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最近京里发生了一桩大事。 汉王被陛下处死了。 我问你哥,汉王囚 都这么些年了,陛下怎么这会子动手了。 你哥刚开始还不肯说,被我 急了才说是汉王自己作的死。 原来,汉王有次喝多了,哭诉先帝的死很有蹊跷,说先帝无病无灾,不过贪图些美 ,怎么可能突然深夜暴毙?一定是有人害了他! 人啊,往往都是祸从口出。 我劝你哥,以后也少喝点酒,别醉话给人听去了,被有心人拿出来做文章。 …… 三弟,娘病了。 白天我陪着,夜里是柳姨娘侍的疾。 其实老爷、老太太一走,她的身体就不大好,三天两头吃着药呢。 后来你不见人影,她一下子就萎了。 娘的脾气还和从前一样,说话做事也糊涂。 但我已经不计较了,她这一辈子看着有福气,其实活得也 累的。 你哥最近又升官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竟一点都开心不起来,有时候还很怀念他丁忧在家的那一阵。 有时候我常常想,人这一辈子到底图个啥呢? 第957章 终章 景平,十年。 初冬。 戌时二刻,谢而立刚走出书房门,朱青匆匆进院,附耳低语几句,谢而立脸 大变。 主仆二人径直往后门去。 出门,一辆黑 马车停在门口,谢而立整整衣冠,扶着朱青的手,上了马车。 驾车的人深目看了朱青一眼,扬鞭而去。 朱青在心里叹气。 这是第几次了? 好像从老爷进了内阁后就开始了,每半年一次。 那人总是深夜来,也不知道带老爷去哪里,若是三爷和小裴爷还在京里,多半是带去永定河的船舫上。 朱青甩甩头。 三爷、小裴爷他们都走了十一年,还总想起这些老黄历做什么? …… 马车里。 谢而立行完礼,道:“陛下今 想与臣下棋,还是让臣为您读书?” 中年的帝王淡淡开口:“都不必,朕带你去个地方。” 谢而立一听这声音,忧心问道:“陛下嗓子有点哑,可是染了风寒?” “近 觉浅,三更睡,四更就醒。” 景平帝赵亦时:“小裴太医替朕诊过脉了,说是无碍,你不必担心。” 谢而立:“朝事离不开陛下,还请陛下多保重龙体。” 赵亦时摆摆手:“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到五更天,一切皆有命数的。” 谢而立看着眼前憔悴的帝王,话都哽在了喉咙口。 他亲身经历三代君王,史书上也看过无数的有道明君,没有哪一个君王能比得过眼前这一位,不好 ,不贪财,一颗心兢兢业业都在国事上。 这真真是华国开国以来,最国泰民安的十年,四九城的小叫花都少了很多。 只是凡事过犹不及。 国事上的殚 竭虑,极大的消耗着陛下的心神,近一年来,他的身子一 比一 差。 …… 马车在一间宅子前停下。 谢而立下车抬头,心咯噔一下,竟是从前晏三合住的别院。 这别院原本是裴明亭的,他们几个离开后,别院就成了太子的私宅,常常有侍卫看守着。 裴寓夫妇有时候太想儿子了,就会远远的来瞧上一眼。 朱门,吱吖一声打开。 “谢大人,随朕进去走走吧!” “是!” 悉的宅子, 悉的路径,青石路两边打理的干干净净,一 杂草都没有,好像还是从前他们几个住着时的模样。 “这地儿,朕没有让外人来过,你是第一个。” “是臣的荣幸。” 谢而立心头忐忑地跟在帝王身后,一脚迈进了书房。 书房的摆设和从前完全不同,俨然一个小小的御书房,连墙角的炭盆上都雕着龙纹,很是 致。 赵亦时在书案前坐下。 沈冲冲茶。 茶香中,赵亦时忽然望向一处白墙,淡淡道: “朕一月中,总有一 会在这里办公、休息,就睡从前你家老三和明亭住的那间院子。” 谢而立大惊。 “谢大人,你可知道朕在这里,心里常常在想什么?” “陛下,臣猜不出来?” 赵亦时抚着 边的胡须,“朕常常在想,要怎样才能做一个好皇帝,让百姓安,天下安。” 谢而立忙道:“陛下,海晏河清,时和岁丰,您做到了。” 赵亦时轻笑了一下,目光从白墙上收回,“承宇他们,可有消息来?” 谢而立心跳骤然快了起来。 他进礼部做郎中,做侍郎,做尚书,最后成了华国最年轻的内阁大臣,君臣二人见面的机会不计其数,却从来没有说起过他家老三。 老三,谢知非,谢承宇,谢五十这几个字,是他们君臣之间不约而同避讳的字。 谢而立原本以为他做了皇帝,老三、明亭他们就能回来了。 哪知恰恰相反,原本还有只言片语的递回来,他一上位后,就只有东西了。 最开始是五台山的台蘑; 接着是景德镇的瓷器; 再然后是…… 唯一不变的,是这些东西里总夹杂着一张两张的佛经。 六年前,佛经上的字有了明显变化,谢而立一看就知道是孩子写的。 他们家的字,从一开始就写得好,这六年下来,颇有几分书法大家的风范; 裴家那头的字跟狗爬似的,六年前如此,六年后还是如此,半点长进都没有。 但就是这样,裴叔都当成宝贝,睡觉在枕头底下 着。 渐渐的,他和裴叔悟出了一点东西:老三和明亭他们避着的,只怕是面前的这一位。 谢而立摇摇头,“音讯全无,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赵亦时深目看了谢而立一眼,“朕昨儿夜里梦到了他们俩,一个在生气,一个在哄。” 谢而立小心应对:“他们两个在一处,总是吵吵闹闹,闹腾的很。” 赵亦时叹了口气:“闹腾好啊,总不至于太冷清。” 谢而立不知如何接话,垂下一点头,沉默着。 赵亦时看着他,问道:“谢大人,你可知古往今来,皇帝为什么都要住在深 里,你们见朕,要穿过好多道 门。” “深 才能保护陛下。” “浅薄了些。侠士,只有在深山里,才能静下心来练得绝世武功;道士和尚只有藏在无人处,才能修行自身。” 赵亦时目光一炯,看着窗外。 “而帝王在深 ,是因为要把自己活成孤家寡人,才能坐稳这江山。” 他看着谢而立有些发白的脸 ,忽的一笑。 “谢大人啊,如此盛世,朕也值了。” “陛下是千古明君,是一代圣……” 谢而立还要再夸时,余光扫见皇帝阖上眼睛,淡淡道:“你且去吧!” “臣,告退。” 谢而立站起身来行完礼,恭身退出去。 掩门的时候,他忍不住掀起眼皮——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