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期末考试的时候,语文老师给他们看了一个纪录片,让他们写一篇关于生命的读后。 纪录片讲的是一个癌症患者的故事。 这位癌症患者被查出来罹患癌症的时候还很年轻不到三十岁。 因为高昂的医药费,丈夫跟着小三跑了孩子才四岁家里只有一对年迈的父母。 可以说生活比糟糕还糟糕。 但是她非常坚强非常乐观一边积极接受治疗,一边辞职回乡开小吃店。 纪录片的最后,她已经成功战胜了病魔事业也发展的很好,在六个城市都有了连锁分店。 在烟火气中,她冲镜头出了一个微笑。 莳音对那个笑容印象很深刻,很美好很灿烂,不带一丝霾。 仿佛生活给予她的一切磨难都只是通关路上的小case,而自己注定会走到最后。 她觉得不能理解。 她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乐观的人呢。 如果是自己的话,在得知自己得了癌症的那一刻,估计就觉得自己一定要死了。 就会把房子店铺都卖掉,拿着钱去环游世界,抓紧时间实现梦想。 治疗那么痛苦,最后还有大概率是活不下去,那么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的余生都困在白墙和消毒水气味里呢? 不能理解。 可语文老师说了,世界上还有很多像这个人一样积极的癌症患者。 正是因为他们良好的心态,最终才能战胜病魔。 回家后,莳音把这个故事跟妈妈说了,她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问,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多心态乐观的人呢。 为什么他们都笃定自己好像不会死似的,万一最后治疗失败了怎么办? 妈妈从教案里抬起头,笑了笑, “不是笃定自己不会死,而是觉得自己不能死。她的孩子才四岁,父母又年迈,要是就这么撒手去了,孩子又该怎么办?” “音音,这个世界上,最坚强的人就是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她们可以战胜一切,甚至可以痛苦地活着。” 莳音看着母亲温柔又悲哀的眼睛,仿佛明白了什么,又觉得自己其实什么都没听懂。 她自小聪慧,一点就通。 很多时候旁人的伪善、假笑、故作骄矜,她一眼就能看透。 长这么大,人生中唯二两个她认真去琢磨了,却始终无法琢磨明白的人,一个是裴时桤,一个就是母亲。 她无法确定母亲是不是真的父亲,也无法确定母亲是不是真的自己。 她惴惴不安,茫不清,一面她,一面又恨她。 她看不懂她。 十七岁的莳音,就像一只倔强的幼鹿,用稚的鹿角去对抗这个世界,却自以为已经成。 她总想着快点长大,快点长大,长大了就可以离这个家,自力更生,干净坦地生活。 但她从来没有想过,命运会用这样撕心裂肺的方式,来让她迅速长大。 * “我这次期末考试,还是第三名,十二校排名第二十四。” 女生把试卷拿给她看,弯了弯, “理综考了273分,是不是超级厉害的?” “嗯,你理综这学期进步真的大的哦,不过语文要是分数能再提高一点,估计还能再进几名。” “我也是这样想的,而且我语文老是错在基础题,所以裴时桤他跟我说了一个方法,就是把现代汉语词典从头到尾看一遍,一天十页,把不清楚的字音和字形抄下来,后面只要跟着记那些不会的词就行。” “人家那是脑子好,你也不要总是跟着别人的路走,要懂得灵活运用,现代汉语词典厚的一本,你看的完吗?” “看得完啊,我算过了,一学期就能看的差不多了。你就等着吧,说不定高考我还能考个状元回来呢。” “先不说高考,我问你,你自招想要报哪个学校了吗?条件够不够得到?” “妈妈,我不打算报自主招生了。” 她垂下眼眸, “我想报q大,但是我又没拿过全国竞赛的奖,高二一学年的成绩排名综合下来好像也不够……我想,要不然就高考直接考算了。” “不是还有夏令营吗?我帮你问过了你们张校了,你这个成绩,去报夏令营,自招还是很有可能的。” “夏令营的专业我不喜呀。” “莳音……” “哎呀妈妈,你放心好了,我现在年级第三,按照去年的水平,肯定能考上q大的。” “去年是去年,你万一失误了怎么办?高考就是一锤定音,你要是出个什么小问题,后悔都来不及!” “我知道,但是总之,你不用担心我。” 女生帮她捏了捏被角,语气很柔和, “等下又要热疗了,你先睡一会儿吧,我在旁边写作业,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唉。” 莳母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呀。” 女生弯弯,抱着试卷俏皮的挥了挥手。 …… 今天才放暑假,医院人多,底下的小广场传来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嬉闹。 莳音走过去关窗。 因为刚刚下了一场雨,所以一面向窗外,能觉到空气里都带着雨后清新的泥土和青草气息。 让人觉到的生机。 这个病房是背的,不用开空调,也很凉快。 甚至坐的久了,还让人有些发冷。 她看着母亲平和的睡颜,沉默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走到一旁的小桌子边写作业。 语文的阅读材料非常悉,是龙应台的《目送》。 这篇文章,大概是因为太过真实又煽情,所以成为各种模拟试卷里最泛滥的阅读材料。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她刚好停在第十六题: 请结合全文,联系生活实际,谈谈你对最后一段话的理解。 莳音的笔尖颤了颤,停在空中老半天,最后也没能落笔。 . 期末考试的前一天,她再一次半夜被噩梦惊醒,下去客厅接水喝。 结果刚打开卧室的门,就看见厨房开着明亮的灯,何叔叔正坐在餐桌旁打电话。 蹙着眉,脸疲倦的愁容,明明眼里全是烦躁,声音却带着一种抑的柔和, “……是,现在在医院,查出来是中期,还是有希望的,医生说先要住院治疗看看。” “没告诉莳音,她刚好期末考,子卿怕影响她心情,只让我说她去省里学习了。” “子卿也不让我跟你们说,但是我想了一下,还是得让你们知道一下比较好,这段时间,莳音莳谚他们,也麻烦您多照顾着点。” “……哎,好,好的,您放心吧。” …… 莳音站在卧室的门边上,手里还端着一个水杯,明明只听到了只言片语,却忍不住浑身发颤。 中期。住院。 没告诉莳音。 真相几乎不用推测就能口而出。 何叔叔刚好挂了电话,一抬头,就对上女生明亮的眼睛。 她攥着水杯,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 “是……妈妈吗?” “……” “你告诉我,是我妈妈吗?” 何叔叔沉默了一下,灭掉烟头, “是。” “她生了什么病?” 小姑娘的眼睛很亮,亮的惊人。 就这么固执地盯着他,仿佛一把锋利的刀,让人忍不住就避开视线。 “……腺癌中期。” 腺癌中期。 是妈妈。 没有水杯碎裂的声音。 也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和不敢置信。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