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落到炭火之上,透过滚烫灼热的火苗,辛如练难免想起当晚的情形。 热的眼泪混杂刺目的鲜血,将炉火浇熄了一半,那时宋砚清的脸比雪还要白,白得似乎下一刻就会碎掉。 “他还说什么了?”辛如练又问。 晏行舟抿了抿:“宋兄还说,此生能得嫂嫂为,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只可惜他罪孽深重,明知月亮不可攀,却妄想困住月亮,是他痴心妄想,不知天高地厚。” 他说这话时虽然是笑着的,但是眼底的黯然怎么也挥之不去。 辛如练动作一顿。 宋砚清不仅不怪她,反而把所有过错都归集自己身上。 就像冲喜成婚当天,他也说过类似的话。 “于宋某来说,女郎是皎皎天上月,冒昧请旨赐婚是宋某的不是,宋某身比残泥,地下泥染指天上月,宋某罪不容诛,今后就算身死也是天罚,此生能得女郎为,宋某死而无憾。” “夫人需记得,若我有一天真的遇难,你不必为我守孝三年,夫人是九天弦月,值得更好的人守护,能拥夫人在怀片刻,已是我此生至幸,虽死不悔。” 她和他之前从未接触过,但那一字一句真情实发自肺腑,仿佛早就和她有了纠不清的牵扯。 辛如练长叹一声,起身:“太子殿下请自便,我有些乏了,恕我失陪。” 晏行舟想拉她,但想到现在此刻的身份不合适,伸出去的手又强制收了回来:“嫂嫂难道就这么讨厌我,除了宋兄的事,别的一句话都不想和我说?” 辛如练看向他。 没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无论是晏行舟还是席东月,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有些集的陌生人。 讨厌谈不上,但也谈不上多亲和。 她不知道晏行舟为何会经营客路阁这种江湖组织。 也不知道晏行舟明明贵为一国太子,为何会替宋砚清冒险去一线天采药。 更不知道晏行舟到底和宋砚清、佘九仓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 现在面对晏行舟的质问,辛如练想了想。 确实如他所说,自己一直都在询问宋砚清的事。 晏行舟千里迢迢从大御来,给她说了好些有关宋砚清的事,她却连一句道谢也没有,自己这样也属实招待不周,于是向他施礼。 “多谢太子殿下告知宋三公子的消息,太子殿下的恩情,如练记下了。” 晏行舟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要她的道谢干什么。 练儿有些时候聪明过了头,一点儿蛛丝马迹就能让她追溯源发现真相。 但有些时候又太糊涂,就像现在,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却不明白。 他什么都不想求,就想和她单独在一起,哪怕不说话,就这样坐着,听风起,看雪落也行。 可是练儿对他避如蛇蝎,话没说上两句就要走。 两次成婚,但他们相处的时间算起来并不多,现在就连坐下来说话都成了奢侈。 确定礼节都到位了,辛如练再次告辞。 晏行舟这次倒是没拦她,顾自给乡书使了个眼。 乡书得令,当即飞扑过去。 还没走出几步的辛如练只听得一声闷哼,回头一看,就见晏行舟捂着左眼,神情痛苦。 而罪魁祸首早已扑着翅膀窜了出去。 辛如练一惊,连忙倒了回来:“太子殿下?” 晏行舟捂着眼,半开玩笑道:“嫂嫂的黄鹂倒是个护主的,方才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它,飞过来就啄我的眼。” 辛如练一噎。 这叫哪门子护主? 她算什么主人,乡书的主人说起来是他好不好? 但现在不是和他计较这些无关紧要的时候,眼睛本就脆弱,若真是被乡书啄了,严重点估计会失明。 说了句冒犯了,辛如练当即拨开晏行舟的手查看伤情。 也不知道乡书具体啄到了哪里,晏行舟此刻的左眼整个都是红红的,疼痛几乎让他睁不开眼,眼泪不受控地溢出。 “没啄到实处,嫂嫂不必担心。”说着,他站起来就要给辛如练看看他真的没事。 只是他的眼睛虚虚闭了一只,视线被遮蔽了一部分。 这一起身没注意脚下,不小心被椅子绊了一下,身体失衡就要摔去。 辛如练眼疾手快,急忙拉了他一把。 这一拉,便觉有什么夹杂着血腥味的苦咸热落入口中。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是什么时,脑海里突然炸出来一句话。 “一只眼睛换留在你身边,也不算亏。” 辛如练一愣。 这是晏行舟的声音。 可是她刚刚看着他,他没有说话。 晏行舟趁机站稳身形,自嘲道:“瞧我,宴里喝了几杯酒到还醉了,若不是嫂嫂及时拉我一把,估计摔得厉害。” 辛如练皱着眉,始终没搭话。 视线落到晏行舟的左眼上,一抹赤红映入眼帘,从眼角到脸颊,长长的一条。 这是血。 他的眼睛竟然开始血了。 辛如练恍然。 这才意识到方才砸在她口中的是掺杂了血的泪水。 也亏得晏行舟都这样了还在这儿和她说什么没啄到实处,没什么大碍。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