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地下商场,两人在狭窄的店铺里穿梭,与很多很多学生擦肩而过。 谈梦西挑出一条黑蛇鳞纹项圈,标价十块。才十块钱,游叙叫老板拿三十条不一样的来。谈梦西不要,随便看看。 游叙摆阔失败,没滋没味,“我以为你喜这些。” 谈梦西摇头,在挂链子的墙上找到巴掌大的镜子,把项圈放脖子上比划。 雪白纤细的脖子,抬起头时,明显的喉结和骨骼,蓝紫的血管清晰可见。 漆黑的小皮带一贴上去,显白,几乎没有血,衬得谈梦西这张脸更冷,更倔。 游叙看得发怔,思想发散,散到在大庭广众不该有的地方。 这样的打扮跟谈梦西那个表情一样,对他来说,浓烈的挑衅和隐秘的挑逗,还有一点出奇符合他口味的调情。 “怎么样?” 谈梦西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谈梦西戴好小皮带,回头面对他,却垂下眼睛不看他,“打扮成这样去酒吧,别人不敢轻易搭讪。” 错了吧,这样不是更容易有人搭讪? 游叙在心里反问,不解也写在脸上。 “看起来太单纯,那些心思很坏的傻会当你也是傻,不停敬酒什么的,想把你灌醉……”说到这里,谈梦西对镜子抬起下巴,“弱者不敢上前。” “上前的是强者?” “不怕死的勇士,值得喝一杯。” 游叙的舌尖抵住脸颊,不自觉沉了嗓子,“你喜去酒吧朋友?” “我单纯喜放松。”谈梦西摆出思考的样子,饰品店各小灯打着,一眼皮,眼睛里有群五光十的星星,“不喜朋友。” “以后别去了。”游叙啧了一声,心里罗列出一百条不该去酒吧的理由,升到喉咙口,蓄势待发。 谈梦西说:“好。” 游叙诧异地挑起眉。 谈梦西摘下项圈,还给老板,轻声说:“其实,我也就你一个朋友。” 第18章 单纯 游叙跟谈梦西有缘,因为游叙的爷爷是医生。他一看见医学生,自带亲切滤镜。 说这些时,他们在一个路边摊吃贝壳。蓝的塑料大棚,一锅二十五元,烟熏火燎的小锅底下一盏蜡烛,架在两人中间咕噜咕噜响。 游叙不知道这是什么贝壳,也不吃这种东西,一股子腥味加白酒味。 谈梦西一个人吃,用手指捏起贝壳边缘,放嘴里一下,又辣又烫。 手边的壳堆成小山,他舔着嘴问游叙:“你爷爷是什么医生?” 游叙盯住他的嘴,水光滑亮,微微肿起,线边上泛红,像口红擦过了界,“普外。” “我眼视光医学,眼科。”谈梦西又捏一个。 游叙换了个坐姿,觉得谈梦西好像女生,翘着细细白白的手指头,吃这些小玩意儿,一口也才一个,得吃到什么时候才。 他也不急,看他一小个一小个吃。 谈梦西顺着专业继续说:“你听过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句话吧。” “听过。” “我到这个专业才真正理解,这句话一点儿也不象,特别写实。” “因为……接触很多失明的人?” “如果一个人躺在那里,没有呼,瞳孔放大,眼球浑浊,你知道那是死人。”谈梦西尽量简单形容,“如果一个人正在经历眼球摘除手术,眼眶里空空的,哪怕他有呼,你眼睁睁看着,不会觉得那是一个活人,只觉得这是一具……躯壳。” 游叙打了个冷颤,“为什么选眼科?” “父母听人家说牙科眼科好。”谈梦西笑笑地白他一眼,“好挣钱,还能为什么?” 能把挣钱说得这么明目张胆,家境不好,家境好的会说理想。 他们聊过以后想做什么,没有用“理想”这么大的词。谈理想得配上滔滔大论,甚至吹个牛。 他们过于真诚,稍微聊聊足够。 游叙的想法符合年龄,不喜按部就班的生活,先听父母的去单位上班,以后有存款了,买一辆能超牛的汽车,当自由职业者,到处旅游。 谈梦西说自己没有想法,得过且过,跟他的气质一样冷漠,又充引人深思的悲观。 游叙能察觉到这份悲观,谈梦西的衣服重复,手机很旧。 他每次抢着请客,谈梦西也不推,心安理得地吃,他正好心安理得地请。他又想起酒吧的后半场便宜,aa制,一个人没多少钱。当然,谈梦西这样一个“没人不注意”的人,泡吧可以不花钱,有的是人请客。 他心疼谈梦西,不是怜悯,心疼会发明显又持久的保护。除了保护,他还生出一种“不行,只能我请”的诡异想法。 谈梦西问:“你爷爷在哪个医院?” “之前在社区医院,早退休了。”游叙回过神,补充,“提前退的,我得了老年痴呆,我爷爷一个人回老家照顾她。” 谈梦西眨了眨眼睛,“一个人?” “这病后面难受的,我不认识自己孩子,只认我爷爷。我爷爷不想孩子们看见妈那个样子,他心甘情愿乐在其中。” “你爷爷这么好。” “没有哪个亲戚不说我爷爷好,我这辈子不做饭不做家务,只上班和看电视,脾气还特别大,经常骂我。”游叙得意地笑,见锅子半空,问要不要再来一锅。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