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自从他被肃王推介当上御史起,每忙于公务甚少与她亲近便也罢了,就连脾也颇有改变。 “你瞧瞧旁的官员有几个的子愿意吃这个苦头同行。我就是为了你才跟你出城,受这奔波劳碌之苦。我们好不容易有一点相处的时间,你居然还凶我?!” 顾安面稍有不自然,很快薄微勾,牵出一抹温柔的浅笑,俯身靠近宋芸,搂住她的肩膀。 他呼出的气息软绵绵的扫着她的面颊,动听的嗓音落入耳中,“阿芸,莫要生气。方才全是我的不对。这些子我忙于公务,辛苦你了。” 宋芸本有心的不虞,一肚子的怨气,但看着那张英俊的面容,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可不许有下次了。” 她的双手搭在他的肩上,本是往外推,他却搂住了她的身,沿着她的耳后落下细细密密的吻。 宋芸瘫软了半边身子,面上浮上一层红晕,低声道:“讨厌死了!这还是在车上呢!” 宝车行至王府,南还未下车,便听见远处传来的谈之声。 “听说王妃是安州南氏的女儿?南氏的女儿果然各个钟灵毓秀,不类凡俗。” 听到这话,苏尚玉忍不住冷笑一声,“呵,那还真是不类凡俗。白马公的女儿多傲,当年连我们苏氏的婚都敢拒。” 圣人未婚的子嗣只剩下平北王,这个幼子又备受圣人宠,朝中盯上这块肥的大员不少。 早十年前宋暮尚且作为皇子在中读书时,苏尚玉就教导过这位皇子。 他自持算是皇子的师长,有过师生之谊,平对宋暮又多有教导指点,关系不同其他人,几次旁敲侧击的在宋暮面前提起自己未嫁的女儿。 可这么些年,王爷完全不接他的茬,转身居然冷不丁娶了南氏的女儿。 本来当年南氏拒婚那一次,就让作为苏氏族人的苏尚玉对南氏心生不。 加上这突如其来的赐婚,赐得又是南氏的女儿。 苏尚玉听到消息便生了一肚子的气,想看看到底是哪一家的女儿捷足先登,摘了他的桃子,这话说起来自然格外怪气。 倒是有心善良的客人叹了口气,“苏大人,你一把年纪也留点口德吧。那位南氏女说来也是可怜,自幼身体就不好。蹉跎了这么些年青,等回来意中人却是那么个情形。听说酒舍都开不下去了,病得很重呢。” 苏尚玉,“我要是她,哪还有脸活下去。自己到这般地步,谁会娶她,不如拿绳子把自己吊死算了。” 第三十二章 宋灵听闻宝车将至, 手捧牵红,步出大门, 刚一出门便听见这番高谈阔论。 她掏了掏耳朵, “谁人竟这般言辞不雅,声音嘶哑如老鸦,呱噪至极。全安, 速速命人赶出去。” 群官按礼立于王府外,皆着朝服,按礼分列而站,等待王妃至而朝拜。 众人此时见到身着公主命服的宋灵皆是一惊, 人人皆知宋灵与宋暮的关系素来不睦,却未曾想到今天宋灵竟会亲至婚礼, 愿意作为礼宾者亲送往。 守在一旁的军立时上前钳住了苏尚玉的胳膊。 苏尚玉奋力将胳膊往外, “岂有此理?!我可是少傅!” 本朝不如前朝,少傅是虚职,无实权。 除了教授皇子读书没有其他的官务。 如今皇子都已经成年, 少傅更是连那最后一点官务都没了。 全安陪着笑对宋灵说道:“公主。您瞧瞧, 那可是苏尚玉, 苏少傅呀。” 宋灵与宋暮年龄相仿, 按理来说, 应该一道求学。 偏偏这位苏夫子自矜才学, 迂腐之极,不愿教女孩读书,便作罢,只教皇子读书, 专授《左传》。 圣人为此特意给宋灵远道请来了几位名家。 苏尚玉对着宋灵和她的伴读南本就很有些成见, 几乎是一找到机会就要在圣人面前说上两句‘公主骄纵, 继续放纵,恐成大祸’之类危言耸听的话。 幸好也就两年,教完左传,就再未在中见过这位少傅。 没成想就那么两年的授课,就能让这些年来苏尚玉在宋暮这里摆一摆师长的谱。 世人重孝义,哪怕是皇子也要守尊师重道的规矩。 但苏尚玉在宋灵这里可算不上是师长,说话自然不必客气。 宋灵冷眼瞥了一眼苏尚玉,冷笑一声,“原来是苏少傅。多年没见,您怎么还是少傅?” 苏尚玉一张脸涨得通红。 这算是戳在他的命门上了,明明少有才名,年少时也有一番宏图大志,但一辈子能拿出来说的便也只有一个少傅,再无寸功。 唯一能够拿出来标榜的就只剩下姓氏门第。 鼓吹之声由远及近,宝车已停在街口。 人声一静,南望着眼前的百官,目光划过他们面上,眼见着如出一辙的错愕,再见宋灵,边的笑容不更真切了一些。 宋灵瞧着南这般盛装,眼眶微酸,快步上前递出一只手。 群官下各异的心思,俯身跪拜,“臣等奉制,率职奉。” 南一只手搭上宋灵的手臂,缓步走下宝车,目光瞥向唯一未曾跪下,即使被军着肩膀也不愿意下跪的苏尚玉。 “苏少傅,为何不跪?” 苏尚玉眼见着从宝车走下的女人,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怎么,怎么会是你!怎能是你!” 男人的声音远远传来—— “怎么能不是她,只能是她!” 斩钉截铁又不容置疑,再悉不过的口气,这话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苏尚玉脸上,他神变幻。 南抬眸看去,正对上宋暮漆黑幽邃的双眸。 他的双眸紧紧凝着她,目不转睛,一步步的走近,“冲撞王妃,大喜之不能见血,将人逐出去。” 几个军立时上前捂住苏尚玉的嘴,将人硬生生拖了出去。 众人静若寒噤,一时不敢有片刻言语。 她静静站在原地,盛妆掩住病容,拖着这一身的华服仍显得羸弱了一些。 宋灵笑着将牵红的一端放进南手中,将另一端递给宋暮,“以此吉辰,祝二位永结同心。” 南深一口气,垂眸望着手中的红绸,缓步与宋暮一同走向王府。 过了这道门槛,从今起,她便是平北王妃,受万人敬仰。 即便这王妃或许做不了多少时。 喜庆的鼓乐声之中,她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很多很多久远到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记忆。 刚回到南家时,她哭得撕心裂肺,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时之间便换了父母,不是魏家的孩子,哭着嚷着说什么也不让魏玉走。 直到让人哄了两句,“没关系,以后小姐嫁给魏公子就是,照旧能管魏大人喊爹。跟魏公子在一起。” 她方才止住啼哭,喜的问道:“我嫁给哥哥就能跟哥哥在一起吗?好!我要嫁给哥哥!” 少年的眉眼温雅,尚且有几分稚气,听闻此话一张脸红了个通透。 柳夫人在一旁大笑道:“看来我家囡囡,将来是注定要做魏家妇了。” 苦因在那一刻便种下,在不通情的年纪里,她心底已经种下一颗小小的种子。 随着魏玉数年如一不改的温柔照顾,寄信寄物,慢慢生出,长成一棵青葱的大树,渐渐撑了她的心。 这棵树几乎生出果实。 “囡囡,再等两年,你一及笄,我一定第一个去你家提亲。” “囡囡,你父亲已经应下我们的婚事。再等半年,我们就成婚!” “囡囡,你等一等我,一定要等我。我会回来的。等我回来,我们就成婚。” 只差一步,只差那么一点,便是永远都不可能。 这妄念撑着她度过被赶出家门的子,撑着她固执的对抗所有人,却无法让她得偿所愿。 她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他是半年前不再给她寄信,她百般担忧,夜不能寐,却不知那时他便已经尚了郡主。 亲眼看到他另娶他人,那棵妄念的树才算轰然倒塌。 她不必再等待任何人,也难以再信任其他人。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究竟什么才算得上有意义。 读了那样多的书,她闭上眼仍能倒背如。 若她是男儿,出身名门,师从名师,金銮殿上必定将有她一席之地。 她有自信,她绝不会逊于南辞与南筱。 可她是女子,即便圣人嘉奖她的聪慧,即便她出身名门,即便她师从大儒。 有那么多的即便,只要她是个女子,这些能让男儿飞黄腾达的条件在她身上就全都无用。 女子不能为官。 一个女人的一生,好像只能容纳下一件事,那就是嫁人。 既然已经心死如灰,那么嫁给谁都没什么关系。 宋暮待她这样好,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报恩也罢,苟延残委身于人换最后片刻安宁也罢。 左右圣旨已经请来,她这副残躯最后能有点用处,也是好的一件事。 她以前曾幻想过若是魏玉回来,他们顺利的成婚了。 没有人会再笑她,她们会羡慕她能嫁给魏玉,他们是一对神仙眷侣,所有人都会因为她这些年的等待,坚定的付出而赞许她。 而那些胆敢当面不尊重她,冒犯她的人都会被惩罚。 但当这样的事情以另一种方式达成,她发觉心中却没有什么快。 她发觉自己心中有怨,有恨。 她怨父母心的筹谋,理所应当的拿她做棋子,对她只有彻头彻尾的利用。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