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江新宁通知江珂月时间和地点——下午六点,红隅路21号的盛乡餐厅。江珂月知道这家,专做南洋菜,听说有超大台,为情侣所钟,她没明白大哥怎么会选这一家。 既然是待客,穿戴就不能太随便,在衣柜里挑一件豆绿的吊带裙,戴两枚珍珠耳钉,脖子上一极细的银链子,也挂一颗浑圆珍珠,害怕晚上冷,又带了一件白开司米衫,换了一双白半跟凉鞋,拿了手包就往外走。 刘妈喊住她,“你哥哥怎么不接你过去?” “他说替大伯办事,要我自己先过去。” 匆匆一抹绿身影从眼前飘过,刘妈高声嘱咐道:“注意安全。” 江珂月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出了大门,坐上电召而来的的士赶赴餐厅。正值下班高峰期,好不容易才在六点赶到餐厅,江珂月走到前台询问:“请问江先生订的位置在哪?” 荔岛多山岭,海拔不高,绵延起伏,盛乡餐厅的餐饮区也是一处绝佳观景平台,遮伞和竹屏风隔出私密空间,侍者领她继续往里走,一截往外延伸的石基伫立着一座竹亭,样子是偏马来式的,大的圆竹充作梁柱,檐下垂着竹帘,悬挂着两只纸灯笼。 亭子里已经有人了。 江珂月向侍者道谢,自己进了竹亭,她将外衫搭在椅背,率先和他打招呼,“周先生,你好。” 他先看见她裙子的一角,很清新的颜,裙摆滑过雪白的小腿,让人无端想起草地上的羊羔。 他抬头看她一眼,声音不咸不淡,“江小姐,又见面了。” 听着没什么情绪,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江珂月没心情揣测,低头去看桌上的菜单,这家餐厅生意火爆,需要提前预订,菜单则是一早定好的,她草草扫过,心里疑惑大哥怎么还不过来。 落跃进水面只消片刻,一轮白蒙蒙的月亮已升了上来,侍者过来替他们将西面的竹帘拉上去。江珂月趁着机会对人说道:“可以上菜了。” 又不是修禅,难道要在这里坐一晚上,江珂月决定不等了,早点用餐,早点结束。 “我还以为你一晚上都不会讲话。” 江珂月抬眼看他,接着一笑,“怎么会。” 她有许多微笑,慷慨赠予陌生人,维持大家和平关系。 可惜周明宗偏不接受,说话单刀直入,脸上偏又挂上温情笑容,“江小姐,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江珂月眼睛一眨,好想大方承认,嘴上偏偏要说:“没有的事,我们一家人都很谢周先生。” 天作孽,教人口不对心讲胡话,他买下她家宅,她还得诚心诚意谢, 她还年轻,演技远不纯,要是眼前有面镜子,她或许就能看清自己口是心非时眼中迸出的光芒,他低头笑,内心纠正自己错误,竟将她看作是羔羊。 “上次见面要是有冒犯到你的地方,我很抱歉。”他忽然开口致歉,眼里都是真挚,长着一张不坏的面孔,眼中含情时便很能打动人。 江珂月遇强则强,遇弱更弱,他突然示弱,倒是让她坐立难安起来,“你不用这么说。” 幸好侍者上菜打破尴尬局面,餐具都是特意定制,菜量少而致。江珂月坐他对面,两人吃饭都很安静,他执筷子的手偶尔会从她视线中经过,很干净的手,手背上有青经络,但并不夸张吓人,往上是紧实的手臂,一截浅灰蓝衣袖,他好像偏浅衣衫。 “江小姐。” 江珂月被吓得一震,周明宗见她惊慌,诧异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刚才走神了。”江珂月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是以为偷看被抓才如此失措。 此处风景绝佳,远眺便是蔚蓝的海,周明宗很自然的想到昨天想起的那个神话故事,于是原样和她说了一遍。 江珂月回道:“伊卡洛斯之翼,我看过这个神话。” 这并不是多小众的故事,希腊神话被列进本岛中学教育必看书单。 周明宗忽然来了兴趣,问道:“你怎么看这个故事。” “简直像宿命一样。”她抛下答案,接着说道:“代达罗斯因为嫉妒,杀死自己的侄子,把他从卫城上扔了下去,结果后来他自己的儿子跌死在了海里,他一生再也没快乐过。” 她朝他一笑,用手指做了一个从高处落下的动作。 周明宗的心忽然往下一沉,像是听了一个谶语一般,心情忽然就坏了起来。他不说话,江珂月也不再说话,看他冷着一张脸,心中觉得气结,这个人难道是变龙,情绪怎么这么易变。 两人都没了心情,草草吃完饭,一同出了餐厅,周明宗秉持风度,刚说了一句,“我去取车。” 江珂月不轻不重的顶了回去,“谢谢周先生,我自己打车。” 说罢,伸手拦下一辆的士,打开车门坐了上去,心中怒气如同煮沸的滚水,让司机暂且等等。 周明宗站在路边看她上车,正要走时,车窗被摇了下来,路灯晕出她耳边珠光,点缀她俏丽的脸。 “周先生。”她喊他一声,接着笑着说道,“不好意思我刚才骗了你。” “我不是讨厌你,我是非常讨厌你,再也不见!”话到最后,有切齿之音。 说罢,她快速摇上车窗,催促司机快走快走。油门一踩,街景尽数后退,江珂月在后视镜里看,见周明宗一直站在原地,只觉得畅快,恨不得拍手大笑。 周明宗这边,等到汽车尾灯都看不见时他才回过神来,连回到车上的时间都不能等,拨通了张纭的电话。 一字一句,磨牙血,“马上给江家汇款,我要他们立刻滚蛋。” 再也不见?给我等着瞧。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