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 她背过去,径自梳起头来。 陈敬宗坐到她身边,看着她的脸道:“你只有心虚了,才会不再顶我。” 华哼道:“我对父亲屋及乌又如何?我就是个功利的人,敬重父亲也是因为父亲有阁老之才,能辅佐父皇治理江山,能让我朝百姓过上好子。但天地可鉴,我对父亲只有敬重,你少在那怪气、胡言语,传出去你、我、父亲都要沦为笑柄。” 陈敬宗:“这个我懂,你还不至于眼瞎到放着我这样英俊强壮的驸马不,反而去惦记一个五十多岁的糟老头子,只是我不明白,内阁阁老那么多,你为何独独看重我们家这个,他离京时只是次辅,论政绩也不如首辅乃至前任首辅。” 华将簪子放在桌子上,拿起梳子,梳了两下头,才瞥了他一眼,笑道:“多多少少还是看脸吧,从小到大我也见过十几位阁老,论容貌风采,无人能胜过父亲。” 她不能告诉陈敬宗她是重生之人,只能科打诨糊过去。 她当然也不是故意要折腾李东璧,而是公爹看似硬朗,实则患有一桩隐疾,前世公爹过早病逝,就与那隐疾有关。 陈敬宗探究地看了她一会儿,再挤过去,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兄弟三个,包括已经病逝的二哥,五官都随了老头子,很是周正俊朗,不过陈敬宗因为练武,硬是把陈家男人常见的书卷气给摩掉了,仿佛美玉匣子里突然多出一柄利剑。 端详片刻,夫俩的目光在镜子中撞上了。 陈敬宗忽然问:“若皇后娘娘要赐婚时,我与大哥、三哥都未成亲,你会选谁?” 华:…… “谁都不选,我嫁别人去!” 第62章 石桥镇, 陈家祖宅。 天还黑着,孙氏就起来了。 陈廷鉴以为子要去净房,过了会儿发现子竟然坐在梳妆台前梳头, 他纳罕问:“怎么起这么早?” 孙氏对着镜子道:“按照路程,公主他们大概今就到了。” 陈廷鉴:“到又如何?家里里里外外每都有下人清扫, 好茶你也提前预备了,还有什么需要你早起亲自持的事?” 孙氏歪头看他,笑道:“神医要来了,我太兴奋行不行?” 陈廷鉴的脸就变得复杂起来,顿了顿, 道:“公主请李太医, 是要为你诊脉, 等人到了, 你休要提我的事。” 孙氏:“当着公主的面我肯定不提,私底下必须让李太医帮你瞧瞧, 你这病, 三十多岁时就有了, 时好时不好的,要我说早该请个太医正经帮你诊治, 偏你好面子, 宁可遭罪忍耐也不肯了子让太医检查。” 好面子的阁老没有理会子,翻个身躺了过去。 孙氏笑归笑,其实心疼丈夫的。 丈夫不肯治病, 好面子是其一, 还有一点就是他太忙了, 本没有时间停下来调理身体。 外人都羡慕陈家今的风光, 可只有她知道, 丈夫从一个寒门学子升到今的位置,中间看了多少官员的脸,又忍受了多少怨气。政敌们盯着他,恨不得将他置之死地永不复用,丈夫一都不敢休息,那颗脑袋里也从来没有停止过为家、为朝廷、为百姓谋算。 她重新躺到上,抱着丈夫的肩膀道:“难得公主看重咱们,还请动了李太医过来,趁现在还算清闲,你就让他治治吧,治好了你自己舒服,以后也可以集中力谋划你的大事,对不对?” 陈廷鉴不语。 孙氏突然拍了拍他的股:“人家李太医治了半辈子的病,什么没见过,别人都掀开衣服任由李太医诊治,你陈阁老的股就那么金贵?” 陈廷鉴:…… 孙氏就发现,丈夫的耳朵都红了。 她只觉得好笑,两人做了三十余年的夫,如今孙儿都有了,他竟然还会为了这小小的调侃而脸红。 “你想睡就多睡会儿吧,反正李太医到了,你都得听我的,你敢不听,我就把事情告诉公主,让她来劝你,反正公主的面子比我大。” 陈廷鉴:…… . 距离晌午还有一个时辰,两辆马车停在了陈宅门外。 陈敬宗下了车,转身要扶华,华却提醒他去后面扶神医李东璧,她这边有朝云、朝月伺候呢。 陈敬宗便去接应李东璧了,年近六十的老神医,连赶十马车也不容易。 “多谢驸马。” 李东璧笑着道,不过他虽然年纪大了,可他平时很注重强身健体,身子骨比很多年轻人都硬朗,不然也没有力气去各处深山老林采药。 陈廷鉴、孙氏夫俩了出来,客有内外之分,二老朝华点点头,先去招待李东璧了:“李太医,久仰久仰!” “阁老客气了,老夫现在只是草民一个,当不起太医之名。” 孙氏:“在我们心里,您的确不是太医,已经是神医了!” 李东璧笑着摇摇头,目光迅速在孙氏、陈廷鉴脸上过了一遍。 寒暄过后,众人移步到了厅堂说话。 李东璧毕竟是来看病的,提议先为孙氏诊脉。 孙氏看看公主儿媳妇,对李东璧慨道:“以前亲戚们都夸我命好,年轻时嫁了十九岁的举人才子,一路跟着他去京城做了官夫人,可这两年我才知道,我的命真正好在我竟娶了位公主做儿媳,瞧瞧公主,仙女似的人物,去武当山为民祈福竟然还惦记着我这个老婆子,我三个儿子加起来都没这份孝心!” 李东璧笑着点头。 华微微脸红:“娘别这么说,我也是碰巧遇见李太医,临时想到的。” 陈敬宗一本正经道:“公主谦虚了,您待母亲之孝,我们兄弟确实自愧弗如。” 这怪气,也就李东璧听不出来,顾及礼数,华才没有瞪过去。 丫鬟们摆好椅子,李东璧坐到孙氏身边,先询问孙氏平时有哪些不适症状,再开始诊脉。 孙氏确实有些这个年纪妇人的常见问题,需要喝药调理的,李东璧给她开了药方,另外传授了一些养生之法。 孙氏:“多谢您了,您看您大老远过来,先去客房休息休息吧,晌午我们再好好款待您。” 她这么一说,陈廷鉴暗暗松了口气。 华有点着急,朝陈敬宗使眼,这话由他这个儿子开口更合适。 陈敬宗真不想开这个口给老头子当孝子,可真把她惹生气了,又要罚他去睡云殿。 抿抿,陈敬宗对母亲道:“娘,父亲比您还大三岁,说不定也有些潜藏的病,烦请李太医给他也看看吧。” 孙氏惊呆了,这老四,莫非在武当山听了什么经,竟把对老头子的孝心给起来了? 陈廷鉴则是心情复杂,既为老四终于肯孝顺他而触动,又嫌弃老四的这份孝心来的不是时候。 他摸着胡子,彬彬有礼地道:“我身体很好,就不劳烦先生了。” 孙氏也想寻其他时机再张罗此事。 李东璧却坐在刚刚看诊的椅子上,再指指方才孙氏坐着的位置,对陈廷鉴道:“我看阁老面略显苍白,或许确有隐疾暗藏,还是看看的好。” 陈廷鉴面迟疑。 华反应过来,离开椅子,对二老道:“父亲,娘,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先回四宜堂了,让驸马在这儿守着吧。” 孙氏:“行,公主快去吧!” 陈廷鉴连儿子也不想留,看向陈敬宗:“这里用不上你,你随公主一道回去。” 陈敬宗眼睛又不瞎,李东璧待老头子的态度,就像啄木鸟发现树干里藏着虫子似的非要啄一啄才行,难道老头子还真有严重的隐疾? 老头子越赶他走,他偏要留下来:“您要看病,我做儿子的擅自离去,岂不是大不孝?这个时候您赶我走,莫非要故意安我一个不孝的骂名?” 陈廷鉴:…… 华猜到陈敬宗不会走了,径自离去。 孙氏则怕丈夫反悔似的,公主儿媳一跨出门槛,她就把丈夫按在了李东璧面前的椅子上。 陈廷鉴还在瞪那边的儿子。 李东璧扣住他的手腕,提醒道:“阁老请平心静气。” 面对神医,陈廷鉴严父、阁老的架子都不好摆,只得配合。 李东璧不愧是神医,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看着陈廷鉴问:“阁老是不是……” 陈廷鉴瞥见儿子在那边伸脖子,及时打断道:“烦请先生移步,你我换个地方说话。” 李东璧很尊重患者的隐私,虽然他觉得这边一个是阁老的子,一个是阁老的儿子,本没必要如此。 眼看两人要走,陈敬宗忍不住了:“遮遮掩掩的,到底什么病?” 孙氏将他拉到一旁,示意丈夫先带神医离开,再对儿子道:“不是啥大病,只是说出来有损你爹的面子,他才不想告诉你。” 陈敬宗:“他不告诉我,那您告诉我。” 孙氏拍他:“死心吧,我不会帮你嘲笑你爹的,赶紧给我一边去。” 陈敬宗想了想,嗤道:“有损面子,是不是他年纪大,不行了?” 得亏是亲儿子,自己又年纪一把,孙氏才没有臊红脸,只随手掉一只鞋子,抓住儿子的胳膊就开始打。 陈敬宗挨了几下鞋底,确定老母亲不会透老头子真正病情后,这才溜了。 四宜堂。 华虽然知道公爹的隐疾是什么,而且是她做儿媳的不好询问的,可为了证明她什么都不知道,陈敬宗回来后,她还是装作关心的问:“父亲身体如何?” 陈敬宗看她一眼,沉默片刻,方道:“不清楚,老头子拉着李太医单独询问去了。” 华继续作戏:“莫非有什么疑难杂症,父亲怕你担心,才不肯叫你知晓?” 陈敬宗:“母亲应该知情,看她的样子,应该也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只是不好跟咱们开口。” 华面惊讶,随即尴尬道:“那我就不问了,总之你多留意吧,这个时候也少气气父亲。” 陈敬宗似笑非笑:“你好像是陈家的女儿,我是入赘过来的女婿。” 华瞪他,不想再辩论这个,转身去了内室。 陈敬宗靠在榻上,歪着脑袋瞧着窗外,眼底黑沉沉的,不知在想什么。 和堂。 陈廷鉴既然已经被李东璧知晓了自己的症状,他也便豁得出去了,按照李东璧的吩咐趴在上,任由神医检查。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