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醒来,萧鸾玉只觉得脑门一阵疼,似乎是昨夜喝了汤药实在犯困,没来得及擦干头发就睡着了。 这也就罢了,梦里还睡不安稳,总是梦到吓人的事。 “公主,请用午膳。” 竟然已是午膳了,萧鸾玉了眉心,在桌边坐下。 “林富安在哪?” “回公主,他在殿外守候。” 昨晚匆忙把他留下来,倒也没给他安排什么活计。 萧鸾玉慢慢搅动栗子粥,略作思量,“把他叫进来。” 片刻后,半大的少年跪在她身边,恭敬地向她请安。 “你有过几位主子?” “回公主,奴才入不足一年,您是第一位主子。” “抬起头来。” 萧鸾玉仔细瞧着他的面容,确实是个稚的,估摸也就比她大了三四岁。 “昨夜你听到什么动静?” 林富安的思绪转得飞快,当即明白她的意思。 “奴才跟周公公在御花园巡夜,一不小心了路,听到落水和呼救的声音便赶了过去,并未看见其他人。” “哦?”萧鸾玉意味不明地盯着他,不再多问。 对于林富安的话,她既是无法对证,也无法揪出凶手。 深夜的御花园,除了太监和守卫,就只有她和萧翎玉。 如果动手的是他,她又该怎么办?毫无证据,只能忍耐? 可是话说回来,萧翎玉再怎么骄横无理,也不会突然对她动了杀心。 还是说,另有他人指使? 正当萧鸾玉越想越心烦,殿外传来几声慌的劝说,萧翎玉已经蹦蹦跳跳地进了门。 “皇姐,怎地睡那么晚才醒?” “昨晚……有些不舒服。”萧鸾玉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敛下神情,继续搅动碗里的栗子粥,“翎玉如此着急,是有什么事吗?” “也不算急事,还望皇姐不要怪我。” 萧翎玉含蓄地笑了笑,坐在她身边,“皇姐,找到自己的东西了吗?” 萧鸾玉的脸微变,“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就是问皇姐找到自己的玉佩了吗?” “你知道我丢了东西。” 萧鸾玉的脸冷了下来,本就苍白的面容没了一丝的血。 而萧翎玉恰恰相反,他那白玉似的脸颊染上微红,无辜地绞着手指,“都说了皇姐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你的话有几分真假?”萧鸾玉沉声说,本就钝痛的脑袋让她更是难以掩饰自己的情绪,“耍我很好玩?” “皇姐别生气。”萧翎玉似乎被她吓了一跳,瞧了一眼旁边的女,颤巍巍站起来,“那时候夜已深,我也不知到底是谁的荷包,先捡在手中带回来了。” “这么说……我没有告诉你,倒是我活该了。”萧鸾玉被他的举动恶心到反胃,也反应过来,这里还有其他女,“坐下来吧,把东西还我,我便不生气了。” 萧翎玉没有坐下,也没有拿出荷包的意思,依旧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表情。 “皇姐,那东西着实致,不如送给我……” 她怎会想到他竟然如此无,气得连木勺都握不住了,“你锦衣玉食、绫罗无缺,何必惦记我那破烂的玩意?” “怎会是破烂的玩意?分明刻了一个‘锦’……” “萧翎玉!”她倏地站起来,咬牙打断他的话,“少用你那弯弯绕绕的心思来猜忌我。” 萧翎玉面一哽,难得有些羞辱,“皇姐在教训我吗?这里,还有谁的名字如此巧合?” 当然只有太子萧锦玉。 萧鸾玉何尝不知道这个巧合,但这是母妃唯一留下的东西,她信不过打扫杂物的女,只能将玉佩收进荷包、带在身上。 眼下让她如何解释都说不清这缘由。 说是母妃的东西,只会让人诋毁一个死人的名誉;说是她自己的,贤妃和萧翎玉又会怀疑她别有用心。 萧锦玉身为太子,弱冠之后便出建府、接触政事。 萧鸾玉与他见面的次数更是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若是有心之人将她和太子扯到一起,这枚玉佩就是最好的线索。 虽然萧翎玉的年纪太小,但当今皇上正值壮年,必不可能早早退位,所以贤妃还有数年的时间谋划布局,为萧翎玉争一争这东之主。 萧鸾玉深知自己的处境,早已默认站在了贤妃这一派,只待后成为助力萧翎玉上台的棋子之一。 当年,母妃让贤妃成为后的笑话,贤妃有多恨她,就会想尽办法榨干自己的价值。 果真是,活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萧鸾玉沉默了片刻,想到了很多。 偏生萧翎玉还不放过她,非要那块玉佩不可。 “送给我好不好,等会我也把我的护身玉佩送给你,这样你就不会生病了。” “……不行,莫要开玩笑了。”萧鸾玉尝试软化自己的语气,忽然察觉这些对话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皇姐,我问你要什么礼物,你总是不答应,现在我想与你换都不行,哪有姐姐不疼弟弟的……” 萧翎玉习惯地拉起萧鸾玉的手,可是她现在看他这张相似的脸就觉得嫌恶,下意识地甩开了他,却没想到他竟然演了戏,顺势跌在地上。 “四皇子!”旁边的女急冲冲地叫了一声,上前扶起他。 萧鸾玉心中暗道不妙,瞥见殿外的人也被惊动了,脑袋愈发疼。 “又在闹什么?”雅兰快步走进来,登时慌了神,“这几个吃白饭的,四皇子昨晚扭到脚了,你们怎会让他摔倒?” “不是四皇子自己摔的。”女瞄了一眼萧鸾玉,“是三公主不小心推了一下……” “没用的东西,先把四皇子带回里敷药。” 雅兰呵斥一声,转头瞪着她。 “公主就该有公主的气度、教养,我受贤妃娘娘之命,教导你数年之久,你却不曾让我意。如今你还得寸进尺,欺凌你的弟弟,是不是再过两年,你就敢上房揭瓦、坏这里的尊卑?” 萧鸾玉不可思议地直视她的怒容,既是被雅兰油加醋的指责气到语,也是惊愕于眼前的画面竟然是无比的悉。 好像……好像梦里也是这样。 她该怎么做? 梦里,萧翎玉拿了她的玉佩又来她面前撒泼; 梦里,她没忍住推了萧翎玉,怒怼雅兰,反被扇了一巴掌; 梦里,萧亲王叛,冲入皇,颠覆朝廷; 梦里…… 雅兰看她还敢直视自己,更是怒不可遏,“果真是我纵容你太多了,眼下我在教你规矩,你摆出一副不知所以然的表情,装给谁看?” 规矩?装给谁看? 萧鸾玉只觉得可笑,回想着梦境的对话,字字清晰地回怼,“如果这里的规矩,就是奴才可以教训主子、女可以踩在公主头上,那我何必……” “啪——” 雅兰反手将她的脸打歪在一边,后牙咬得咯吱响,“皇上念你幼年丧母,将你给贤妃娘娘抚养,娘娘命我教你规矩,你说我如何教训不得?” 同样的一句话,一字不差地落到萧鸾玉的耳朵里。 即使她脸上火辣辣地疼着,心里却忍不住想笑出声了。 “那……那就多谢雅兰姑姑。怪我染了风寒,又做了噩梦,心绪不宁冲撞四皇弟,还坏了规矩,望雅兰姑姑见谅。” 萧鸾玉冷不丁说了句客套的谢,一下子堵住了雅兰剩下的话。 她的目光轻飘飘地收回,坐到桌边,继续搅拌这碗栗子粥。 “这就是你的态度……” “雅兰姑姑还想要我的什么态度?”萧鸾玉无声地笑了笑,脸上的红印子愈发明显,“明我再给四皇弟好好道个歉,今个恐怕出不了门了。” 明明她说的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话,雅兰却觉得有股气在口。 这没娘教的骨头,若不是皇上还念着死人的几分旧情,早就把她扔在冷自生自灭了。 她以为她的母妃死于斗? 不,那个女人是顶着谋反之罪被株连而死。 皇上留她一命,不过是念及她身体还有一半的皇家血脉,好好管教几年,还能为朝廷换来一些利益,她真当自己还是当年受尽宠的公主? 雅兰冷脸看了她半晌,气冲冲地走了。 这偏院的女本就不多,又要扶萧翎玉回正殿,竟是安静到呼声都清晰可闻。 萧鸾玉捧起凉透的栗子粥,木然地舀起一勺,送进自己口中。 昨晚的梦境与今发生的争吵重迭了,几乎没有差别。 梦境的后半部分故事,又会在何时发生? 她的生命已经开始倒计时了吗? 她想得很,脑海中的钝痛总是消减不去。 过了一会,林富安被人叫了出去,带回来小小的木奁。 “三公主,这是雅兰姑姑派人送来的膏药。” “脸是她打的,药是她送的,原来她也怕我顶着这红印子,让那人看见。” 林富安忽然跪了下来,“公主慎言。” 萧鸾玉挑起眉,“这里只剩你和我,你也要和我讲规矩吗?”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想提醒公主,偏院的隔音不好。” “你倒是谨慎。”萧鸾玉将栗子粥推到一旁,“洗手,帮我上药。” “喏。” 林富安依言在水盂里洗了手,走到她近前,用木牒挖出一勺伤药,细细抹在她的脸上。 “我和他是不是很像?”萧鸾玉突然低声问了一句,吓得林富安放下木牒就想跪。 “不准跪。”他的双腿顿住,无措地看着她。 “继续上药。” “……喏。” 林富安心神不宁地抹着药膏,他总觉得这时候的三公主有些奇怪。 作为奴才,他最怕自己不小心触了主子的霉头。 可是萧鸾玉岂会管他那些心思,她不仅要他待在她身边,还要他成为她的人。 “你说,我是你的第一位主子。那如果我几天之后就要死了……”萧鸾玉见他又慌起来,直接攥住他的手腕,自下而上凝视他的眉眼,“你看,连你都这么怕死,说几句重话就要跪下来求饶,那么我呢?” 林富安被她攥着手腕,本不敢动。 “奴才,奴才不知。” “你希望我死吗?”她说得很轻,仿佛在说两人之间的小秘密。 “奴才不希望公主受伤,更不希望您……”他实在说不出那些不吉利的话,忍不住闭了闭眼,躲开她的直视,“公主,请允许我继续为您上药。” 萧鸾玉低笑了几声,松开他的手,“确实要好好上药,万一留下几天的印子,我怎么逃过死劫?” 林富安不知该如何接话,他好像在一天之内认识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三公主。 昨晚的她还是柔弱忍耐的菟丝花,今天醒来之后,特别是与四皇子争执了几句,她就变得易怒而怪异。 看来安乐里的这两位皇嗣当真是水火不容。 “你知道四皇子捡到的是什么东西吗?” “奴才不知。” “那是我娘求得的平安符和佛光玉佩。”萧鸾玉似乎平静了很多,说谎起来有头有尾,“符纸上写了,我会在十岁这年遭遇死劫,唯有时刻佩戴它,才能过平安活下去。” “……奴才斗胆一言,能否请求贤妃娘娘作主,将平安符和玉佩拿回来?” “方才你也看到了,我的好皇弟可不会把它还给我,其他人更是不会在意我的死活。这个里,或许只有你……不愿意我死去。” 萧鸾玉的话莫名让林富安的心跳慢了半拍。 “无论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哄我开心的假话,我都会把它当真。” 林富安连忙替自己解释,“奴才说的都是真话。” “那更好了。”萧鸾玉敛了敛神,心思转,“其实我娘当年求平安符的时候,方丈还说了另一种避免灾祸的办法,只是我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帮我几个小忙。” “公主有命,奴才在所不辞。”林富安表态得很快,其实心里也没底。 “放心,只是些小忙。” 萧鸾玉象征地安抚了一句,不再说话。 ———— po文居然没有作者留言栏,我就写在正文啦。 有存稿,更新稳定!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