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聊天记录删了,故意跟你怄气,假装我也可以削弱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我想刺你,你重视我。”他笑着了口烟,眼睛眨得用力,像被烟熏着,泛一圈红,“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我要你相信我。” 他的贪婪不改,一直很明显,给了谈梦西什么,必然向谈梦西要回一点什么。 谈梦西仰起头,吐出一个烟圈,“我相信。” “我没有说谎。” “我相信。” “为什么?” “那时候,我确实生气,还试探过你,你表现得不像有别人。”谈梦西的目光平静,沙哑的声音无比清晰,“说出来搞笑,我有种盲目的自信,我知道你我,回别人几句私信,又怎么了。” 游叙怔住。 谈梦西还在吐着烟圈,好玩似的。 游叙别开了脸,哪是烟熏着眼睛,不明意义的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淌整个眼眶。 一个丑陋的灵魂,已经得到了宽恕,在他认罪之前。 说不清悲伤,还是足。 “刷”的一声,谈梦西打开帐 篷的顶部天窗,帐 篷内涌入黯淡的光,还有雨水味的润空气。 正方形的透明天窗内,灰黑的天,乌云边飘边消散。 游叙偷偷擦干净脸,没有泪了,对谈梦西温和地笑:“隔了这么多年,我说出来了,你有什么觉?” 谈梦西也抬起脸,面向天窗。 淡淡的光线,自上往下打在他的脸上,柔和了他的面部线条。他的目光放空,无心看天窗里的风景,认真思考问题,看起来温柔又冷漠。 谈梦西思考得越久,游叙越装不了平静,自似的期待谈梦西的答案到来。 释然,仿佛意味告别过去,走向新的人生;不释然,等于“不相信”,怎么选也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不止眉眼和情绪焦躁,全身的细胞好像着了火,呼急促:“希望我马上滚蛋,跟我老死不相往来?” “我以为会释然,原谅,或得到救赎。”谈梦西有了动作,轻轻摇头,“没什么觉。” 什么也没有。 好像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我有。”游叙咽口唾沫,天窗在他眼前旋转,散开,“我头晕。” 谈梦西盯他看了半晌,摸他的额头,“你发烧了。” 半夜又下了雨。 游叙躺在帐篷里,毯和羽绒服盖在身上,依旧瑟瑟发抖。谈梦西在帐篷外面忙些什么,噼里啪啦翻东西,动静不小。 不知道过了多久,游叙昏昏沉沉的,对时间失去概念,雨好像又停了。 谈梦西钻进来,拿了条热腾腾的巾,“我烧了水。” 游叙有气无力地睁眼,“怎么烧的?” “后备箱有个折叠水箱,我拿它接了半箱雨水,用咖啡壶烧的。” 谈梦西掉他的上衣,声音忽远忽近。叫他抬手,他抬手,叫他翻个身,他翻身。力导致的神经皮炎也严重了,在他的双臂内侧发展成两块对称的深红,还无意识抓破了表皮。 全身用热巾擦过一遍,胳膊涂上冰凉的药膏,舒服多了,他几乎要睡着。 又是拉拉链的动静,他撑起沉重的眼皮,望向谈梦西,眼白烧得全是血丝,“不要走。” 谈梦西不止回头,回到他身边,“我不走。” “别出去。” “怕我丢下你?” 游叙摇头,“外面太黑,你一个人不要走。” 谈梦西端详着他,抬手把他的枕头垫高些,又了下他的肩膀,让他安心,“我不走,我去车里拿药。” 游叙短暂地闭上眼睛,睁开,谈梦西在往他嘴里维生素片。谈梦西的手在他眼前晃,手背摔出的淤血正在消退,扩散,掌心一层浅浅的红伤疤。 他再闭上,睁开,这只手变出一片布洛芬,还给他灌下半杯水。 高烧的身体把无力传染给了神,脆弱和愧疚冲开清醒的栅栏,他不自觉笑笑,“谈梦西,你不像魔鬼。” 谈梦西把毯盖自己身上,侧躺下,跟他中间隔了一拳距离,“我像什么?” 游叙说:“天使。” 谈梦西想笑,憋住了,游叙烧得糊,烧出拙劣的油嘴滑舌。 他不觉得自己在被动,内心却有暖意在不断翻涌,“除了头晕,还有没有别的觉?” “没有。” “如果天亮不退烧,我带你下山。” “你的……没人的地方怎么办?” “不要紧。”谈梦西说。 他垂眼凝视游叙的脸,眉头皱得特别紧,暗红的嘴干裂。游叙有两天没剃须,下巴胡茬发青,看着就刺手。 闲着没事,漫漫长夜总该想办法过。 他找出剃须刀,把游叙的头托起来,靠上自己大腿。剃好胡子,大腿渐渐麻了,他忍住没动。 小睡了十分钟,游叙醒来又喊:“谈梦西。” “嗯。” “你没什么亲人,我以为我是你在世上最亲的人,一直在好好地照顾你。” 谈梦西微微笑了,“你是。” 一直是。 “我没有照顾好你。” “你有。” 游叙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股脑好多话要说,发烧又让他思维混,不知道该说什么。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