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横波美人鱼一般从他身侧冒出来,一掠淋淋的长发,格格格的笑声飘河面。 “早知道你在偷窥!还想装正人君子?下来陪我一起洗,说好的擦背呢!” “早知道你知道我在瞧着。”胤理了理她粘在额上的淋淋黑发,“就等你这一拉了。” “嘴硬!”景横波嗤笑一声,懒洋洋地道,“洗澡还穿这么多!”伸手一,胤的带散在水中,似一条鱼,转瞬滑去不见。 下一瞬景横波拱进了他怀中,转眼白袍也如一团白云散开,在水面上悠悠去。 低低语声响起。 “这个不可以。” 格格格的清脆笑声也变成了吃吃低笑,和这夜一般朦朦胧胧,黏黏腻腻。 “穿衣服洗澡才不可以。” “你不也穿着?” “我!” “算了。你不如我。” 玫瑰红的软云了起来,将水映得嫣红,在那片红云之中,依稀雪白的肢体,如水草一般摇曳。 人间最软最美姿态,无需故作惑,只因彼此有情。 “看,起了红疹,是不是很难看?” 乌发如缎,在水面铺开,似墨莲开放,两侧似玉琢柔肩,从颈项至肩的弧度美妙,也是一弯增减不得的月弧。 肩上隐约淡红小点,望去如蝴蝶停憩。 一捧清凉河水,轻轻浇在她背上,胤微凉的指尖落在景横波肩上时,她忍不住微微颤了颤,发出咕咕一声低笑。 忽然想起初见时他那般遥不可及的模样,想变时她怀恨从他前刀,到如今他在身后给她擦背,世间事从来看得见开端看不见收梢,每段路都是难以复制的风景。 他的指甲冰晶一样凉,搔着那雪白肌肤上的红点,她的肌肤比以前更为雪白纯净,是山间无人履足的雪,天上无人采撷的云,毫无瑕疵和杂质,因此那点红点,并不显得煞风景,反而如胭脂轻点,桃花浅落,美到鲜明清亮。 过症状并不严重,他一边给她擦洗,一边顺手在她背上轻轻抚过,给她调理经脉。 肌肤如此细腻干净,并无油腻,以至于手放上去,发出细微的咯吱声音,笔直颈项下,肩骨如蝴蝶对称,中间一条雪白致的浅沟,而窝正在水平面位置,一抹惊漾的弧。 她的衣还穿着,自制的衣,深玫瑰红的系带在黑发和雪肌间十分显眼,在侧边打着蝴蝶结,手指轻轻一勾就能解开,他的指尖从那里温柔地抚过,将结抚平。 她还是笑,笑这家伙从来有口无心,要做君子。想要和她进一步接触,证明自己的最重要地位,却又不愿接触至最深处,当真便要了她。 她的笑声里有点恼意,忽然一个转身,将他推倒,水声哗啦一响,他猝不及防没有站住,好在水不深,勉强站着能到底,底下水泡一阵上蹿,骨碌碌晶莹冒泡,等到他终于站起来,他上身的丝缎亵衣也已经不见了。 胤似乎很有些不习惯,往下沉了沉,景横波双手搭着他的肩,似笑非笑地瞅着他,大神的身体一向很有看头,瘦不骨,线条紧绷,锁骨尤其致,一线平直,微微凹陷,她总是很想在那里放一斛珍珠,想看珍珠在他肌肤上滴溜溜滚动,想看珠光和他肌肤的辉光映,想看他浅红的紧抿的被珠光照亮,那人世间最为惑的男子的。 不过此刻,水珠在那样致的锁骨间滑动,已经足够她喉间发紧,忍不住连咽口水,在忍不住伸出禄山之爪,毁自己一世英名之前,她赶紧笑道:“投桃报李,我也给你擦背!” 她转到他身后,先将他了的长发捞起。他静静立在水中,月光下像一尊雪做的雕像,修炼般若雪,也让他肌肤明洁,毫无瑕疵,她觉得在这样的冷水中,自己青的躯体都似乎因此要燃烧起来,想要靠近他,想要抚摸他,想要深深埋进他的怀里,用肌肤的最深相触,告诉自己他在。 然而终究不能,她有些懊丧,这地方选得不对。 她想起那一年风花树下他曾给她洗头,记得自己承诺过给他洗头,便抓了他的长发,在水里慢慢淘洗。手指在他发间穿梭的时候,她忽然一怔。 这手……有点不大对。 他一头乌发,光泽幽亮,缎子一般质。这样的发,抓在手中必然也极其舒服,然而此刻她却觉得指掌间微涩,似乎发上有什么东西,而且发质似乎也显得太硬了些,然而目光搜寻,却又看不出什么。 正要询问,她忽然到脚下一动。 这觉很奇怪,像是地震,又似乎是脚底下有什么巨大的鱼在翻身,水波猛地一震,她身子一歪,胤的发从指间散开。 一霎间她忽然觉到水下似乎有无数寒风利箭,嗖嗖穿梭过。什么东西呈发散形穿刺而上,尖锐地触及脚底。 这些觉都只发生在一瞬间,连思维都捕捉不及,直觉让她立即便要闪避,随即她听见胤一声冷叱,下一瞬“哗啦”一声水响,身子被人一拔,她已经翻上了天空。 在翻上天空那一刻,她看见水面波涛涌动,整条河面似滚开的锅一般沸腾,无数的水泡和近乎透明的影子,忽然从原本空空如也的河底泛了上来。 她看见两岸边所有的灌木都在簌簌摇动,风忽然刮得猛烈,那一片一片七八糟的黑影子,从山的轮廓中分离而出。 看见越过河岸边的树林,那一排马车已经倾倒,正被火焰熊熊燃烧,红的妖火里黑的人影连绵成片,惊叫喝叱和金铁击的响声密集地传来。 看见半空中有人扑向她这个方向,张开嘴似乎大喊着什么,然后“咻”一声似一片乌云掠过,那人猛地栽翻在地。 看见刚才的那个坡忽然便不成了坡,轰隆一声倾翻而起,一大片带着烈油和腥臭气味的土壤,向这河面翻滚而来。 ☆、第六十二章 惊变 景横波被扔起来的同时,她的衣裳已经飞上了半空,她在半空翻滚瞭望这一霎间。外头的衣裳已经裹好。 她一开始并没有搞明白胤把她扔起来的用意,她明明可以在水中瞬移,就算一个瞬移出不了河水,下一次也一定能到安全地方。 随即她便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 河边原本有个微微倾斜的山坡,山坡上就是稀稀拉拉的树林,现在这山坡忽然似被翻了起来,一道土墙翻滚向河水中倾泻,一大片青黑的体从土中出,瞬间将河水染成青粼粼的一片。那些青黑的体泛着油光,她鼻端嗅见火油的气味。 一道猩红的光芒,闪电般穿越滚滚的土,下一瞬“嚓”一声,一线火光在河面上燃起,迅速沿着那些青黑的火油,爆燃了整个河面! 刹那间河水之上,纵横火光,烟雾滚滚,不见人影。 而在河面烟雾和水光之中,不断有“哗啦”破水声响,寒光锐,在红的火焰间织出一道道冷光。 水上,水下,都有杀手! 那些从水下出来的杀手,一边出剑,一边甩掉了背上用作伪装的灰白泥盖和水草青荇,景横波一眼扫过人数,险些倒冷气——就在刚才,她在河水中畅游的时候,那看似平静的河底,整个是这些人的背伪装出来的! 这些竟然是能在河水里长期闭气的杀手! 这些伪装之道近乎神奇的杀手,竟然瞒过了她和胤! 眨眼之间,这刚才还清亮平静的河面,变成了人间地狱! 穿越至今也算见过无数风浪的景横波,此刻也免不了心中震颤——好大的暗杀手笔! 暗杀无这样的声势,声势浩大的杀手没有这样的毫无痕迹和隐蔽,她心中隐约掠过一丝不祥的预,但此刻什么也来不及想,她大叫:“胤!胤!” 又喊:“耶律祁!裴枢!拥雪!七杀!” 没人回答她,像天神忽降对这块土地施以重拳,一霎之间所有人都陷入了搏杀之境。 “嗖。”地一块东西飞过来,落在景横波脚下,那东西很有些分量,本身也带着冲力,将她带着往河边稍微安全的地方落,景横波低头隐约看见是冰,心知是胤出手,他必然没事,但此刻这环境太险恶,四面烟雾滚滚火光妖舞,她本无法看清任何人影。只觉到胤还没离开河面,那些滚滚火光烟雾之间,不断有雪亮的寒光出。 更让她心急如焚的是,此地接近玳瑁边境,随时有可能引起十五帮的注意,如果真的是她想象的那种情况,马上她就会面临两边夹击的窘境。 河边一边是树林,那里的地面已毁,是火油,所以现在那块冰载着她往另一边去,而另一边则是郁郁葱葱的灌木丛,那些圆团团的灌木被火光和风声映得忽明忽暗,似无数鬼魅蹲伏在侧。 她摸住了随时都随身携带的匕首,咬住了,等待着从灌木丛中忽然冒出来的杀手。 这一刻她居高临下,看见有几条人影从山坡上向这边奔来,其中一人似乎还受了伤,行动略有些踉跄。 忽一道冷风从身后起,所经之处火光纷纷熄灭,那冷风气息锐利,从她脚下掠过,“嚓”地一声将几株灌木连铲起,远远撞了出去。 一条黑人影再也无处遮蔽,团身从一蓬灌木中出,刚要舒展身形给景横波来上一剑,忽然砰砰几响,他身子一,砰然落地。 他前一道冰棱,后背一木,头顶一道砸伤,颅骨都已经塌陷,一块大石头,滚落在他头旁。 冰棱是胤手笔,石头是景横波隔空移物,木也不知道是谁的,看方向是后方,景横波看见似乎是耶律祁,远远地赶了来,然而转眼就有一大团“灌木”拦在了他面前。 再一看那死去的杀手,那衣裳和脸上的木然表情,虽然不认识,但不用问了,默军。 景横波落地,叹了口气。 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一万默军叛变。 虽然还没搞清楚这友军叛变的原因,但现在这情形,对她极为不利。她的援军还没到,接应军队也还没到,此刻本身实力和默军相差极大,这一万军队选择在玳瑁边境暗杀,还会引来十五帮的趁火打劫,全军覆没的可能极大,那就不要谈什么驰援三县,夺回玳瑁。 她刚刚落地,忽觉地面一滑,险些踉跄栽倒,随即脚踝一紧,地下一个老鼠里,竟然探出一双人手,抓住了她的脚踝! 景横波一刀就对着地下猛刺,那手飞快地缩了回去,地面一阵起伏晃动,转眼又有一道冷风,从身后袭来。 她身子一闪避开,转身正见另一双手抓着三棱刺,做挑她脚筋状。她一刀贴地横劈,那双手又闪电般往地下一缩。简直就像打地鼠一样。 烟雾中传来胤的冷喝:“不要原地停留!闪到安全地带!不要离太远!” 景横波心知这是最好的办法,默军的暗杀手段太厉害,能把暗杀成阵仗一样地搞,全天下只有他们能做到,人数多,人人是厉害杀手,就会导致整个区域都处处杀机,所有人都不能停留,因为停下来就可能被杀死,也不能躲到外围,因为对方人多,外围也一定有包围,但这样的长久挪移,累也能把人累死。 她听见了耶律祁的呼唤,听见了裴枢的怒喝,觉到胤的出手,但以他们之能,也不能向她靠近,可见默军一定已经制定了完美的计策,将高手全部分割开,各个击破。她所在的这段河面及附近,一定人尤其多。 她大叫:“都顾好自己!我没事!” 此时烟雾升腾,视线不清,没头苍蝇一样撞,只会让所有人更担心。 她不愿意胤等人作战中,还要为自己分神。 眼光四处寻找,她要寻找到一个能让他们都看见,自己也相对安全,让所有人安心的地方。 目光忽然落在前方,树林最上端,有一棵树分外高颀,一枝独秀于丛林中。 这里的树都不算百年老木,细细长长,尖端更是看来细弱,承载不住一个人,可她决定了去那里。 高处才能把握战机,看清敌人的动向。 下一瞬她身影一闪,出现在树的顶端。 “我在这里,都放心!”她一声大叫,随即大喊,“裴枢,脚底!” 一个包围圈内,正在鏖战的裴枢的脚底,忽然炸开一蓬诡秘的青火焰。 裴枢身子一闪,间不容发地避过,一猛刺于地,再拔出来的时候生生带出一颗头颅。 “管好你自己!”裴枢没好气地喊。烦躁地将那头颅,狠狠在对面杀手脸上爆开。 景横波已经换了方向,这回看见了耶律祁,他身前也是一大堆人,对方以人海战术辅助以暗杀手段,耶律祁大袖飘动,身形依旧不带烟火气,但无论怎么辗转挪移,始终无法摆这群附骨之蛆。她给耶律祁指出了对方的几处破绽,多杀了几个人。 但景横波看不见胤,因为河面上是火势和烟雾最猛烈的地方,她只能看见火光之中时常有剑光闪亮,和裴枢那一群打得暴烈,耶律祁那一群打得沉重比起来,胤那一群最静,和升腾的火光对比鲜明,几乎看不见对招和动作,却最让人心里寒意森然。 这种情况,景横波甚至无法出手相助,她只能在高处当个靶子,好在高处足够高,不断有箭来,都在她脚下掠过。 然后她看见了铁星泽。 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和耶律祁裴枢相比,铁星泽是离河边最近的,他正带着一批身边亲信护卫,也在拼命厮杀。 铁星泽甚至已经受了伤,一支箭着他的肩胛骨,离心脏只有寸许距离。他半身鲜血殷然,形容酷厉,出手猛如疯虎,和平时的温文亲切截然不同。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