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向 有点饿，但家里人教他不能 吃别人的东西，所以他拒绝了。 谢谢叔叔，我不饿。 到了派出所，警察叔叔干脆把他抱起来走了，一边走，张向听到他一边在叹气。 “……还这么小。” 警察把他抱到了一间休息室，给他倒了水，还给他拿了小面包和糖。 张向想吃，又有点犹豫。 警察看出来了，对他说，想吃就吃吧，妈妈马上就来了。 张向说，我爸爸说不可以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 他还记得那个警察的样子。 他长得和他爸爸差不多，高高的个子，肩膀很宽，一张可亲的脸，那张可亲的脸上 出不忍的神情，他摸了摸他的头发，说，孩子，你是男孩子，你要坚强一点儿。 张向还是没懂。 之后，他妈妈来了。 凄厉的哭声穿过了墙，张向立刻站了起来，他看向警察叔叔，叔叔，是我妈妈来了吗？ 警察牵着他的手出去了。 他妈妈扑过来抱住了他。 张向第一次见到他妈妈哭，他吓坏了，呆了一瞬后也被那莫名的痛苦所 染，毫无预兆地也开始大哭起来。 “别哭了别哭了，还有孩子在呢……” “坚强点儿，为了活着的人……” “小朋友，别哭了，快让妈妈别哭了。” 再后来，张向终于明白那天去派出所是因为什么。 学校开运动会，有小孩调皮，偷偷溜出了学校去水库玩，村里安排巡逻的村干部发现有小孩溺水，跳下去救人，人没救起来，跟孩子一起没了。 就在那一天，在派出所里，张向没了爸爸。 “警察同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这里没有人 毒。” “对啊对啊，我们就是 水烟玩儿，这也犯法吗？” “有人举报好吧，回局里一趟，一验就什么都清楚了，都快点儿，这都几点了，马上天亮了，早验完早回家，配合一下工作好吧。” 张向和十岁那年一样，懵懵懂懂就坐上了警车。 不同于其他三位的愤怒，张向始终一言不发，他看着警车前面的防护栏，忽而有种时光倒错之。 爸爸。 他在心里默念了一声。 随后，一股寒冷的战栗从脊椎一直蔓延到了头顶，年少时的懵懂此刻却变成了清晰的痛。 是贺乘风吗？ 诬陷他艾滋还不够。 现在还要诬陷他毒…… 他说他要毁了他。 他真要毁了他。 张向双手死死地握住， 膛前后鼓动着，口腔受到 迫打开。 “快快，他要吐——” 塑料袋及时地 到了他嘴边。 张向攥紧了塑料袋，他吐了。 “喂，你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说话……” 张向说不出话，他不断不断地在呕吐，他听到两个警察在商量，是不是要改道先去医院。 “别出什么事了。” “谁知道了多少。” 张向闭上眼睛，眼泪从紧闭的睫 里颤抖着落下。 他张着烧得生疼的喉咙，微弱道：“我没有毒。” 也许是他的脸 太难看，警察问了他一句，“你没事吧？确定没事吗？用不用去医院？有什么不舒服你就说。” 张向想了想，他说：“我没事。” 警察对他的态度还是 客气，也许是看他很配合，到地方以后扶着他下了车。 现在应该是快到早上了，张向抬头看到了依稀的星子点缀在霭蓝的天空中。 听说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他的爸爸，会不会也正在天上看着他？ 派出所里安静的，张向没看到什么人，前头的室友和两个女孩还在生气，边走边大声说他们只是在水烟 本什么都没干。 张向心想：是他连累了他们。 人进去坐下，警察先例行公事地盘问了他几句。 姓名、出生 期、籍贯…… 张向一开始没回答，警察敲了几下笔之后，他才回过神，很机械地回答着，然后，他忽然道：“你们会通知我家里人吗？” 做笔录的警察抬头看他一眼，“我们尊重公民隐私，不会随便和你们家里联系，这一点你放心吧。” 那就好，那就好。 张向身体里的力气慢慢恢复了，脸上的血却是逐渐褪去，“警察同志，我没有毒。” 大概是每个进来的人都会这样为自己辩白，警察一脸见怪不怪，“你跟那三人什么关系？” “……男的是我室友，女孩我不认识。” “那水烟壶里你用了吗？” “我没有，我不烟。” “行，做个 检吧。” 一直很平静的人忽然变了神，两只大眼睛里空 地泛出泪光，“警察同志，我真的没有毒，我真的从来没有做过任何违法纪的事情，是不是你们搞错了？” “行行，你别 动，”警察按了按手，“做个检好吧，咱们这都是正常走 程，做了检没事就放你走了。” 张向浑身发抖地低下头，眼泪顺着掌心向胳膊，他哽咽道：“我没做错事……” “好好，行行，先做个检，做完检再说。” 警察使了个眼。 张向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好了，起来去做检吧，很快就能出结果，你没有毒史，也没有犯罪记录，做个检就行，就当免费体检了。” 警察好言好语劝了两句，坐着的人像傻了一样不动，随即警告道：“再不配合，可要强制检测了。” 张向身体微微一颤，他抬起脸，出一张 是泪水的脸孔，“我真的没有。” “有没有，做了检才知道。” 张向再次把脸埋进胳膊。 证明，他到底需要多少证明，才能堂堂正正地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好，我做。”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依旧像个犯人一样被人盯着 下 子，排 、取样。 张向一直在默默地掉眼泪，他也不想这样，可他无法控制这种因羞 而落泪的行为。 随行的警察忍不住道：“哭什么，很快的，没事就放你出去了，一个大男人，爷们一点，我们这儿什么事都没犯来检的也有，很正常的事，不至于。” 张向摇了摇头，用胳膊抹了下泪，他又说了一遍，“警察同志，我什么都没做。” “好好，等结果好吧，很快的。” 张向坐在那等。 他不知道要多久能等来结果。 时间变得极其的漫长。 在漫长到被抻开的时间里，张向发起了呆，然后他仿佛真的看到了他爸爸。 他爸爸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高大，强壮，一只手就能举起他，将他颠来倒去的在他的肩膀上飞翔。 “向，过了生你就十岁了，有没有什么生愿望想要实现的？” “我……我想要个奥特曼，可以吗？” “哈哈哈，可以，爸爸给你买！” 他没有等来他的奥特曼。 “常青，今天向十岁了，你放心，我会好好把他拉扯大，让他跟你一样做个好人，向，你以后要做个像爸爸一样的好人，知道吗？” 张向看向黑白照片上的父亲。 有人说他爸爸太傻了，死得不值得。 没救出人，还搭上了条命。 可他妈妈说，就算再来上一千次，一万次，哪怕明知道结果，他爸爸还是会跳下去救人。 这就是她嫁给这个男人的原因。 她希望张向也做一个这样的男人。 于是，张向的十岁生愿望从一个奥特曼变成了要做一个像爸爸一样的好人。cｉＪｕMＩ.ｃoｍ |
有点饿，但家里人教他不能
吃别人的东西，所以他拒绝了。 谢谢叔叔，我不饿。 到了派出所，警察叔叔干脆把他抱起来走了，一边走，张向
出不忍的神情，他摸了摸他的头发，说，孩子，你是男孩子，你要坚强一点儿。 张向
染，毫无预兆地也开始大哭起来。 “别哭了别哭了，还有孩子在呢……” “坚强点儿，为了活着的人……” “小朋友，别哭了，快让妈妈别哭了。” 再后来，张向
毒。” “对啊对啊，我们就是
水烟玩儿，这也犯法吗？” “有人举报好吧，回局里一趟，一验就什么都清楚了，都快点儿，这都几点了，马上天亮了，早验完早回家，配合一下工作好吧。” 张向
膛前后鼓动着，口腔受到
迫打开。 “快快，他要吐——” 塑料袋及时地
到了他嘴边。 张向
里颤抖着落下。 他张着烧得生疼的喉咙，微弱道：“我没有
太难看，警察问了他一句，“你没事吧？确定没事吗？用不用去医院？有什么不舒服你就说。” 张向
客气，也许是看他很配合，到地方以后扶着他下了车。 现在应该是快到早上了，张向
本什么都没干。 张向
期、籍贯…… 张向
检吧。” 一直很平静的人忽然变了神
动，”警察按了按手，“做个
程，做了
是泪水的脸孔，“我真的没有。” “有没有，做了
下
子，排
、取样。 张向
而落泪的行为。 随行的警察忍不住道：“哭什么，很快的，没事就放你出去了，一个大男人，爷们一点，我们这儿什么事都没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