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吴缜倒真放下心来, 对他道:“既是这?般,我便不误你的事了。”说?罢让出了路。 这?人点点头, 道一声得罪后便要?进门搜查。 湛君与卫雪岚已知这?些人非为她们而来,并不慌张, 相携立于一侧,垂首不作言语,只等?他们搜完离去,万事太平。 “这?两位是吴杏林家中何人?好似并未听说?大喜。” 吴缜解释道:“并非我家中人,只是友邻,今夜身有不适,请我来诊治。” 那人见卫雪岚腹部尖尖,并不疑心,“原来如此。”又往屋中去。 一番搜查后,自是一无所获,一群人从屋中出来,那人便朝湛君与卫雪岚两人抱了抱拳,道了一声得罪,便告辞往别户去。 旁边是吴家,吴缜便开了门,请其入内搜查,也是一样结果。 那人也同吴缜告罪,说?了几句客气?话,又带队往下一户去了。 士卒走后,吴缜恐孕妇受惊不妥,便又去了隔壁为卫雪岚诊脉,见其无碍才放下心,又说?了几句安抚的话后才告辞。 这?一次只湛君出门相送。 吴缜行至门外,转过身对湛君道:“夜里还是冷,快回去吧。” 湛君手扶着门,没有应答。 早先吴缜为卫雪岚诊脉时便觉察到她有些心神不宁,以为她被吓得很了,心中怜惜,便道:“不如先到我家来,我给你开些安神的药拿去吃。” 湛君情知他好意,可她实在不吃药,往手上呵了呵气?,道:“天冷,不去了,待会洗漱罢便睡下,一觉睡到明天中。” 吴缜听了就问?:“睡这?般早,不守岁么?” “我熬不住,向来没守过。”说?完适时打了个?哈欠,一副困倦模样。 吴缜恐耽了她的觉,便催她关门回去。 湛君道好,阖上了门,却不折返,只在门后发起?呆来。 方?才吴缜与那人的话,她是清清楚楚听见了的,知道刺客在元府伤了人。早先也并未当?做一回儿事,可是后来便止不住的心慌。其实不是不晓得他身手了得,元府又那么些主子,叫刺客伤了的未必是他,可就是忍不住想。 他做那么些坏事,定是旁人找他寻仇,那刺客伤了人后还能逃出生天,想必勇武过人,那他定然?是伤重难治。 说?不定他真要?死了。 他要?死了。 死…… 湛君的心忽然?像是给人狠攥了一下,血都碎烂了。 她撑不住,捧心抓门跪坐在冰凉地上,疼的死去过来。 好一会儿,这?疼才稍缓些,她急了几息,算活了过来。 湛君觉得自己没出息。 她既走了,便是恩断义绝,他死不死,与她什么干系? 她决定不再想,扒着门艰难爬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往屋中去,也不理会洗漱的事,朝榻上一趴便要?睡。 卫雪岚给她吓了好大一跳,以为她生病,将她翻过来探了探额头,没觉出热,便问?她怎么了。 “累了。”湛君翻个?身,脸埋在枕头上,瓮声瓮气?的。 卫雪岚只当?她又耍小?孩子脾气?,笑?着要?拖她起?来,“好歹洗了脸再睡。” 湛君闹着不肯。 卫雪岚便想她是累的很了,也不再说?叫她起?来,想着自己水过来给她擦脸,扶着起?来,要?往庖厨去。 湛君听见脚步声,知悉了她意图,不敢再躺,起?身止住了她,自了水打理,收拾妥当?后复躺回榻上去,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卫雪岚还不困,又怕湛君是真病了,这?会儿不显,过会儿就厉害起?来,于是在榻边坐了,就着灯火做衣裳,不时便伸手探她额头,衣裳做完也不见起?热,遂放下心,洗漱一番后亦熄灯睡下。 天微明之时,周用凉水洗了脸,冰的皮肤都刺痛,长长呼出一口气?后,佩上刀往元府去。 仆从牵来了马,周用挥了挥手,仆从便又将马牵了回去。 娥眉月只有窄窄一弯,大半隐没在云后,烘出一片金银错的光翳。 周用走在路上,很是心烦意。 这?半年?来实在是不顺,该去寺里拜拜。 “……真是美的不得了,看?见她我都不敢动了,她旁边的那个?也美,虽然?大着个?肚子,可还是仙女似的,我还没见过有人怀孩子还能那么美的!你们不信?我还记着她们家在哪儿,到时候带你们过去,等?人出门,你们只要?远远地看?一眼,就知道我一句假话都没说?!” 大着肚子也还仙女似的…… 周用眉心猛地一跳,抬起?的脚忘了落下。 周用今年?二十三岁,并无官职在身,却可指挥咸安守城兵马漏夜缉捕,无他,只因他是元府的部曲首领。 周用的父亲曾是元佑麾下名将,后来战死沙场,元佑顾念袍泽情谊,对他颇为照拂,更是在他母亲殒身之后将其接入元府教养。因此周用与元衍友于童齿,情分自是不同。受元衍所托追寻湛君踪迹的,不是旁人,正是周用,甚至卫雪岚亦是周用远道接引而来。 为元衍追寻他跑掉的美人,正是这?半年?来最令周用焦头烂额的事,且程度远在护卫不利使得贼人潜入行刺一事之上。 人怎么会跑掉?跑到了哪里?死了还是活着?为什么还没找到? 桩桩件件都昭示了他的无能。 当?初郭青桐做下的事,元衍并未宣扬,可周用全都知道,元衍并没有瞒他,为的是他能靠着线索尽快将人找回来。 可是两个?月来毫无头绪,半点进展也无。 他羞愧到几乎不敢再见元衍。 然?后元衍再一次在元府里被人捅了,贼人还抓不着。 元佑斥他不力,雷霆之怒叫他恨不得请死当?场。 而他之所以还未愧怍至死,不过是想着将功折罪,否则实在憋屈,便是到了九泉之下也仍有余恨。 然?而天都要?亮了,贼人仍不见踪影,他怕是真的要?请死了。 但是如果能找回那个?美人…… 湛君前?半夜睡的还算安稳,后来就做起?了梦。 梦里她还在青云山上,绿竹猗猗,青松郁郁,翠柏森森,群鹤或颈而舞,或振翮盘旋而上临风长唳,先生在她对面斫琴,熏炉里是惯常的松柏香,白烟袅袅婷婷,开木植芳萃。 琴好后,推到她面前?,笑?着说?:“来,试试音,就奏前?教你的那曲。” 素指翻飞,仙音泻。 “先生,我好喜它!” 先生只是微笑?。 “先生真厉害,我最喜先生了!” “最喜先生?” “当?然?最喜先生。” “可你还是会喜旁人的,有了他,你就不再需要?我了。” “怎么会?我怎么会不要?先生!我要?永远和先生在一起?!” 先生渐渐不笑?了。 香好似燃的太过了,先生的面容隐在飘渺的烟后,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她忽然?没由来的慌张起?来,撑着几案站起?来,倾过身去,挥舞着双手要?驱散缭绕在先生面前?的白翳,可是不能够。 “先生快说?话!” 先生从来不捉她,可是这?次任她如何焦急也不肯开口,只有渺茫的轻笑?声,遥远的好似在千山之外。 白雾倏然?散了。 她大喜,赶忙去抓先生衣袖,抓住了,她长出了一口气?,脸上有了愠,怨怪先生戏她,责恼的话已在口中,抬头却看?见一张不属于先生的脸。 那张脸静静地看?着她,忽然?,眼睛变作殷红,涓涓出血来…… 她大声尖叫着往后退,却仰倒着摔下去,那张脸追随而至,就在她的眼前?,出一个?奇诡的笑?。 “不是说?要?永远和我在一起?吗?同我一道去吧……” “不,我不要?,我不……啊!” 湛君撑着手猛地坐起?来,冷汗迭出。 卫雪岚拿帕子给她擦,急问?道:“做了什么噩梦,一直喊不要?,不要?什么?” 湛君仍心神恍惚,着气?,说?不出话来。 “先喝些水吧。” 卫雪岚将碗捧到她前?,她接过一口饮尽。 “到底梦见了什么?” 卫雪岚等?着她说?话,却见她思索了阵,无辜地瞪大了眼睛,愕然?讲:“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这?也是常事,卫雪岚便道:“反正是不好的,忘掉最好。”又给她寻来里衣,“快把身上这?件换掉吧,都透了。” 湛君这?才觉得体如被霜,冷极了,躲进衾里将衣下丢出去,又将要?换的焐热了,再颤巍巍穿上,仍在衾里不愿意出去。 卫雪岚拨了拨她沾在脸上的头发,问?她:“想用些什么?阿嫂做给你。” 湛君摇了摇头,慢说?不话来。 拍门声骤响,卫雪岚站起?身朝外望去,“这?时候会有谁来?”她本不理会,可那声响一直不停,吵的人头疼,卫雪岚无奈对湛君道:“我去瞧瞧,你先想吃什么好,等?我回来了告诉我。” 第76章 卫雪岚将门打开两寸许, 从中窥人。 门外站着的是个没见过的年轻郎君,极寻常的样貌,脸上一团讨好的笑意, 问:“可是阿怜姊?” 卫雪岚只当?他来寻人,便和气道:“这里并没有什么阿怜, 郎君恐是寻错了门,还是另访他处吧。”说罢便要闭门。 “哎!且慢!”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