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四下静的落针可闻,空气仿佛都陷入了凝滞。 云月胆子大一些,连滚带爬的跑过来,瑟瑟发抖的跪在二人面前,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小姐,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计较。我全是胡说的。您怎么罚我都成,千万别告诉夫人。” 妙乐心中愈发愤怒,这人说什么让南怎么罚都成,可从前南又何时罚过下人? 她们明知道南不是刻薄的主子,才敢说这样的话,才敢在院中就这样肆无忌惮。 “多嘴多舌的婢,我今天非拔了你的舌头不可!” 南按了按心口,一时从心中竟找不出半分怨愤,恼怒,失望,愤,任何一点本该有的烈情绪。 应该是心痛的吧?应该是难受的吧? 可是这里怎么这样空,连眼泪都不出来。 云月,“我方才说什么薄棺,您是小轿抬回来……” 妙乐,“你还敢说!是不是真不想要舌头了?” 南,“拔掉她的舌头又能如何?妙乐,人总是要说真话的。” 云月一怔,她预料之中小姐是该责骂她的,是该生气的。 她怎么都没有预料到小姐会是这种反应,平静,甚至还在笑。 南弯下扶住云月的肩膀,她浑身一颤,“起来吧。” 云月只得僵硬的跟随着她的动作站起来,嗓音都在发颤,“小,小姐。” 南眸光黯淡,她面上挂着笑,只是那笑就如同浮在水面上的虚影,寡淡得没有一点温度。 “我不会怪你。你方才所说的姑娘就住在隔壁的朱苑是吗?” 云月瑟瑟发抖着点了点头。 南温声道:“你想去她院中侍候?” 云月慌忙结巴着否认,“不,不是。我今只是一时糊涂,我只想在小姐院中伺候。我只想在这里。”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涕泪四下,倒是显得非常情真意切。 南点头道:“你说的也对。我如今算不得什么正经主子。这样,你们与我一同去朱苑。我与这位姑娘商量商量,将你们二人调回她的院子如何?” 云月惊恐万分的连连摇头,云霞跪在一旁,整个人都已经吓傻了。 这些子,朱苑那位的存在一直是瞒着南的。 她们被调到馨园之时,管事的嬷嬷已经再三叮嘱此事要瞒着这位。 若是这事闹到朱苑去,且不说那位主子怎么可能会要她们。就说此事若是闹大了,她们一定会被管事嬷嬷扒去一层皮。 妙乐情急之下,赶忙开口道:“小姐,还是将这两个刁奴给我。我替您将她们二人带下去好好惩戒一番。” 末了,她生怕这话不够有力,又补了一句,“她们多嘴多舌,冒犯了您,就该被狠狠打上十几鞭子,逐出咱们南府送到京郊的庄子去,一辈子穿着衣布干苦活!” 怎么处置两个低等的婢女,在妙乐看来无关紧要。 要紧的是不能让南真闯去朱苑,冲撞了如今那位老爷真正的心头。 云月与云霞听闻此话,便只剩下哭了。 南府给的月银比外面寻常活计都要高,平里也不用做什么重活。 每月不仅发月银,府中还管着衣食住行,遇上主子心情好,还能赏些银钱。 她们这样的家生子,生来就是给人当奴才的,除了伺候主子什么也不会,又是两个弱女子。 离开南府的庇护,如何能活得下去? 哀哀切切的哭声里,南静静看着妙乐,边笑容淡去,眉宇之间不见波澜。 妙乐迟迟未等到回话,她心内如焚,不由得开口道:“小姐。我不是有意瞒着您,只是老爷与夫人忧虑您的身体才嘱咐我们先不跟您讲。 再者说无论府中有几位小姐,只有您才是夫人与老爷的亲生骨血,血浓于水。这是谁也改不了的。您切莫将这些婢的话当真。她们二人就给我来处置吧。” 南转身离去。 妙乐生怕南是要去朱苑,追着她又道:“小姐。您离开的时候,老爷与夫人都十分伤心。这两年您过的应当不如意吧?等了几年,魏家郎君回来却……” 南脚步微顿。 果然,就连南府的婢女都知道魏玉已经回来。 那个疼她如珠似玉,为她访遍高僧,捐钱捐出十万贯的父亲,想来也见过魏玉了吧。 妙乐察觉到自己说错话,话音微顿,小心的瞧着南的面。 南抬眸望向高处,飞燕振翅越过红墙。 庭院深深,树影幽幽。 朱墙碧瓦,山石小径。 无论住在其中的人是谁,无论夏秋冬。 只要关上门来,它永远是一般无二的漂亮,就连一片树叶都不会出错。 “妙乐,这院子真是漂亮,” 妙乐见她没有发怒的迹象,才低声说道:“小姐,您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何不好好过几安生子呢?” “这棵梨树,我走时它就是这般高,枝丫长得恰恰好,没见伸出墙去。今看着,倒还是这般恰恰好。” 妙乐不懂南怎么突然有了心思看景,但只要她不去朱苑就怎么都好。 她抬头看了一眼那棵梨树,随口道:“大概是花匠修的好吧。每年都要剪一剪枝丫的。若是过了墙,剪了就是。若是太过于壮不够秀美,便换一棵新的树苗就是。” 南忽的一笑,“的确是这个道理。” 她收回目光,沿着来时路,推门回了卧房。 妙乐见人没有往朱苑去的意思,这才松了一口气。旧时光整理,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 她嗓音都轻快了几分,“小姐,你渴不渴?我给您倒茶。” “不必了,我累了。” 南在桌边坐下,“想自己一个人静一会儿,你出去吧。” 妙乐笑着倒了一杯茶递给南,“还是我给您倒一盏热茶吧。你喝了茶好好歇歇。要不,我去问厨房要两盘您以前喜吃的酥?” 南不接她的茶盏,“出去。” 妙乐犹豫了一瞬,将茶盏往南手中,口中温声道:“小姐。您不想吃酥,我让后厨给您做冷修羊好不好?” 南回手,茶盏落地。 一声脆响,温热的茶水泼了一地。 南盯着瓷器的碎片,轻声问道:“妙乐,你要我说几遍出去才肯听呢?” 妙乐不敢再说其他,只得起身离去。 吱呀一声关门声之后,整个房子重新静了下去。 南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失神的望着桌上的玉兔镇纸。 出了门,妙乐赶紧去了主房向柳夫人传信,却得知今柳夫人受邀出门赴宴还未回来。 宴会的主人,御史夫人宋氏问道:“柳夫人,听说昨圣人赠了公爷一斗珠?” 柳夫人微微一笑,“确有此事。圣人所赐的珠子皆是难得的海珠,光润泽大小都远超寻常的珠子。” “二位的情这般好,这些珠子想来是全归了夫人了吧?可是好生令人羡慕。” “那倒没有,”柳夫人故作哀怨,“公爷疼惜女儿,这一斗珠一拿回家便嚷着要给我家女儿制成珠冠。我呀,是一颗都没有分上。” 左右的贵妇人听闻此话,笑成了一片。 人人都知道南府的幼女受宠,阖家再和睦不过,自然不会把柳夫人这话当真。 “这珠冠制成了,柳夫人你可得把姑娘带来给我们看看。让我们也瞧一瞧一斗珠制出的冠子。” 柳夫人摇晃着手中的团扇,莞尔一笑:“这倒是好说。不过我家儿面薄,带来你们可别取笑她。” 王夫人,“那是自然。” 一个婢女悄悄走进来,靠近柳夫人,在她身后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王夫人好奇道:“柳夫人,可是家中有什么事?” 柳夫人眉心微蹙,不悦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婢女,“这么一点小事,就不能等我回去再说吗?” 第二十一章 既是小事,王夫人不便再多问。 一众贵妇人聚在一处玩乐闲谈吃茶,又过了两炷香的时间,柳夫人到底是坐不住,找了籍口先行回府。 她一走,便有人掩笑道:“柳夫人这般急匆匆的,连坐都坐不住。我看,她府中恐怕出的不是什么小事。” “可不是这个道理,咱们柳夫人是什么样的人物。京中高门,谁家相公不置几房姬妾。偏偏他们白马公府竟连房妾室都没有,就这么一位正头娘子,恩恩数十年如一。咱们这位柳夫人可一点都不简单。” 宋芸惊诧道:“当真一房妾室都没有?” 有夫人掩笑道:“郡主,您刚到京城不知道。这白马公府的确是一房妾室都没有。因着这个,一共也没几个孩子。” 宋芸笑道:“方才听柳夫人所说,这位公爷倒是疼幼女。我父王在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中间,倒也是最疼我。” 王夫人,“那您可就不知道了。她家这境况与您可不同,如今那位姑娘,算不得幼女,不过是一个从旁支过继来的养女。” 另有一人说道:“要我说,柳夫人的确是不简单,要让我眼见着自己亲生的骨在外面吃苦受罪,旁人的女儿在自己膝下锦衣玉食。我可是受不住。” 宋芸来了兴趣,“这是什么故事?为什么亲生的女儿要在外吃苦受累?” 席间的贵妇人们暗自换了眼神,窃笑一番。 这郡主天真稚,到现在都仍以为自己的夫君是寒门小户的出身,自是不好说破。 说破了那位南小姐与郡马爷的因缘际会,王府与南府的颜面该往哪里搁呢?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