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砚摸了摸她凉幽幽的脸蛋,又将兜帽给她戴上,最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咱家还有事要处理,便由陈福护送娘娘回 。” 陈福领命去备车,两个漾则返回去收拾白菀的妆奁,唯有白菀还像是没反应过来一般,怔愣的站在雪中。 她不动,霍砚也陪她站着,越下越大的雪在两人肩头发上积了绒绒一层,远远看去,竟真像两位白发苍苍的暮年夫 。 后来,霍砚缄默着站在原地,白菀由两个婢女搀着缓步登上马车,她由始至终没再回望他一眼。 霍砚伫立在雪中,遥望着枣红 的骏马带着他的宝贝越走越远。 雪幕渐密,等到连马车的模糊轮廓都看不见时,霍砚才背过身,缓步走回亭中。 亭中温暖,霍砚肩上发上的雪渐渐融化成水,却在他行进间逐渐蒸腾,微润的衣衫发丝重回干 。 他复又在摇椅上坐下,慢悠悠地端起早已冰冷的茶水浅啜。 雪景犹在,不见佳人。 他望着外头细密的雪雨,良久嗤笑了声。 “没良心的皇后娘娘。” 冷却的茶水越发苦涩难入口,霍砚嫌弃地将茶碗放回去,仰面躺倒在摇椅上,一片死寂的狭目微阖,双腿 叠靠在石桌上,指尖在扶手上轻叩着。 一个时辰,他只给没良心的皇后娘娘一个时辰,若一个时辰后,她还未回来,就别怪他将她抓回来,彻底折断她的翅膀,将她牢牢 锢在他身侧。 他早就说过,他心眼小,睚眦必报,他早已将白菀视做独占,又怎可能放她离开。 她不肯直视她的心,他便撕碎平和的假象,将一切剖开来让她看,他要她亲口承认,她是 他的。 霍砚眼眸渐渐闭阖,藏住眼底干涸的死水。 * 直到坐上马车,听着外头马蹄哒哒,车铃声叮当作响,白菀才恍然回过神,发觉自己身处宽敞的马车里,两个漾正一脸担忧的望着她。 白菀后知后觉地抚上自己的脸,触之冰凉,她望着沾染在指上的水痕,脑中空![](//www.cijumi.com/ig/dang.png) 的。 原来不知何时,她已经泪![](//www.cijumi.com/ig/liu.png) 面。 “娘娘,这是,怎么了?”水漾艰涩地问道。 她原来在亭外守得好好的,早前还见掌印和娘娘亲近着,却没想到,不过片刻功夫,掌印便面带寒霜地吩咐陈福送皇后娘娘回 。 她们手忙脚 地收拾东西,上了马车便见皇后娘娘枯坐在软榻上,只顾着 泪,怎么喊也不应。 白菀用手帕一点点拭去脸上的泪,她挑开窗帘往外看,外头大雪已停,道上两侧的雪扫得干干净净,他们正行驶在宽敞的官道上,显然已经离镇国寺有一段距离了。 她缩回身,歪靠着车壁,双手捧着因火炭燃尽,而温热渐退的手炉,双眼发直地望着挂在架子上,随车厢行进而轻晃的火狐裘上。 水漾见她不肯说,便也闭嘴不再追问,和绿漾一起,将走时匆忙收捡的物件重新规整。 白菀余光里看见绿漾埋首在一张红木长匣前,清点着什么。 直到绿漾将里头的一个圆形小盒子拿起来,白菀才发现,那一匣子,都是霍砚替她买的口脂。 “拿过来我瞧瞧,”白菀坐直身子,她有些灰败的眸子渐渐亮起来。 她声音有些哑,绿漾差点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将匣子推过去给她,以为她不知道,便小心翼翼地解释道:“这是掌印今 带回来的,奴婢瞧了瞧,这些颜 都还好看。” 白菀数了数,一共二十盒整。 她随手拿起一盒打开,是一盒丹橘 ,带着柑橘的甜香,膏脂上有些晶莹的细闪。 白菀用指腹沾了些,抹在自己手背上,嗅了嗅那香甜的气味,她竟下意识的去想,霍砚应该会很喜 。 这个认知,让白菀为之一怔。 从第一支十二尾游龙戏凤金钗,到她随口一提的鲤鱼脍,再到他借姜瓒的名义,光明正大送来的金石手钏,碧玉头面,继而又是他挪用自己做扳指的玉料,亲手给她打的,与他红玛瑙扳指一 的红玛瑙百合蝴蝶簪,再到这些各 口脂。 甚至还有更多细碎的小事,比如在她留宿后,彻底大变样的玉堂,比如她每一条狐裘大氅,几乎都经他的手落成漂亮 致的结,比如任她随意取用的钱袋子,以及哪怕厌恶,却因她喜 而忍耐的庙会,再比如因她不小心拍上去手疼,而被他解下来的护腕。 所有事无巨细的过程,让白菀不得不开始正视一件事情。 她可能,真的有那么点,喜 霍砚。 一旦认清这个事实,那些被白菀归类为做戏的情愫,一股脑冒了出来,在她脑子里横冲直撞。 白菀忍不住用头往车壁上狠狠一撞,将绿漾两个吓了一跳,莫不是突然见她又笑起来,两个丫头差点原地跪下。 白菀捂着被撞疼的额头弯 浅笑,对外头喊道:“陈福,掉头回去。” 她都明白了。 为什么猜到霍砚所谓的复仇, 本就是在糟践自己时,她会如此焦急难安,为什么得知霍砚真正身份时,难过得只想抱抱他,为什么一直都不曾拒绝与他亲近,为什么从来都不曾真正害怕他。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为什么只得出一个结论。 她早已经 上他,从所有细碎的琐事中,从他事无巨细的照顾中,从他独一无二的偏 ,从他见到她时,陡然化水的眼眸中。 外头驾车的陈福闻言,甚至没有丝毫犹豫,当即给前后护送的东厂番役打手势,勒马回转。 “快些,”白菀再次出声催促,她甚至头一回失了仪态,有些着急地屡次挑开窗帘。 望着越来越近的山间小路,她心中怦然。 她要回去告诉霍砚,她心悦他。 马鞭狠狠 在马背上,骏马嘶鸣,陈福边驾马边想,掌印当真是料事如神,没想到皇后娘娘真的会掉头回去。 他算了算时间,还好,还来得及,才过了半个多时辰,掌印说,若娘娘一直未曾出声,便径直将她带去他在京中的府邸。 陈福心情颇好地翘了翘嘴,都怪赵正德那老贼让掌印坏了兴致,不过还好,皇后娘娘在。 自从多了皇后娘娘,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脑袋和脖子应当没那么容易分家了。 眼看着拐过前面的岔道,就能进入浮玉山的山间路时,宽敞的官道上突然拉起一条条绳索,将大半骑在马上的番役连人带马掀翻在地。 陈福来不及转圜,拉车的两匹马直接被绊倒,他也跟着扑出去,甚至连带着后面的马车被拖拽着狠狠撞在一旁的树干上。 他甚至顾不上自己,爬起来便直奔马车的方向:“夫人!” 车帘被掀开, 出白菀惨白的一张脸。 “我没事,”白菀被撞得有点晕,水漾和绿漾反应很快,一前一后将她护得严实,没让她伤着分毫。 陈福心放下大半,毫不犹豫的朝天上放了个信号,继而拔出 间的弯刀,面 森冷地护在白菀身前。 “保护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快乐嗷宝子们,这章评论有红包掉落~ 第42章 大雪已停, 风也跟着静,周遭一片死寂,甚至连偶尔积雪滑落的声音都听不见。 陈福握紧长刀, 微眯着眼,警惕地盯着四周,丝毫不敢松懈。 这里是浮玉山山脚路和官道的 汇,道路两侧是郁郁葱葱的青松,树影重重, 最能藏人。 白菀被水漾两个搀着, 站在陈福身后,身侧是团团围过来的东厂番役, 他们个个屏息凝神, 神情冷峻。 突然, 旁边的树林中传出一道尖锐的哨声, 紧接着, 铺天盖地的箭雨呼啸着破空而来。 他们所在的位置空旷,密密麻麻的箭仞简直避无可避,陈福眼瞳紧缩, 那箭尖上闪烁着幽蓝的冷光, 显然是淬了毒。 转眼间, 箭雨直 身前, 最外侧的番役立即挥刀挡箭。 陈福见事不对, 忙推着白菀几个往马车里去, 这马车车厢是用坚硬无比的铁木制成, 等闲刀剑无法侵入半分。 即便霍砚派出来护送白菀的番役都是东厂个顶个的高手, 也不过凡胎,自然抵不过密集如雨般飞 出来的箭仞。 不过几个瞬息, 就已经有不少番役中箭,而中箭之后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毒发极快,箭尖入 的一瞬间,他们的脸 骤然灰败,紧接着口中涌出乌黑的腥血,转而倒地气绝。 白菀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见此情形,便毫不犹豫的拉着两个漾往车厢后面躲,一边跑,一边厉声喊:“往马车这边躲!” 霍砚由来不喜 白菀受委屈,这出行的马车几乎宽大如房,如今用来抵挡箭雨绰绰有余。 陈福 下身上的棉氅,一跃上前,挥开氅衣作网,将一部分箭仞卷裹住,赢得了一阵 息的机会,当即带着仅剩不多的番役退守马车后。 他最后一个躲进避港,正要松口气,绿漾脸 一变,拽着陈福的手臂猛地往里扯,随即一枚锐利的箭仞擦过他飞扬的衣袂,刺进后面的泥土地中。 继而便是细密的,类似铜铁的撞击声。 再过了片刻,外头才渐次静下来,似箭雨已停,然后便是一阵脚踩在雪上,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 有番役试探着想伸头去看,陈福没来得及阻拦,在那人探头出去的一瞬间,便有一箭 过来,正中他额心。 白菀亲眼看着那人死不瞑目地倒在她眼前,痛苦扭曲的神情,青白 的脸,涌动的污血,通通映入她眼中。 她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毫无血 ,绿漾后知后觉地要来捂她的眼睛,被白菀摆手避过,她挪开眼让自己不去看那具死状凄惨的尸首。 外头窸窣脚步声渐密,越来越近,似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 陈福环视所剩不多的番役,心下暗自期望掌印能瞧见信号后快些赶来,他们如今就像汹涌波涛中的孤岛,一旦外头的人强冲,他们不一定能护得住皇后娘娘。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拦东厂去路,”他咬咬牙,出声外头的人 涉,试图拖延些时间。 外头紧接着便有人吼道:“ 出阉狗霍砚的对食,饶你们不死!” 话音狂妄。 是冲着她来的。 白菀咬紧下 ,试图用疼痛刺 自己冷静下来。 中无人不知皇后替太后出 往镇国寺还愿,如果姜瓒有心要让她死于“ 寇作祟”也不是不可能,还能反给霍砚扣一个护卫不力的罪名。 这样一举两得的事姜瓒一定很愿意做。 但![](//www.cijumi.com/ig/jin.png) 早已经是霍砚的天下,每一个内侍几乎都是他的眼线,不至于能让姜瓒发现她和霍砚的关系。 况且,认为她是霍砚对食的,只有上回撞见的耶律骁等人。 耶律骁暂时没有杀她的理由,那就唯有耶律馥和耶律驰择其一,或者两者皆有之。 想明白背后是谁,白菀倒渐渐冷静,她屏着息,静观其变。 陈福脸 极其难看,怒声反驳道:“绝不可能!”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