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月开玩笑说,宋姑娘倒像是把她当姐姐似的。 “这我可当不起,”沈瑜收拾着东西,等送走了这些贵女们,她也该带着人回尚局复命,“宋姑娘没什么心机,到兴庆后又忐忑不安得很,直觉着我不会害她,自然就格外亲近些。” 等到最后一,各家都遣人来接,仍旧是在兴庆西门。 沈瑜与众女史带着太后赏赐下的东西,来送各位贵女。赏赐并不算厚重,不过就是几朵新制的花并着中独有的绸子,但因着是太后赐下的,所以便格外珍贵些,众人皆是珍而重之地收下,谢了太后的恩典。 宋予璇接了赏赐,又向沈瑜小声道:“这几多谢你的照拂了。” “这是奴婢分内之事。”沈瑜含笑道。 “将来若有机会再见……” 宋予璇话说了一半,才意识到并没多大可能了,毕竟沈瑜回到内之后,保不准要等多少年才能放出来。她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在这些聪慧的世家贵女中,宋予璇都算得上是缺心眼了,沈瑜这些子暗里替她挡了些为难,倒是觉着这位姑娘实在是有点可怜。 父亲早逝,祖父又偏心二房,若不是有兄长立了起来,只怕如今的境遇还要更差些。 正说着,宋家的马车也到了。石青的车帘掀开,下来的竟是沈瑜方才还念及的宋予夺,或许是武将出身的缘故,他身姿拔,行走间脚步很沉稳。 宋予璇显然也没想到兄长竟然会亲自过来接自己,疑惑道:“大哥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先前宋予夺亲自驾车送她过来,那是因着事出突然,迫于形势的无奈之举。可如今她要回府去,只需遣个车夫来就是,又或者母来接,何须劳动他一个事务繁忙的将军亲自前来? 宋予璇心中虽有疑虑,但等到兄长行至跟前,还是高高兴兴地问:“大哥今不忙吗?” 宋予夺先是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遭,而后方才道:“今恰巧没什么事,便顺路来接你。这几可还好?” “一切都好,”宋予璇平素里腼腆不多话,可到了兄长面前,便格外话多些,她指了指沈瑜,笑道,“这几多亏辰玉姑娘照拂,她帮了我不少呢。” 在这之后,宋予夺才顺理成章地将目光放在了沈瑜身上。 沈瑜穿着的是尚局女史的衣裳,石绿的上襦,淡青长裙,间悬着出入的令牌。 或许是这几劳的缘故,她看起来略瘦了些,脸上仍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神情,带了些许不甚真诚的笑意,客气又疏离。 沈瑜注意到宋予夺望来的视线,但并没抬眼去看他,敛着眼睫行了一礼:“姑娘不必如此客气,这也是奴婢分内之事。时候不早,奴婢也该回去复命了……” “等等,”宋予夺突然出声拦下了她,而后向着宋予璇道,“你带着绿竹先上车,我有几句话想问一问这位辰玉姑娘。” 宋予璇吃惊地看向他,几乎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她自然是清楚自家兄长这个人的,他对姑娘家从来都是敬而远之,如今竟然一反常态主动提出要跟沈瑜说话,实在是让人大吃一惊。可偏偏他的神又认真得很,这让宋予璇也说不出什么质疑的话,只好听着他的意思先上了车。 此处便只剩了他二人。 已是深秋,墙外所植的绿柳萧条许多,随风摇摆。门外都是各家前来接人的马车,来来往往,一时间到也没什么人注意这里。 “将军有什么话要问?”沈瑜看了眼四周,催了句。 她不知道宋予夺究竟想干什么,也不敢跟他在这里长时间耗着,不然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事端。 宋予夺道:“这几,舍妹给你了不少麻烦?” 沈瑜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正经事,万万没想到竟是为了这么一句,险些想转身就走。沉默一瞬后,她低声道:“将军言重了,我奉命来协办,这些便都是我分内之事。”想了想,她又补了句,“只不过令妹心单纯,今后还是多费些心。” 说完,她又有些后悔,觉着自己仿佛是有点多管闲事了。毕竟宋予璇如何,那是人家的家事,在兴庆之时她手管事也就算了,哪有现在在人家兄长面前说这话的道理。 她不过就是个外人,又有什么立场来这样说? 宋予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应了声“好”,就不再说话了。沈瑜指间捏着自己的衣袖,轻轻地了,而后试探着问道:“将军若无旁的事情,我就先告退了。” “我……”宋予夺犹豫了下,方才继续说道,“我与锦成公主的婚约,或许会作废。” 沈瑜心中一惊,意识到他这是打定了主意要领兵出征了,不然也不敢拿这样的话来说。 可就算他真有了这想法,在皇上下旨之前,那也不该拿出来说的,万一被有心之人拿出去搬是非,能直接毁了他的前程。 更何况……沈瑜心道,“这跟我有什么干系?” 这婚事要真不成了,该愁的是宋家和皇室,如何善后才能更稳妥些,减轻些影响。她不过一个女而已,总管不着这事儿。今看着锦成公主的模样,应当是不知退婚之时,也就是说宋予夺只是有了这么个想法,还没跟皇家提及过。 沈瑜更困惑了,这锦成公主还不知晓呢,宋予夺何必要来事先知会她一声? 沈瑜皱着眉琢磨着这事,眼睫轻颤。宋予夺看着她这模样,只觉着跟她说话,比上沙场杀敌还要困难不少。 “若这婚事不成,”宋予夺问,“那你待如何?” 沈瑜:“……” 她沉默了足有好一会儿,才终于隐约领会了他这话。 那夜之事她没放在心上,觉着过了也就算了,可这宋将军,怎么看起来却仿佛是想要负责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算年龄的话,宋予夺其实跟沈瑜是一样的。 而且“死”之前的他还是有那么点纯情的_(:3」∠)_后面就是切开黑了。 第22章 这事实在是有点出乎意料,沈瑜仰头看着宋予夺,模样呆呆的,看起来有些傻气。 对于沈瑜而言,试婚之事是险些要了她的命的,能够全身而退已经是最好的情况,再没想过其他。锦成是帝后捧在手心的金枝玉叶,与宋予夺也是郎才女貌门户相当,轮不着她来横一脚。至于什么清白不清白……她也只当自己是吃了个哑巴亏,记挂着也没用,反而渐渐地想开了。 可对于宋予夺而言,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起初知晓试婚之事时,宋予夺是有些抵触的,也曾旁敲侧击地向皇上提过,未果,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加重了皇上的疑心,愈发坚定地要皇后遣试婚女。 皇命难违,宋予夺除却应下也别无选择。 若是换了旁的世家少爷,或许本不会把这种事放在心上,毕竟就算二十余岁就算未曾婚娶,也都尝过情事,家中或许还有未曾过明路的通房妾室。若非是被得神魂颠倒,又怎么会把一个试婚女放在心上? 但宋予夺不是。 他家风清正,自幼受其父教导,跟随武师练功。后来父亲为国捐躯战死沙场后,他十四从军,大多数时间都在边关磨练,直到三年前大破西域叛军,才算是了了其父遗志。他在京城的时间并不长,就算回来,也是忙于练新兵,并没有那个寻花问柳的心思。直到先前试婚之时,才算是领略了温柔乡销魂蚀骨的滋味。 再者,宋予夺受其父影响颇深,觉着就算不讲究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不能随意招惹姑娘家,若是真招惹了,必是得担起责任的。 也正因此,宋予夺对沈瑜的觉总是格外复杂些。 若是大婚照常,那沈瑜该是随锦成公主陪嫁入宋家的。可如今他已经生出了退婚的意思,少不得就得问一问沈瑜,她该怎么才好? 其实宋予夺想得大体上也没岔,若是旁的姑娘,只怕还要他能如此体贴。然而沈瑜这个人是天生的没心没肺,也没准备把“清白”二字当命子,所以一早就替自己谋了出路,想要放出去逍遥自在。 所以乍逢宋予夺问及这个,竟没能反应过来。 沈瑜这些年来也攒了不少银钱,原本是想着放出去,做点小生意,她虽没多大的本事,可想来挣点安家置业的本钱也不难。至于婚嫁之事,她还未曾细想过,也不觉着是什么必不可少的事情…… 以往见沈瑜的时候,她总是颔首垂眼,沉默着,纵然说话也是低着声音。宋予夺难得见着她这仰头呆愣的模样,只觉着一向冷硬的心仿佛软了一块,又耐心地说道:“纵然我与锦成公主的婚事不成了,到底也是亏欠着你的,你想要什么尽管提,我都答应。” “亏欠”这词,实在是让沈瑜有些哭笑不得,及至想起究竟是怎么亏欠的,沈瑜白皙的脸颊又好似上了层淡淡的胭脂似的。 她抿了抿,犹豫着该怎么回答宋予夺的这个问题。 “辰玉?”彩月在不远处唤了她一声。 沈瑜一凛,意识到自己在这里耗的时间已经有些长了,她并没正面回答宋予夺的这个问题,而是说了句:“将军不必为我挂心。再者……退婚之事怕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说完,她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没走几步,就遇着向她走来的彩月,彩月看了眼她身后的宋予夺,又看向她,疑惑道:“你在跟宋将军聊什么?” “没什么,”沈瑜抬手掸了掸衣襟,若无其事地笑道,“宋将军不放心三姑娘,问了我几句话。” 彩月信以为真,倒也没再追问,只是慨了句:“没想到宋将军居然还细致的。” 沈瑜无声地笑了笑。 宋予夺想着退婚,或许是因为要出征,怕耽搁了锦成公主,他倒是一番好意,可这事却没那么容易。且不说锦成或许不会同意,就算她也赞同,皇后也不会应允。 如今这局面,本就是骑虎难下。 毕竟若同意了退婚,就算是宋予夺主动提出来的,难保别人会怎么想。 若有心之人想要搬是非,那就是皇后怕宋将军一去不回耽搁了锦成公主,所以施迫他主动提出退婚。 说得难听点,宋予夺是要去边关为百姓搏命的,可她们却想着人家若是死了那该怎么办。这风声一旦传出去,保不准多少人都要寒心的。 如今正值选妃立储的关键时刻,皇后会冒这个风险吗? 沈瑜觉着,她不会。 就算她再怎么疼锦成,如今也得让锦成给大皇子让路。单看先前从太后中出来时,皇后与锦成公主的神反应,就能猜个八九分了。 送走了诸位闺秀,沈瑜带着女史们折返兴庆,去向太后复命。太后并没见她们,只是让花嬷嬷赐下了些赏赐,让她们带走。 先前赐给闺秀们的是花绸,赐给她们的就很直接了,是金银。 沈瑜收下了赏赐,将事情同花嬷嬷接完毕。花嬷嬷在她走之前又专程叫住了她,令她带些东西给古尚。在兴庆这些子,她受了花嬷嬷不少照拂,当即应了下来,又郑重其事地道了谢,方才离开回去了。 回到尚局之时,天已经暗下来了,旁的女史结伴回去休息,沈瑜却还有旁的事情要去办。她先见了古尚,将东西给了她,将这些子的事情大略回了,而后又去见了晴云。 房中亮着灯,晴云在灯下看着文书,听到敲门声后起身去开了门,一见沈瑜,愣了愣后笑道:“你们竟是今回来的?我忙昏了头,都算糊涂了。” “才回来不久,刚去见了古尚回了话,将帮花嬷嬷捎来的东西给了她。”沈瑜进了门,问道,“怎么,事情还没忙清吗?” “入了冬,事情一件赶着一件,哪有忙完的时候?”晴云叹了口气,而后道,“花嬷嬷令你捎了东西来?那想来是药了,古尚入了冬身体总是不大好,难为她还惦记着。” 沈瑜抬手嗅了嗅指尖,了然道:“怪不得我总觉着手上沾了什么草药味,原来是这个缘故。” 晴云复又坐下,示意她自己倒茶喝:“兴庆那边可还好?” “一切顺遂,并没什么事。”沈瑜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花嬷嬷很照顾我。” 晴云颔首笑道:“她老人家一向是个护短的情。” 先前沈瑜为了尚局顶撞了陈贵妃,还顶撞得刚刚好,让陈贵妃无计可施。晴云就知道花嬷嬷会对沈瑜有好的,这也算是有失有得。 沈瑜将这几的事情又同晴云讲了一遭,又问:“点翠的身体可好些了?若是还未好,我今就不去打扰她了,等明再跟她接事宜。” “明儿再说。”晴云放下手中的笔,叹了口气,“你这模样,看来是还不知道兰采女的事了。” 兰采女? 沈瑜愣住了,快速地在心中过了一遍,愣是没想到有这号人。 晴云解释了句:“是如莲的姐姐。” 沈瑜有些恍惚,她不过是出去几而已,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如莲的姐姐不是染了病吗,怎么突然就成了兰采女? “这是前几的事了。起初是皇上在御花园的假山石上见着了一方帕子,其上绣了个国天香的美人,也不知怎的,竟起了兴致,让人去查这是谁落下的手帕。”晴云当初一听这消息,就知道怕是有人故意为之,“如莲站出来应了,说这手帕上绣的是她长姐。”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