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陆含玉对视一眼,两口子想到一块去了。 姚家不对劲。 季弘远没急着蹦跶,等其他舍人都开始当值后,他反倒是请了假,在家里好好休息了。 反正中书省也不缺他一个,天儿一热,出门还 痛苦的,在家里用着冰哄哄孩子多舒坦呢。 陈嗣本来就没打算让季弘远立刻往圣人面前去,见他一直在家休息,而陆含玉不少往 里去,心里还![](//www.cijumi.com/ig/ting.png) 意季弘远的识趣儿。 云易这边坐不住了。 他夜里找到姚家去,问姚嘉邬,“您说仲廉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些 子我约他出来,他也不肯出来,突然就懒散下来了。” 姚嘉邬不急,“那就等他休息好了再说。” 云易不明白,“这阵子上奏请立太子的人越来越少,陈侯好像开始拉拢大皇子了,若是让他拉拢成功,或者贵妃有孕,只怕又要起波澜。” 云易也知道边关这阵子不太平,“我前几 看到翰林院里的几个行走作诗,全是征战沙场的诗,圣人想要出征,咱们拦不住,打仗的话,最晚也就是秋里。” 时间太紧了,若是给陈嗣机会,圣人不在京中,到时候局势又要 起来。 “山不来就咱,咱们去就山嘛,要不您跟仲廉碰一面?” 姚嘉邬似笑非笑看着他,“你安知,这不是季弘远的目的呢?” 云易愣了下,“我不明白仲伯的意思。” “等几天吧,再等几 你就明白了。”姚嘉邬道。 果不其然,没过几 ,御史台就上了折子,请立四皇子为太子。 这场刚安静下来没几天的争吵,又热闹起来了。 不过,这次没能吵起来。 翰林院的学士给圣人进献了一本诗集,乃是翰林院上下 据古往今来文人 客最著名的诗词改编而来。 倒不是说这些人改编的比人家原来的诗词更好,但更 气是肯定的。 圣人龙心大悦,让群臣翻阅,翻看过的臣子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吵不起来了。 所有的诗词大致都是一个意思,下属和家奴哔哔赖赖,替主人做主,想要分了他的家财,还都觉得特别有理。 毕竟主人早晚都得死,早死家财给老大,晚死家财给老小。 群臣默默给武晟帝跪了,所以圣人觉得他们吵来吵去,追 究底是盼着圣人死。 说不是的,脸红脖子 ,替圣人 心家事,恨不能替圣人把家给当了,不亏心吗? 要说是,谁脖子硬到敢承认? 圣人笑眯眯看着跪了一地的臣子,“怎么不吵了?立嫡立长,你们有个定论了吗?” 姚嘉邬跪出来,“立太子乃圣人的家事,不论陛下立哪位皇子为太子,我等都谨遵圣人吩咐,尽心尽力辅佐。” 姚派的其他人反应过来,也赶紧附和—— “是极,圣人乃是旷古明君,谁合适做太子,您定了然如兄,臣等听圣人吩咐。” “所谓忠君,不外乎尽心竭力,微臣等岂敢做陛下的主,先前所争论的不过是建议,还请陛下明鉴。” 大皇子直接吓坏了,软软跪在殿前哭喊,“儿盼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当不起太子之位,请父皇三思。” 二皇子体弱,三皇子还未上朝,四皇子还是个 娃子,大皇子这话一出,陈嗣脸都黑了。 大皇子回到府里就吓病了,好些时 不肯上朝,陈嗣想直接杀进翰林院的心都有了。 “给我查!那诗集到底是怎么出来的!给我杀了他!!!” 陈嗣气急败坏的时候,季弘远又一次被召唤进了太极殿。 这回吴大伴给他准备了个厚厚的软垫,让季弘远能跪得舒服些。 季弘远还能咋办,只能跪了:“微臣见过陛下。” 武晟帝笑了,“你小子没让朕失望。” “微臣不过是说了实话罢了,听说朝堂上吵得跟闹市一样,微臣心疼陛下的耳朵呢。”季弘远笑眯眯道。 武晟帝:“……”这小子比上回大胆了不少。 他眯了眯眼,“向问剑进京了是吧?” 季弘远恭敬道,“回陛下,向伯进京跟微臣和内人说了些零星往事,又离开了。” 他很认真地解释,“也怪微臣,这一次就生了个双胞胎出来,微臣又不像陛下这般富有天下,怎么也得想法子给家里两个崽子攒些嫁妆和聘礼,只能劳累向伯了。” “他都跟你们说了什么?”武晟帝被逗得笑出来,有点好奇问道。 季弘远沉默了下,恭敬叩头,“微臣要替内人谢过陛下当年不杀之恩,若非陛下,微臣娶不上媳妇,可能到现在还是个农家小子。” 武晟帝:“……” 向伯进京后,听季弘远和陆含玉说起圣人所言,恍惚了好几天,才跟他们说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 殷十六当年救了太多得罪权贵的人,又将他们都送出了京城,这对当年还不算太稳的武国来说,算是大忌。 现在世家和商贾被打 得抬不起头,可十几年前,连圣人都要靠世家和巨贾,才能勉强维持前朝留下的烂摊子,给老百姓们 息之机。 当年那位判将,其实是已经被灭门的世家的试探,当时朝中甚至有好些世家不 意圣人打 ,意 作 。 殷十六身为江湖归安人,为权贵所排斥,也为江湖所不容,成了动 的导火索。 向伯只知道,郎主殷十六当年像是早知道自己会出事,所以提前收养了青衫,还让她扮做小郎,让别人以为那是他的亲生儿子。 至于当年他能带着青衫和陆含玉逃出京城,一路往南去,也是靠殷十六拼死扔给他的一块 卫军 牌。 向伯以为那是殷十六早前准备的,那 牌他一直带在身上。 向伯是没有在朝为官过,他不清楚,季弘远在中书省整理了小半年诏诰和银书铁卷之类资料,一拿到牌子就发现不对。 那不是普通的 牌,是 卫军圣人亲卫龙虎卫的 牌。 季弘远再想想圣人那好像啥都知道的神叨叨表情,那聪明脑袋瓜子还有啥想不明白的。 他抬起头,看着圣人,“向伯以为外父是知道京城局势不妙,所以提前做了很多准备,但其实是外父知道自己难逃一死,用自己的死,换其他人的生。” 武晟帝面上没有特别的表情,淡淡问,“还有吗?” “外父能让那么多人离开京城,肯定也答应了陛下其他条件。”季弘远顺着武晟帝的意思继续道,越说越肯定,“比如,为今 陛下除去陈家留下伏笔。” “那你该知道,临安可以选择不死,是朕一定要他死的。”武晟帝居高临下看着季弘远,“陆六娘恨吗?” 季弘远思绪恍惚了一瞬,他也问过陆含玉这个问题。 “我不恨,向伯跟我说过,阿爷是个磊落坦 的人,他从小在江湖摸爬滚打,知道有得必有失,也明白自己到底要什么。”陆含玉看着窗外的夜 ,安静落泪。 “错的不是圣人,阿爷说圣人已经有殷氏九曲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圣人给过阿爷选择,他和阿娘选择做英雄。” “英雄没有错,错的是世道,是人心贪婪。”陆含玉仰望着星空,当时季弘远都很难分清,她到底是不是怨爷娘的选择。 但陆含玉有句话说的很清楚,季弘远一字不差在太极殿里传达,“六娘说,她的仇人自始至终都是陈家。” “微臣斗胆,替六娘跟陛下要个承诺。”季弘远又叩头下去。 武晟帝:“你说。” 季弘远:“微臣与六娘从还未入京就已经在长敬候府 下了报仇的钉子,以前微臣还想着拍您马 ,好早些爬上去跟长敬候硬刚,现在微臣夫妇只盼着,等陈家 门抄斩后,您能允准殷氏旧部就此散去,从此天下没有殷氏,也没有殷氏九曲。” 武晟帝想起过往,本来不算太高兴,这会儿突然来了点兴致,“你和六娘就不打算求朕什么?” 季弘远瞪大眼睛,特别无辜,“微臣夫妇又没做错什么,连您的马 都还没来得及拍,陛下英明神武,怎么会为难微臣夫妇呢。” 武晟帝:“……滚滚滚。” 等季弘远出去后,武晟帝突然笑了出来。 他刚才撵季弘远出去的动作和话,都太 悉了,十几年前他几乎每天都要说。 想起那个跪在自己面前,请求一死,只为护住所有亲朋的浑小子,想起避开所有人将私印送到自己手中,只求能跟殷十六一起死,并且冷静安排好,即便死后也能为他分忧的义妹,武晟帝也忍不住出神了好久。 “你说,朕是不是老了?”武晟帝问吴大伴,“朕怎么有点后悔了呢?” 他这一辈子杀伐果断,为了江山社稷什么事儿都做过,从未后悔,哪怕十几年前冷眼旁观陈嗣杀了殷氏旧部那么多人。 当时武国内忧外 ,陈嗣跟世家没有任何牵扯,是他能用的最锋利那把刀,武晟帝默认了陈家的崛起。 现在,为了武国社稷的稳定,也为了边关的安稳,他也可以重新扶植一个殷十六出来,将已经跟世家盘 错节的陈家彻底倒下。 吴大伴笑着否认,“陛下您还正是英武的时候呢,您就是见季舍人聪慧,想起殷大统领,这也是人之常情。” 武晟帝心里想,人之常情吗?可帝王容不下人之常情。 里发生的事儿,季弘远不清楚,不关心,不在乎。 他甚至没理会拦住他的姚嘉邬。 他只在马车外头跟云易唠叨几句,“姚家忠于陛下,心里有自己的盘算也正常,我这些天在家也想明白了,反正我是不想再装好些年孙子,才能跟姚御史平起平坐,当几年官儿,攒够了银子,就准备归家当乡翁去咯。” 云易:“……”我信你个鬼哦! 姚嘉邬也不信,本来还稳坐鱼台的这位御史,看着骑马远去的季弘远,头回发现,自己有点看不透他了。 这些对季弘远都不重要,他回了府里,没急着去见陆含玉,先偷偷跑到了孩子屋里。 “你们把孩子送外父和外姑那儿,就说劳他们看顾几 。” 几个 娘面面相觑,几 ??? 咋的,舍人要带季娘子出远门吗? 季弘远没带陆含玉出远门,只是去了乡下庄子上避暑。 自从知道殷十六夫妇是自己选择以死换所有人平安后,陆家爷娘,青衫,包括向伯等人心情都不太好。 最正常的当属陆含玉,她天天管家,照顾孩子,还要安排旧部暗暗 下陈家在武国各地的势力。 她甚至把季弘远也照顾的特别妥帖,看起来好像一点事儿都没有。 被季弘远带出来,陆含玉还有些不太乐意,“眼下正是最重要的时候,你不是也结束沐休了吗?带我来庄子上作甚?” 季弘远从后头抱住陆含玉,指着远处一座前后足足四进,左右三座宅子连在一起的大庄子,“你知道那里是哪儿吗?” 陆含玉沉默了会儿,“知道,是我出生的地方。” 曾经的殷府,现在的长敬候府别苑。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