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蕴向着窗外看去,恰见叶辞从窗外掠了进来,无声落在了她的面前。 叶辞顺手关好了窗子,背倚墙壁,低声问萧蕴:“你想见我,可是遇着了什么为难的事情?” 萧蕴微微一惊,低声问:“你怎么恰好在我的窗外?” 叶辞温润地笑了笑,柔声道:“其实,这些子,我时常在你的窗子之后徘徊,只是不曾惊扰了你而已。你不久前才接触内功心法,夜里独自练功,我不大放心,便时常来你的窗外瞧瞧,万一你遇到了麻烦,我说不定能帮上忙。” 这理由有点儿牵强。但叶辞也自己说不清,他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做这种事情。 明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已经越来越不像他记忆里的那个人了,他仍旧不可自控地想见见她,哪怕只能看到一个映在窗纱上的剪影。 萧蕴不懂叶辞那深得好比黑的复杂心思,只当这位叶世子是在关心自己,很是动,毫无保留地把木马的来历,还有那一张花笺的事情都告诉了叶辞,让叶辞帮忙拿主意。 叶辞的心思细致而锐,很快就发现,那字迹的确像萧湛亲手所书,却和那熏过香的花笺不太协调。 这事儿有点儿古怪。 萧湛素来宠萧蕴这个妹妹,身手也不错,若是相见萧蕴的话,应该会自己想办法混进五皇子府和萧蕴见面,而不该是用这么一张字条,撺掇着萧蕴出府,去龙蛇混杂的西市布庄见他。 萧蕴那般小,万一中途碰上了拐子,或者歹人,受了伤害怎么办? 说不定是个圈套。 沉了一会儿,叶辞慎重道:“明一早,把字条拿给五殿下,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让他做主。” 第24章 入瓮 萧蕴不解地看向叶辞。 叶辞笑笑,低声说:“你哥哥……应该很乐意见五殿下一面。他把这张纸条送到你手里,大概就没想过,这件事还能瞒过跟你朝夕相处的五表哥。” 萧蕴觉得,这话似乎很有道理。 于是,第二天一早,那张熏了浓浓沉水香的花笺,便又摆到了秦暄的面前。 秦暄听完萧蕴的一番话,静静问:“晏晏很想去见见萧湛?” 萧蕴机灵道:“我一切都听五表哥的!” 秦暄终于觉得,自己过去三个月的付出有回报了,心情极好道:“那就去看看吧。” 他若是直接说这是个圈套,小姑娘肯定要失望,且让她再高兴一天好了。此外,秦暄也想借这个机会,整治一下伸爪子的韩槿。 十二月十六这一天,却不是个出门的好子。 昨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雪,等今晨天亮时,整个帝都一片皑皑,那宽阔的长街上,积了足足半尺厚的白雪。 五皇子府的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戴着面纱,身穿青裙袄,看身量约莫十二三的少女,抱着一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姑娘,走上了早已停在角落里的一辆马车。 马车的车厢里,早已等在那里的侍女碧月起车帘子,从戴面纱的婢女手里接过了小姑娘,侧身让那婢女也上车。 驾车的是个魁梧的汉子,甩了甩马鞭,问:“你们可是要去西市?” 马车里,碧月立即道:“对,去西市的聚德布庄,速度快些,等到地方了,我们主子重重有赏。”说话的时候,她低垂着眼睛,一点儿都不敢去看那个戴面纱的婢女。 谁能想到呢,这个婢女不是下人,而是穿了女装的五皇子殿下。 魁梧汉子无声咧嘴一笑,高声道:“那情好,你们可得坐稳了!” 催动马车之前,他低了低头,偷偷瞧了一眼藏在衣袖里的两片金叶子,心里浮现出昨天正午,一个蒙面人对他说过的话。 那个蒙面人在破庙里找到了衣食无着的他,还送了他一辆马车,以及两枚金叶子,神神秘秘地道:“明天早晨,你驾着马车去五皇子府的后门等着,会有人出来租马车。若是那租车人的目的地是聚德布庄,你就让他们坐上你的车,送他们过去,事成之后,我们主子另有赏赐。” 汉子其实是进帝都寻亲的外地人,因三天前喝醉了酒,不慎惹了人命官司,不得不隐藏行迹,躲在破庙里,跟一帮乞丐混子,想等风声过去了,就躲回老家。 在回老家之前,赚上一笔横财是他拒绝不了的惑。 再说了,那蒙面人也没让他做什么杀人越货的事情,只是让他送几个女眷去一趟聚德布庄,多半是犯了事的小丫鬟想逃出主家,算不得什么要命的差事,那金叶子不拿白不拿。 他却不知道,蒙面人给他的这一辆马车早就被做了标记,刚一驶出小巷子口,就被人跟上了。 马车里,萧蕴沉浸在即将见到兄长的喜悦里,连秦暄那难得穿一次女装的尊荣都顾不得欣赏了,脑子里想的都是已经许久不见的萧湛现在会变成什么模样,还有萧湛要隐姓埋名的原因。 秦暄抱着萧蕴,怕这马车行驶得太快,磕碰着她的小身子,时不时起马车帘子,看一眼车窗外的风景。 时近年关,纵然刚下过大雪,也没减去百姓们置办年货的兴致。当马车来到西市街口,车窗外已经是人声熙攘,各行人络绎不绝了。 西市的街口,正对着一座酒楼。 马车行经此处时,秦暄起车帘,抬眼看向街口对面,目光停在了酒楼上悬挂着的“全福酒庄”金字招牌上,好一会儿才离开。 他的人昨夜就打探到了,此时此刻,二楼上正对着街角的一个雅间中,韩国公府的韩槿,正在和萧国公府的萧凤章见面。 萧蕴离开萧国公府的时候,除了碧月和碧湖这两个贴身侍女,什么东西都没带,和萧湛关系匪浅的那个木马,还有萧湛的亲笔字迹,定然都是萧凤章送给韩槿的。 韩槿和萧凤章,这两个在上辈子毫无关系的人,现在居然凑到一起了。 没多会儿,马车停了下来。 汉子甩了甩马鞭,勒紧缰绳,声道:“客人,到地方了!” 穿了女装的秦暄觉察到怀里的小人儿试图逃出他的掌控,向着马车外冲去,下意识地双臂微微用力,把小姑娘抱得更紧了些,低声对尽量降低存在的侍女碧月道:“一会儿你不用跟着我们进布庄,直接去隔壁店铺,替康华买些点心。” 话落,他带着萧蕴跳下马车,径直走进布庄。 碧月落后一步,给了车夫赏钱后,便遵从了秦暄之前的命令,去了隔壁的点心铺子。 没人留意到,秦暄进布庄之前,目光在布庄前几个卖水果的小摊上停了几息。 在他进了布庄大门之后,那几个小摊上小贩,还有正在小摊上挑拣东西的客人们就分作了两路,一路走进了布庄,另一路盯牢了驾马车的魁梧汉子。 时辰尚早,布庄里生意冷清,只有寥寥几个人影。 秦暄抱着萧蕴进门后,一个小伙计便了上来,瞧了瞧萧蕴,陪着笑脸道:“这位小姑娘,你可是来见自家兄长的?” 萧蕴没说话,秦暄低低道:“何出此言?” 小伙计把秦暄当成了服侍萧蕴婢女,直言道:“是这样的,今一大清早,我们店里就来了一位奇怪的客人。那位客人花了大价钱,向我们老板娘借了后院的一间屋子,说是要等自家妹妹上门。小人瞧着,你家小主子的年纪和模样,恰好能和那位客人口里的幼妹対得上号,方才有此一问。” 秦暄自间的钱袋里取出一枚金叶,给了小伙计,声音低沉道:“那就带我们去见他吧!” “两位请!”小伙计立即在前带路,把秦暄和萧蕴二人引到了后院。 后院里没有萧湛,只有两个黑巾蒙面的壮男子。 秦暄和萧蕴才一进门,这两个人就堵了上来,一前一后,围住了秦暄和萧蕴,二话不说便动了手。一个出了一把刀,狠狠用刀背去砸秦暄,另外一个直接伸手去夺萧蕴。 这是怎么回事儿?萧蕴有点儿懵。 秦暄早就在暗中戒备了,当即身子一沉,一脚揣向持刀的男子。他本想揣那男子眼的,可高估了自己的身后,落脚处往下偏了好大一截,就落在了男子的两腿间最脆弱的地方。 这样的效果反而更好。 持刀的蒙面客发出了惨叫一声惨叫,伛偻着身子向后退了一步。 秦暄一只手抱着萧蕴,另外一只手趁机夺下了男子的长刀,反手劈向来夺萧蕴的那个男子。这个男子的功夫更高明些,侧身躲了过去,自间解下了一鞭子,便要向着秦暄甩去。 就在这时候,紧闭的后院大门被撞开了。 几个身着便装的男子冲了进来,动作利落地扑向先前攻击秦暄二人的蒙面客,很快就擒下了这两人,还不忘卸了这两个男子的下巴,喂下使人丧失行动力的麻药,免得他们自尽。 萧蕴这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直直看向秦暄,愕然道:“五表哥,这是个……圈套?” 秦暄没理她,看着自家那些换了便装的侍卫们绑了那两个歹人,道:“不用把人带回府了,就在这里审清楚。再调一队人过来,围了这个布庄,没我的话,不许放任何人离开!” 大概是觉得现在这身打扮太丢人了,他说完话,便急急把小姑娘给走上前复命的侍卫长林峰,从后面跟进来的侍卫手里接了一个包袱,找地方换衣裳去了。 萧蕴左看看,又看看,这里已经布了五皇子的侍卫,却始终不见萧湛的影子。 先前喜悦和期待,全都变成了担忧和失望。 心里还生出了几分委屈,她的五表哥看起来早就知道这次会面有问题,还提前做好了安排。否则,那些穿着便服的侍卫们不可能来得这么快。 侍卫长林峰把萧蕴送到了一间暖阁里吃茶,萧蕴等了好一会儿,才见换了男装的秦暄走进门来。 萧蕴立即站起身,走上前,急急问:“五表哥,到底是谁要害我?是萧国公府的人吗?” 她方才迅速把自己的仇人们在脑海里筛了一遍,然后发现,最想她死的人,大概就是萧国公府的二房一家子了。萧家的二夫人韩氏因她而死,萧忱也因此和国公府的世子之位无缘,有人想报复她很正常。 秦暄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见小姑娘虽然受了点惊,但还算冷静,微松一口气,说道:“方才,侍卫们已经审出来了,方才那两个蒙面人都是韩国公府的侍卫。” “韩国公府?” 秦暄点了点头,厌恶道:“对,幕后主使就是韩槿,萧凤章应该也有份儿。” 萧蕴顿时想起了秦暄以前对韩槿的评价。 先前只是听听,心中没什么觉,这会儿亲身体验过一遭了,心里又是后怕又是愤怒,“韩槿要动我,是因为我碍了她和你之间的姻缘?” “什么叫我和她之间的姻缘?”秦暄不听这话,嫌恶道,“我和那个疯女人没关系,别把我跟她扯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下错别字。 第25章 不请自来 萧蕴有点儿后悔,她方才的语气太冲了,有点儿没见到萧湛,便迁怒秦暄的意思,小声问:“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进一趟,找父皇告状。”秦暄捏了捏小姑娘的脸颊,安抚道,“你身子素来骨弱,又受了惊,就别跟着我进了,先回皇子府好生歇着。” 其实,不想萧蕴跟着他奔波受累倒在其次,最要紧的是,他不能让现在这个身子康健的萧蕴出现在韩皇后面前。谁知道韩皇后见康华郡主身子大好了,会不会再次对她下毒手? 萧蕴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问:“五表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大哥今天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秦暄半真半假道:“我也不知道你大哥是不是还活着,会不会出现在这里,之所以提前安排了侍卫相候,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不过,从结果上看,幸亏我提前做好了应对麻烦的准备。” 顿了顿,又沉声道,“记着,后,没安排好退路的情况下,不能单独去赴任何人的约。哪怕约你见面的那个人,是死而复生的萧湛。” 萧蕴连连点头。 她有点儿不敢想,自己若是没把花笺给秦暄定夺,而是偷偷溜出府,单独来到这个布庄赴会,会落得一个什么下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当真是用生命总结出来的教训。 五皇子府的马车已经到了布庄门口,秦暄带着萧蕴上了马车,马车两侧,近二十名骑马的亲卫左右相随。 马车再度行到西市街口时,对面的酒楼上,蓦然传来一声男子的尖叫:“死……死人了!”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