大哥儿也喜这些。想不到,你竟是文武双全的奇才,这才是堪称国朝脊梁的好男儿!” 王守仁从未听过如此直接的赞赏之语,一时有些怔住了。他喜好兵书,一向被父亲王华视为不务正业。无论是立志驱逐北虏,还是格物问道做圣人,他得来的始终是否定,认为他太过异想天开、太过出格。虽说他屡经打击也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但此时听得难能可贵的鼓励之言,难免触良多。 听李兆先提起,他平沉诗词作文后,朱祐樘也很欣赏他的才气。不过,他依旧叮嘱道:“听闻你身子骨有些弱,西涯先生一向很是担忧。朕也曾体弱多病,时常饮药,不过如今却已是调养得大好了。你须得记住,一味喝药调理并不可取,还是应该多动一动,时常走一走,舒展舒展身子才好。” 李兆先愣了愣,点头应是。虽说他并不好动,可皇帝陛下都已经这样说了,那便是圣旨,他能不听从么? 说了些家常之语后,朱祐樘又让他们释义了些圣人之言,对两人从不同角度的解读都觉得很意。在他看来,这两个年轻人都很出众,可竟是意外的“子不类父”,与他们的父亲并不相像—— 李兆先有才华,擅长诗词文章,这一点算是像父亲。可他却并没有李东那般的从容隐忍、谋算出众。这与年纪无关,而是情所致。王守仁则志存高远,言语间颇有几分理学之风,后绝不会是寻常的文官,亦不可能像他的父亲王华那般循规蹈矩。出身状元之家却对保家卫国兴趣浓厚,与出身军户之家却成为了文坛魁首的李东相映成趣。 当然,身为皇帝,朱祐樘不知见过多少才华出众、风采惊人的臣子。因此,他虽然欣赏这两个年轻人,却也并未到求贤若渴、希望他们能尽快通过闱进入官场的程度。在他看来,科举亦是一种历练。若是王守仁与李兆先无法通过这场历练,那便说明他们多少有些不足,依然需要继续进。 此次召见持续了半个时辰,王守仁与李兆先离开之前,朱祐樘赐了两人笔墨纸砚。二人随着小太监离开乾清,朱厚照跟在他们身后,好奇地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王守仁回首望了一眼趴在乾清门槛上的小太子,若有所思起来。 “伯安兄?”李兆先低声提醒他注意礼仪。 他回过神来,微微颔首算是谢过了他,眼底越发清湛起来。 两人回到家中不久后,老父亲们便也下了衙,赶紧召他们问询。且不提李东如何和颜悦地与李兆先谈论当今陛下温和的情,王华却被长子的言论震惊得睁大了眼。 王守仁如此说道:“陛下是怀宽广的明君,对兵事也并不反。父亲,我觉得自己的报国之志必定会实现。即使陛下受制于群臣,无法投入太多的心力,也还有太子殿下呢。后,指不定我能辅佐君王收复失地,恢复我朝自高祖太宗以来的赫赫声名。” “……你这个逆子,竟然还没撂下那些胡思想!” “我的志愿有二,一为做圣人,二为守护边疆收复失地。这两者并不冲突,也与进入官场为国为民不冲突。” “你……你该不会在陛下面前也是这么说的罢!”王华忽然觉得有些后悔:他不该带着侥幸的心理,让这个逆子去面圣的。谁知道他会在皇帝陛下面前说些什么?谁又知道皇帝陛下此时此刻是如何看待他们父子俩的? 另一头,朱祐樘也与张清皎提起了这两个年轻人。“西涯先生之子,名为兆先,生得白净瘦弱,擅长诗文。实庵先生之子,名为守仁,看起来清癯,但据说擅长骑,对兵事的见解极为独到。不仅如此,他对理学也颇兴趣,绝非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寻常文人。” 张清皎饮了一口茶:“李兆先?……守仁?”她听他提李东与谢迁多些,对王华尚且没有甚么印象,因此也想不起来“实庵先生”姓甚名谁。 “王守仁。”朱祐樘补充道。 旁边的皇后娘娘手微微一抖,险些将茶盏扔在了地上:王守仁?!是她所想的那个王守仁么?要知道,就算她对明史再不悉,也不可能不知道心学集大成者——以明心学被尊为圣人的王明啊!她不慎选修哲学史的时候,可没少背过心学的理论。想不到创造出那些理论的人物,竟然近在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娘娘:_(:3∠)_,问我明朝能记得几个人?朱元璋、马皇后、建文帝、朱棣、郑和,然后就是宪宗和他的万贵妃,炼丹的嘉靖,还有什么魏忠贤、崇祯之类的。出名的臣子就知道一个张居正,但他教的哪个皇帝不知道。大家就记得王明、李贽、王夫之什么的,小说家有施耐庵、罗贯中、吴承恩什么的…… 皇帝陛下抱着太子殿下:我知道自己很透明,但没想到这么透明。 太子殿下:爹,你比我透明多了,真的。 皇帝陛下:你的名声我不想要,真的。 ———————————————————————————————————————————— 皇后娘娘就是学过一般般的历史,所以对明史没有特别的了解╮(╯▽╰)╭,对她来说,明朝皇帝很多小透明。是的,就是没看过明朝那些事儿的普通群众们的水平。 但是,王明是知道哒!明心学也是知道哒! ———————————————————————————————————————————— 抓虫完毕,么么哒~ 第338章 鹤龄考试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后,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 张清皎都并不认为自己活在历史之中。因为她的所见所闻所告诉她,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世界,而非遥远的、充了神秘的数百年之前。她所接触的是众生百态,是鲜活的人们,是千姿百态的讨生活的平民百姓, 而非凝固在某个瞬间的久远过去,亦不是鲜衣怒马留下浓墨重彩的王公贵族。 作为一位非历史好者, 所有朝代对她而言皆是模糊不清的形象, 是历史书上寥寥数语的事件, 是一张张无法揣测出真实相貌情的沉默剪影, 亦是野史传闻里似真似假、刻意夸张的故事, 甚至是历史剧中演员的形象。秦汉魏晋如此、隋唐如此,宋元明清同样如此。 那时候的她亦从未想过,自己能成为改变或者推动历史的人物, 直到——她成为太子妃,见到了宪宗与万贵妃。这是她首度近距离地接触“历史人物”,传说故事里的人物近在眼前,亦令她触良多。可关于这两位的传说毕竟是负面的,且她与太子的立场与他们全然不同,所以她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奇心, 唯有警惕与叹息而已。 而后,她便从太子妃一跃成了皇后,与朱祐樘之间的情亦变得如胶似漆。充了温暖意的生活, 逐渐展开的“事业”,令皇后娘娘一时间忘了——作为帝后,他们俩同样是历史中的人物,是明史中或许令人赞叹又或许并不引人瞩目的一段叙述。 王守仁的出现,再一次令她深深受到了身处历史之中的奇妙,也让她有些懊恼为何自己当年对明史不兴趣。只要她愿意了解明史,愿意阅读一些明史的读物,不仅会知晓王守仁这位大家的人生经历,能够知道该如何帮助他,亦会知晓朝廷中那些惊才绝的人物们的起起伏伏…… 李东、谢迁等人,怎么看都应当不会是默默无闻的小人物。从他们此时受重视的程度来看,怎么也该是赫赫有名的阁老才是。明朝的内阁,她只知道推广“一条鞭法”的张居正,且不知他是甚么时候出现的,实在是太孤陋寡闻了。 更重要的是,她想知道,她的夫君,她的皇帝陛下在历史中究竟是甚么样的。她的孩子,她的太子殿下,未来的皇帝陛下又会是甚么样的。如果她了解他们的人生起伏,能暗中协助他们规避危险与错误,心里岂不是会更安稳些?总好过像如今这般一无所知,只能顺应着时光继续生活得好罢。 于是乎,朱祐樘便发现,最近自家皇后常常有些出神,时不时便会望着他与大胖儿子发呆。初时他尚且觉得很高兴,因为这意味着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们父子俩身上。可渐渐的,他便有些担心起来。 陆尚医、茹尚医、谈允贤先后接到了口谕,奉命前往乾清觐见。三位女医以为发生了甚么事,肃然前往后,却听皇帝陛下忧心忡忡地道:“皇后近来有些神思不属,莫不是身体不舒适,才会如此?是否要给她开些安神方子?” “……”谈允贤沉默片刻,回道:“陛下,娘娘最近的脉象强健有力,休息得也不错,应当不需要用安神方子。娘娘如今正是孕期,若没有异常情况,贸然用药,怕是会有些不妥。”她隔三差五便给皇后娘娘诊脉,娘娘身子如何,还有人会比她更清楚么?皇帝陛下这么问,她着实觉得有些无奈啊。 “陛下莫要担忧。”茹尚医与陆尚医年长,情也更温和圆融,“臣等这便去给娘娘诊脉,也问问娘娘最近饮食起居是否有异样。有时候,并非身体不舒适才会神思不属,亦有可能是娘娘心里正挂念着事儿呢。” 皇帝陛下拧紧眉:“最近务并不繁忙,也没听说内外有什么事发生,朕也曾询问过仁和她们……”说到此,他忽然神一动,想起了一件要事:“鹤哥儿眼看着便要府试了,想必她是在担心他呢!” 按照张峦的安排,今年张鹤龄与沈峘、张纯都必须下场考童生试。因沈峘籍贯在京城,张鹤龄与张纯的原籍都在兴济,因此三人并未同行。在二月末时,张鹤龄与张纯便回了一趟兴济,考过了童生试方回到京城继续准备府试。 府试在四月中旬举行,沈峘照旧在顺天府参加府试,张鹤龄与张纯则须得前往河间府。如果两人通过府试,还须得留待五月份,参加完督学主持的院试才能回京。能不能取得秀才的功名,便须得看他们府试与院试的结果如何了。 想到此处,皇帝陛下这才发觉,自己最近太过忙碌,竟是将小舅子应试这般重要的事情给忘了。眼下都已经四月中下旬了,张鹤龄也有些子不曾进了,应当是早便出发去了河间府府城才是。若不是他适才想起来,恐怕等张鹤龄从河间府回来,他都不知道究竟呢! 自认为已经找到了皇后出神的缘由,朱祐樘神略松了几分,让三位女医去坤宁陪着皇后谈谈心。午膳时分,他牵着朱厚照回了坤宁后,便主动提起了小舅子考试之事:“都怨我,一时间竟是忘了此事。鹤哥儿通过县试时,也不曾奖励他甚么。” 张清皎眨了眨眼,心里不由得涌起了几分愧疚。她这些天神思不属,为的可不是弟弟的考试,而是一直沉浸在懊恼与好奇之中。至于应考的张鹤龄,她确实没有忘记他正在参加府试,可也并未太过担忧。因为凭着她对张鹤龄的了解,以及二月时他考过县试之后所说的想,她对他这回的童生试很有信心。 “你最近不是忙着祐杬封地一事,便是忙着吏部官员考计之事,哪里顾得过来呢?鹤哥儿二月回兴济应考的时候,会试刚过去不久,尚未张榜。那时候几乎全京城的人都翘首以盼会试的结果,忽略童生试的情况亦是正常的。” “鹤哥儿考过童生试后回京,我也并未仔细询问他考得如何。唉,就算再忙,还能不出半个时辰来么?问问他考得如何,看看他的答卷,总是应该的。你别宽我了,这事儿都是我做得不对,之后应当补偿他才是。” “不过是童生试的第一关,万岁爷不必如此在意。”张清皎不由得失笑,“他回兴济县试之前,爹爹便与他说,若他连县试都无法通过,如何对得住翰林院里那些声名赫赫的先生。寻常人的先生不过是秀才,顶天了也只是举人,可他的先生不仅仅是进士,其中更有状元、榜眼、探花——若三鼎甲教出的弟子连县试都通不过,岂不是给这些先生脸上抹黑?” 她回想起当时张延龄绘声绘地学话的场景,脸上的笑容愈发浓了些:“鹤哥儿当即便允诺,无论如何都得将县试过了。不过,他毕竟从未应过考,家里人都有些担心,从兄便领着他们回了兴济,仔细地帮他们打点了考试所需的种种物品。” “两人虽也冻了几,却没有受甚么苦楚,便顺利通过了县试。回京后,鹤哥儿便将卷子默出来给翰林院的先生们看过了。虽然文笔观点尚且稚些,但先生们也都说,凭着他如今的学识,若是没有出现病倒之类的意外,过童生试应当是无妨的。连他自个儿都说,觉得这场县试考得轻松,府试与院试应当没甚么问题。” “是么?”朱祐樘颔首而笑,“既如此,我便更该给他准备些奖励了。” “考过了童生试再奖励亦不迟。如今不过是过了县试,府试与院试都没有结果呢。”张清皎嗔道,“便是寻常人家,也得孩子得了功名才好好夸赞他。等他成了秀才回京,咱们再好好给他庆祝也不迟。” 与张家相关之事,朱祐樘素来都是听自家皇后的。尽管他心中依旧蠢蠢动,想尽办法希望能多给小舅子一些赏赐——甚至是封赏,可谁让皇后都已经这般说了呢,他也只能颇为遗憾地暂时放弃了。 “说来,府试的结果应当快出来了罢,这两便会有消息送到京城。”张清皎又道,“我这便派人去与爹爹说,让他得知报信的消息后,就尽快送到中告诉咱们。”她不方便直接从里派人去河间府打听情况,只得等待着张家仆从传回消息了。 同一时刻,不仅帝后在讨论张鹤龄应考府试,张家人亦是格外在意此事。何氏已经带着张清瑜与张清璧去了几趟崇福寺,给家中这些应考的考生祈福。今刚从崇福寺回到张府,便有沈家的人急匆匆地上门报喜,说是顺天府的府试结果已经张榜了,沈峘榜上有名。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