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郁后来从看守所离开,何远征的话依然在她脑中久久盘旋。她又想起几个月前在面馆外和赵成的那次重逢,还有每次在他提起赵馨怡的时候,言语之间总有一种难喻的的疲惫沮丧。 也许真的像何远征所说,他想找到真凶的执念已经快要把人消耗殆尽。当初他不愿意离开松河,后来又改变主意来到她这,再到现在让她接下何远征的委托,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想要距离那个真相更近一步。 这就是他留给自己的人生。 他的所有选择,都只能是替赵馨怡找到凶手这个理由。 会议室里,姜郁告诉赵成说,何远征对那部手机也没什么印象。赵成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什么都没再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姜郁问他,“接下来要怎么查?” “不知道。”赵成没有头绪,烦躁地从口袋里摸了烟,“我再想想吧。” 然后起身往门口去。 “那要是一直都没结果呢?”姜郁在他身后把人叫住,“你打算就这么查一辈子吗?” 赵成脚步一滞,很快意识到了什么,抬手将那烟别在耳上,似笑非笑地看她:“远征让你来劝我收手的?” 姜郁摇了摇头。 她知道以赵成格,绝不会因为她的几句劝告收手。 姜郁问道:“如果能让警察重新来查这个案子,应该比你单匹马更容易找到凶手吧?” 显而易见的答案,赵成却只觉得好笑:“那你觉得有可能吗?这个案子早就结了,警察抓的凶手还在里头蹲着呢。他们重新调查,以什么理由?” “让宋晓川申诉。”这是姜郁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如果法院同意再审,判处宋晓川无罪,案子就会退回公安,他们就必须重新调查。” 第34章 34. 「何远征刑讯供案」·外伤 让宋晓川提出申诉是理论上的可行方案,实际落实起来并不容易。 我国实行两审终审,宋晓川的判决经过二审法院维持生效,想要推翻判决结果,除了法院主动提出自纠,或由检察机关抗诉,就需要当事人本人提出申诉。 规则似乎为所有的冤假错案都提供了切实有效的救济途径,然而实践当中石沉大海的申诉文书却不计其数。因为错案追责制度的存在,“勇于担当,有错必纠”的口号永远都要面临对人的终极考验。姜郁其实不能确定,宋晓川的申诉有多大的概率会被法院接受。 姜郁:“如果你觉得可以试试,那我就要先看一下这个案子的卷宗,包括侦查、公诉和审判阶段的全部材料,找到合适的申诉理由。之后再看怎么去联系宋晓川,让他同意我来代理他的申诉。” 赵成眸光微动,心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尽管不能确定结果如何,也不知道答案会在未来的哪一天到来,至少在这条艰难而漫长的路上,他不再是一个人。 与此同时,何远征的借调单位东城分局打来电话,表示局领导同意姜郁和赵成前去了解情况,也希望能全力配合律师,为何远征争取无罪。 一位年轻警员负责接待,男生白白净净带着股学生气,鼻梁上架一副板材黑框眼镜,看着像才毕业的警校生。他向二人自我介绍:“我是技侦科的丁源,局长让我配合你们了解情况,有什么需要让我协调就行。” 姜郁颔首:“有劳丁警官。” 男生不好意思地笑笑,笑容腼腆,“叫我丁源就行。” 姜郁提出想先看看案发当使用的“讯问椅”。检方在诉状中指控何远征、王硕使用非法警械,指的就是这把椅子。 丁源带着两人来到一层走廊尽头的一间储物室门口,从一大串钥匙盘上找到储物室的钥匙,打开房门。室内一片漆黑,旧纸箱和尘土的味道扑面而来。丁源摸到墙壁上的开关打开,冷白的灯光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 姜郁一眼就看见了角落里的两把已经蒙灰的讯问椅。 比起普通座椅,这把“讯问椅”要宽大得多,金属材质,两边扶手、两条前腿均配有镣铐固定装置,用于限制嫌疑人手脚的活动范围。椅背上配有一条斜跨皮线,类似于汽车上的安全带,可将嫌疑人的身体固定在靠背上。 丁源指着其中一把,说:“就是那个。” 赵成上前仔细端详,觉得奇怪:“这椅子是你们局里的sg?” 丁源点头,“对。” 赵成:“平时审讯就用这个?” 丁源:“之前是。但现在不用了,刚到了批新的。” 姜郁不解,既然是局里统一配备的椅子,怎么就成了非法警械? 赵成上前拎起椅背上那条用于固定嫌犯身体的皮线,解释说:“这种固定装置,只有特别老的讯问椅上才能看见。2010年以后,公安部统一了讯问椅的定制标准,都不带这种固定绳的,边角还得包边,不能有外的金属,这批椅子早该换了。” 袁大海的尸检报告显示,其左上臂、右前及两侧肩部有红白相间的痕,此前没能找到成因,如此看来,极有可能是这条皮线造成。如果椅子本身不符合规范,检方将其定义为“非法警械”甚至“刑具”,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姜郁忖度片刻,向丁源确认:“这椅子应该是你们局里统一采购的吧?采购记录还留着吗?”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