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这儿了,是你自己掏车票的时候掉出来的!” 大娘从棉子最里边口袋掏出一叠大团结,还有两张皱巴巴的,上面印着辽省国棉三厂的信纸。 男人一把接过钱和批条,双腿一软,靠在车厢上,整个人好像重新活过来一样。 一场闹剧,就在众人的唏嘘声中,逐渐平息。 男人找回了钱和批条,大娘也被赶回硬座车厢呆着,走之前还让列车长好好教育了一顿,吓得她脸发白,两腿抖得跟个筛子似的,拖着行李快步离开了卧铺车厢。 第9章 走了一个嘴臭脚也臭的,刘美云顿时觉车厢里空气干净不少。 陆长征带过来的那些吃食和零嘴,她也有胃口吃了。 这个年代的零嘴,也就是干红枣和花生瓜子之类的,刘美云吃着红枣,和陆长征正说着话,刚搬到他们上铺的那个男人突然凑到他们跟前。 “同志,刚才真是谢谢你了!”男人拘谨的看着刘美云,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不客气”刘美云面带微笑。 这一笑,男人顿时脸红,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孩子,眉眼弯弯,笑起来就跟弯月似的。 “你好,我叫王学兵,是辽省国棉三厂的采购员……” 刘美云前世是做销售的,接触得最多的就是采购员,从善如的和对方换完信息,就看到旁边一言不发,脸很难看的陆长征。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陆长征板着个脸,表情严肃得吓人。 “这位是你战友?”王学兵也注意到旁边一身绿军装的男人,脸沉得厉害,气势骇人。 “你好,我是她对象,陆长征。” 陆长征不等刘美云点头,直接朝男人伸出手。 “陆……同志你好。”王学兵听到对象两个字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脑中刚刚萌生出的想法,还没捂热乎,就这样被泼了盆冷水。 他年纪也不小了,家里天天给他安排相亲,原本这次到沪市采购,就是为了躲避相亲才出来透气的,哪想出来会遇到这种糟心事,差点没给他吓死。 刘美云的出现,可以说是他这趟旅程中唯一值得高兴的事。 原本还想着,留个地址,回头写信联络,可看到人家对象握个手都恨不得把自己残废的架势,他只能打退堂鼓,随便寒暄两句就躺回上。 见识到陆长征吃醋时候的模样,刘美云心里只觉得好笑。 到底才是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也有幼稚的时候。 她原本还想习惯的跟那个采购员打打道,留个好印象。 她们做销售的嘛,天南海北的多认识些朋友,总归不是坏事。不过看陆长征一脸比警犬还要灵的戒备,她就放弃这个想法了,反正这几年也没法做生意,等以后环境好点,人采购员还指不定在哪儿呢。 火车哐哧哐哧跑了将近两天,第二天傍晚天快黑透的时候,才抵达沪市。 出站的时候,陆长征照旧身上扛着大包小包,刘美云好说歹说,才捡了两个水壶背上,跟着陆长征一路走出站台。 沪市到底是大城市,即便才68年,刘美云也能受到穿过来这么久,最接近后世现代化的气息。 街上的有轨电车、自行车、公共汽车,还有偶尔穿梭而过的吉普,都让刘美云到一阵恍惚。 下了火车,又坐汽车,他们才终于抵达目的地——沪市师范学院。 原主一家,原本是住在学校给分的教职工宿舍的,后面出事就搬到学校外边的街区,靠近厕所的一排小平房去了。 原主去年探亲回来过一次,最后是哭着回到部队的。 七拐八绕的胡同巷子,刘美云凭借记忆,终于找到离公共厕所只有几百米远的一处小破平方。 隔老远光是闻着味道,刘美云就难以想象,要怎么在这地方生活下去。 走到破败的小平房前,刘美云敲门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也不知道是同情原主一家的遭遇,还是因为自己即将面对“新家人”,反正她在前世签上亿订单的时候,也没这么紧张过。 “没事,有我在。” 陆长征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眼里是疼惜。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还拄着拐杖,脸上笑容却那么灿烂,可是此刻,女孩手上是冰凉的。 破旧的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只穿着单衣的小男孩仰着脑袋,盯着刘美云和陆长征看了半天,忽而眼睛睁大,看向刘美云,稚的童声不可思议的喊出声:“姐!” “博文!” 刘美云蹲下身,一把将小男孩搂进怀里,用军大衣紧紧包裹住,眼眶瞬间就红了。 这么冷的天啊,才5岁的小男孩,冻得耳朵都烂了,身上就穿那么一件单衣,脚下的布鞋还开了口子,她就算不是他亲姐,也见不得这样的场面。 “你怎么就穿这么点?” 刘美云本打算把军大衣下来的,可陆长征已经先她一步,直接手臂一捞,把人抱起来,用军大衣从头到脚把人裹得就出个圆溜溜的眼睛。 看小孩儿吓得不轻,却不敢挣扎,一副要哭的小可怜表情,刘美云忙摸了摸他脑袋,柔声安:“别怕,他不是坏人。” “博文,是谁啊?” 一道低沉略沙哑的男声从屋子里边响起,刘美云一听,就知道是原主的父亲。 “爸!是姐!姐回来了!”刘博文在陆长征怀里不敢动,生怕脚上沾泥的布鞋,把人军大衣给脏了,只得皱着一张小脸,扯着嗓子大声喊。 短暂的寂静过后,从屋里走出来一个清瘦的中年男人,皮肤有些苍白,两鬓生了几白发,短短几步路,他却走得极不稳当,看到门口的人影时,男人身型晃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都是沙哑的。 “美云” “爸”刘美云上前,看到眼前清瘦的男人,比原主记忆里多出了许多的白发,她眼泪一个没忍住。 “美云,真的是你!” “你怎么回来了!” 刘永年怎么也想不到,自家闺女会突然出现在家门口,高兴之余,他又忍不住担忧:“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爸,没事,我申请退伍了!” 本来听到闺女说没事儿,刘永年心里还松缓了一瞬,可又听到退伍,那股松缓劲儿,就没维持多久。 “先进去再说吧,你妈还在里边呢。” 纵然有很多话要说,刘永年也没忘记还躺在上的子。 刘美云走进屋里,看到里边和记忆里一模一样,只有一个单间的小平房,用板勉强隔成了两个小房间,原主父母住一边,刘博文住一间,原主去年回来探亲,就是和母亲挤在一睡的。 原主的母亲,周慧茹正靠坐在上,眼眶泛红的盯着门口,一看到她,眼泪就泛滥成灾。 “美云!” “妈” 刘美云快步走到边,把女人揽进怀里,受到衣服底下消瘦的身体,鼻尖酸涩。 “快让妈看看,瘦了没” 周慧茹看到闺女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女儿十一岁就进了文工团,好几年才回来一次,夜夜的思念和担忧,都已经成了她身体里抹不去的习惯。 “你咋这时候回来了?” “他又是谁啊?” 周慧茹不能动,抓着女儿的手,心里一阵焦急。 部队探亲假几年才能有一次,女儿去年回来过了,这时候又突然回来,而且最近一两月也没给家里写过信,她担心得嗓子眼都快冒火了。 “妈,我腿受伤不能跳舞了,就申请了退伍,这是我们团长给我介绍的对象,我俩打了结婚报告,准备结婚了。” 刘美云知道父母担忧,简明扼要的把事情代清楚,顺带还把陆长征给介绍了一遍。 “美云,你说实话,你真的是自愿退伍的?不是因为,我跟你爸把你连累的?” 周慧茹问出了刘永年从知道女儿退伍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想问的问题。 他们家如今这个情况,其实也能过,自己苦点无所谓,就害怕连累女儿。 “爸、妈,我真的是自己想退伍的。” 刘美云在回来的路上,早就编好了一套说辞,等她耐心的解释完,刘永年夫心里悬着的大石块才总算落地。 “你长大了,懂事了。” 周慧茹欣又失落的摸了摸女儿脑袋,好像一眨眼的功夫,女儿就长大了。 “美云,你陪着你妈,我去给你们做饭。” 刘永年知道女儿在部队没出什么事,腿伤已经养差不多了,退伍也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找了个看起来周正的对象,心里就豁然不少。 不过,这个对象到底怎么样,他还得再考量考量。 “小伙子,你会做饭吧?”刘永年双手背在后头,板着脸朝陆长征问道。 “叔,做饭我会,您歇着陪美云和婶子说话,我来就行。” 陆长征是谁啊,从小在大院长大,后来又进部队,刘永年一开口,他就知道自己该表现的时候到了。 烧火做饭这种事,他进部队没两年就学会了。 “我跟你一起吧。”刘永年摆摆手拒绝,又转头一把揪住小儿子的衣领子,“博文,你也别闲着,把你自己的袄褂子烤干!” 刘永年十分不舍的走出屋子,虽然他也想和闺女多说会儿话,可他知道,自己子肯定更离不开女儿,索就把空间留给她们母女俩。 刘美云看到弟弟不情不愿的被父亲拽出去,就问周慧茹:“妈,博文的衣服怎么了?这大冷天的,怎么穿那么少?” “还不是怪我”周慧茹叹了口气,本不打算说这些糟心事儿,可看到女儿话头又没忍住,自责道:“我不能动,你爸又要扫厕所,晌午我就使唤他去供销社买盒火柴回来,结果路上摔水坑里去了。他现在长个儿,也就那么一件厚实衣裳能穿。” “妈,你跟我说实话,小弟就算长个,棉絮拆了也能改大,怎么可能就剩一件厚实衣服。” 这要是原主,肯定周慧茹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可现在她不是。 在原主记忆里,刘永年和周慧茹早先都是大学的正式职工,生活条件和工资都不低,虽然后面家里没落了,停了工资被赶出职工宿舍,可原先那些衣服都是一并带出来了的。 尤其原主去年回家的时候,这一家人身上穿的,起码都还耐冻,可现在,不光刘博文穿得单薄,刘永年夫俩身上的衣服,也找不出二两棉花。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