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不向往明亮,厌倦冬昏暗,所以才会来此躲避。 姜换上人字拖,去海滩走走。 酒店内有直达海滩的地下通道,十分方便。 现在还不到旺季,游客不算太多,她捧着个椰子吹风散步,惬意的一件事,却没觉得多开心。 倒是早上下过雨,沙子还没干透,沾在脚上就不走了,有点烦人。 姜干脆找了个沙滩椅坐下,不走了,努力跟脚丫上裹着的沙子作斗争。 她低头脚,忽闻有人喊她。 她无不惊讶地抬起头,那人标准游人打扮,正从不远处走过来。 “邓明科?你也在这。” 邓明科微微笑起来,在旁边的椅子坐下了。 “我过来跟这边的学校做工作,中午刚到的,趁着空闲出来走走。” “哦,”姜把鞋子穿上,说,“我是来玩的。” 她端正坐好,不复刚才的随意。 邓明科轻叹了口气,说:“我之前以为,我们很有缘。” 姜一顿,“抱歉,我没有处理好自己的事,让你误会了。” 邓明科说:“其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那位先生对我有敌意。” 姜也记起来,那时邓明科问过,孟璟书是不是她男朋友,她否认了。 她扯了扯嘴角,并不想再提这件事。 邓明科也不追问,只说:“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面,但是,认识你,我很高兴。” 姜谢他的豁达和风度,真心道:“谢谢。” 邓明科望着前方说:“这里的冬天真舒服,难怪这么多人会来过年。” 傍晚时分,热带的天还明晃晃亮着,丝毫没有要入夜的样子。碧蓝的海水受到引力驱使,摇摆着向岸上涌来又落去,沙滩的边际正在一点点地被侵袭。 “是啊,泽卞太冷了,所以我才跑来晒太。”姜的笑跟风一样轻,“没想到这里却在下雨。” “天气预报说明天会是大晴天。” “可惜我明天就回去了。” “泽卞也会是好天气。” “但愿吧。” …… “宝贝!刚才孟璟书给我打电话了!” “啊?” 姜晚上刚回到小公寓,立马洗了个澡。她对着镜子正抹,黄彦菲就来电了。 “你放心,我没说你去哪了,也没说你回来了。” “哦……那就好。” “不过……他查行车记录仪,看到付萱了,所以来问我你和付萱的事,我就告诉他了……” 姜擦脸的动作停了停,“嗯,说就说了吧。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唉?真的决定了?” “嗯,不想再庸人自扰了。” “那你也得跟人家好好说说吧?分得这么不明不白的。刚才我听他声音累的,估计找你找得够呛。” 姜垂下眼睑,说:“我会的。等我明天把东西搬去你那了,我就联系他。” 她在这两天里在网上火速发出了房屋转租的消息,有个人很有意向,已经联系好了明天来看房。姜暂时没有另外找到合意的房子,所以打算先去黄彦菲那里住一段时间。 至于原因,当然是为了避开孟璟书,不想让他找到。谈分手只能去公共场合谈,尤其当有一方不愿意,在私密空间是绝对谈不成的。 “唔,要不要明天我请半天假去帮你搬?还可以叫上郑一峰来做苦力。” “不用了,我自己两趟就能搬完了。而且明天还得去法院和检察院,估计天黑才能到你那。你能为你失着恋还要为生活奔波的朋友准备一顿丰盛的外卖吗?” 黄彦菲嗤她:“你也可以选择不失恋。” 姜闷声道:“你答应过我,无论我做什么决定都会支持我的。” “好好好,我当然支持你啊,男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是啊……” “又但是什么?” “但是,你们分开的话,那个姓付的岂不是要高兴死了?” 姜沉默了会儿,说:“可是,我自己轻松,不是要比让她难受更重要吗?” 黄彦菲问:“真的就轻松了?” “我……” 小公寓的夜晚跟寻常无异,楼下道路施工,不时传来钻地打桩的噪音;临近医院,偶尔也会有救护车的紧急警示;隔壁邻居仍然把电视音量调得很大,在播晚间新闻;屋子里空调在制热,像个耄耋老人在“呼呼”气…… 姜还没“我”出个所以然,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提着心,几乎说不出话。 接着是猛烈的拍门声,力气之大,她隔着整间屋子都到在震动。 “姜,开门!” 连电话里的黄彦菲都听到了,她诧异地说:“找上门来了?我可真的没告诉他你回来了啊!” 姜也震惊得很,她回来还不到半小时吧? 拍门声持续响着。 “我知道你在,开门!” 姜还没听他跟谁这么生气过,低沉轻佻的嗓音也变成炮火,她被轰得心如麻,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应对。 可她多犹豫一秒,他就多用力一分,像是要比拼他的手和门板哪个会先坏掉,砰砰声响彻走廊。 姜朝黄彦菲说:“先挂了。” 那边赶紧朝她喊:“你悠着点啊!别把人气急了到时打你怎么办!” “……” 她挂掉电话,把衣服拉链拉高,才走去门边。 她在他停顿的间隙,屈起双指,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笃”的一声。 两个人的心都震了震。 孟璟书果然没有再拍门,他静了好一会儿,好像才找回自己正常的声音,他还是那句:“开门。” 走的那天,姜先回了趟小公寓,把锁给换了,就是为了不让他进门,防止他守株待兔。哪想到还是这么快被他找上门来了。 姜说:“你有话就这样说吧。不然,也可以过两天再约到外面去说。” 孟璟书并不退让:“我现在就要见你。” 姜不作声。 孟璟书也不多费口舌,直接再度砸门。 震天的噪音迫着姜,她不得不开了门。 他进门下一秒,就抱住了她。没有言语,但力度惊心,或许有一刻他想着,就这样把她死在怀里算了。 他身上裹着夜的凉,姜被浸得抖了抖。 原来他的拥抱,也会冷。 姜咬着牙,被勒得发疼也一声不吭,在他怀里像一僵直的木头。 孟璟书跟她一起沉默着,最后还是他先开了口。每次总是他先沉不住气。是不是就因为这样,她才有恃无恐,越来越过分? 他松了点力,有些赌气地说:“我知道付萱来找你了,也知道她害你不能保研的事了。但我不会跟你道歉。” 姜的声音比他衣服更凉:“都过去了,我也没有想要你的道歉。我只是,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姜觉得到他的膛起伏,他的颈筋绷紧,他的手掌掐住她肩膀,他的身体在尽力克制着这句话起的波浪。他终于解除了对她的锢,拉开一点距离,死死盯着她眼睛。 “理由呢?” 他的眼睛是幽暗的深潭,她触及之后本能地避开。 “我不喜你了。”她下意识说。 “你撒谎。” “随你信不信,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消极应对的模样让他到挫败:“付萱跟你说了什么?你愿意信她,也不信我?我对你怎么样,你不知道?” 姜垂着头,不说话。 孟璟书痛恨极了她无视自己的样子。她怎么能随心所地对他为所为,然后就毫不在意地说走就走呢? 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会跟你道歉吗?因为你不信我,从来就不信我,所以才会连丢了保研资格这样的事都不告诉我。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让你不要被别人欺负的,让你有事来找我的。你以为我随便对谁都会说这样的话吗?何况这件事因我而起,你竟然什么都不说,就给我判刑!从头到尾,你想过我吗?我有多无能,多可笑!我他妈什么都不知道!” 旧事重提,姜只觉得无趣透顶:“我说了又能怎么样?你知道了又怎么样?时间会倒退吗,名额会回来吗?还是你会跟你如花似玉的女朋友分手,毫不犹豫站在我这边?”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姜被他看得浑身都疼,她着气,轻声说:“可是时间不会倒退,你从现在回望过去,并不能代表当时的选择。当年是我自作自受,我自己种下的果,我会自己承受。可是每次回想这些事情,我都觉得很累,还有你,你也让我很累。你不是要理由吗,这个理由行不行?” 孟璟书倔强地摇头,他伸手去握她的:“以后,以后我们都不再提了。觉得不开心,就不要想了,忘掉它,好不好?” “忘不掉的。”她倦极了。 “未来还有那么长,总会过去的。是你自己说,都已经过去了,是你自己说的!”他固执得像个孩子。 姜静了会儿,又说了一遍:“我就是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他双眼瞬间红了:“到底为什么!”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