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梁老四顿时咧开了嘴:“您可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我家里有个侄儿,上个月搬货从船上摔了下来,断了腿,又没钱请大夫,现在家里躺着呢。求求您,救一救他!” 说着,梁老四就给秦越跪了下来。 “秦公子,你就帮忙救救那小子吧。那是梁老四大哥唯一的儿子,要是死了的话,他哥就断了香火了!”旁边的看客也帮着说道。 梁老四红了眼眶,抬头望着秦越:“秦公子,我是个人,说不来什么话,只能给您磕头了。求您救救我侄儿吧!” 秦越连忙将人扶了起来:“先带我去看看情况吧。” 断腿,倒是正合适。 不过,只这一个也不太够。 秦越又请秦六帮忙,再另外帮他找上四五个受伤的人,若是愿意,都可以来找他治伤,秦六自是一口答应。 而秦越,则是先随梁老四去了他家中。 梁老四一家住在城外,那是极其简陋的一间茅草屋,住了梁老四一家四口,还有他哥哥留下来的唯一血脉。 “这就是我侄儿。”梁老四扶起上那个瘦骨嶙峋的少年,让他叫人,“大谷,这是秦公子,他答应替你治伤了。” 梁大谷,便是梁老四侄儿的名字。 秦越看了看周围环境,不由拧眉,这里既不适合养伤,也不方便他治伤。 “把人送到我府上吧。” 秦越提出要把人带走,梁老四自然没什么好反对的,还帮着叫了村里一辆牛车,一块将人护送了去。 秦越这动静自然不算小,隔壁的安林路第一时间就知道秦越从外面带回来一个断腿少年,立马就让仆人推了自己过去。 “你这是要作甚?!”安林路看着那个脸痛苦的少年,又是惊异又是不解。 “治腿。”秦越言简意赅,一边替梁大谷治伤。 安林路不说话了。 他不笨,自然猜的出来,秦越这么做,是在为给自己治腿伤做准备。 安林路倒也没有觉得自己就高人一等的想法,毕竟秦越虽是拿梁大谷做实验,可也确实是真的救了他。 梁大谷若是没遇到秦越,运气好一些是落得残疾,运气不好些,只怕命都要没了。 只是看到那少年的伤腿,不免又想起了自己那段过往,安林路一时有些不忍心继续看下去了。 “秦越,你就不怕吗?”安林路是真的有些讶异,这人跟自己年岁差不多,怎么会如此冷静? “看得多了,也就习惯了。”秦越口而出,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是上辈子的事。 不过安林路也没有怀疑什么。 接下去的子里,秦六又陆陆续续帮忙找了六七个受伤的苦力来,多数都是骨折,也有皮外伤,秦越都一一为他们治疗。 码头上,不知不觉就传颂起了秦越菩萨心肠的美名,秦越神仙弟子的名头,算是彻底坐实了。 当真是……始料未及。 * 秦越为梁大谷的腿进行了治疗,用特制的夹板进行了固定,防止骨头移位。 最重要的是,他将自己研制的内服外用的止痛药都试了一遍。 梁大谷是个沉默内向的孩子,整个治疗过程一声不吭。 秦越原还做好了跟他解释的准备,谁知道他问都没问,给什么吃什么,给什么用什么,没有一点疑问和反抗的意思。 最后还是秦越自己有些过意不去,仔细说明缘由。 “我在你身上用的这些药,皆有止疼麻醉的效果,虽是试药,但我亦会仔细为你疗伤,你无须有后顾之忧。只是,这些药你用了之后是什么受,须得仔细告诉我。” “我晓得的。谢谢公子。”梁大谷讷讷开口。 见他没有异议,秦越自去一旁晒起了草药。 安林路推着轮椅到了梁大谷跟前。 看了这许多天,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不疼吗?” 秦越为梁大谷固定腿骨的时候,他分明看到这家伙脸惨白,可却吱都没吱一声,这让自诩男子汉的安林路不觉有些赧然。 当初他摔断腿的时候,可没少嚎。 “疼归疼,可公子好心为我治伤,我不好再叫疼的。”梁大谷跟安林路差不多年纪,可看上去却瘦弱多了,许是常年跟着叔父在码头扛货,皮肤晒得黝黑,衬得那双眸子越发黑白分明。 “那天送你来的人,是你爹吗?他怎么不来看你啊?”安林路把自己关了好几年,直到最近才算略微解放了自己,每天跑来隔壁看秦越治病人,这其中又只有梁大谷与他年岁相仿,所以话便格外多一些。 梁大谷抿了抿,回答道:“那来的人,是我叔父,他得去码头干活,不干活,就没饭吃了,弟妹也得饿肚子了。” 安林路出身富贵,对于这般底层人民的生活全无概念,“哦”了一声后,又忍不住问道:“那你爹呢?也没空吗?” “我爹死了。”梁大谷没有太多的情绪,语气还是那般讷讷的,“在码头干活,一口气扛多了,回家就倒下了。我娘也死了。病死的。” 他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一般,眼神与语气都没有任何变化。 安林路却一下怔住了,再开口竟有些结巴:“对、对不住啊,我不是有意问的。” “没事的。”梁大谷对他笑了一下,小小年纪的脸上已经是阅遍世间心酸的释然,“我爹娘死了,可我四叔待我不错。所以我要赶紧好起来,和他一起扛包,一起养活弟妹。” 看着眼前这个肤漆黑的少年,安林路的手不知不觉握成了拳头。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在外头的手,他自小练武,肤比一般公子哥略黑一些,只是这三年闭门不出,如今又白了许多。 他心里时常看不起那些读书人,觉得他们一无是处,而自己可是吃苦练武的人,可现在却发现,自己受的那些苦,跟梁大谷这样的人比起来,又算的了什么。 安林路沉默下来,梁大谷也不是多话的人,两个坐在轮椅里的少年就这样相视无言。 “活着一,就得好好对得起自己。”晒完了药的秦越正好听到二人的对话,看着沉默二人组,开口打破了一片沉寂。 秦越看着梁大谷,眼中带着欣赏:“爹娘拼尽全力,无非是想让你过得比他们好些,他们且尽力了,接下去的路,就看你自己的了。” 作者有话说: 想写我心目中的少年们, 希望你们也会喜~~~ 留脚印呀 ~~ 第三十六章 、止痛药 你的人生, 是你自己的。 为之努力,为之拼搏,为之负责。 这是秦越曾经在课堂上对自己的学生们说过的一段话。 身为顶级医学院的教授, 他的学生,自然是各个都成绩优异,但是家境却各不相同。 有不少是出身贫寒的农村孩子,进了大学后, 发现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成绩变得不再突出, 而周围家境优越的同学所拥有的那些东西, 也许是他们穷尽一辈子也得不到的。 有些学生心态好,而有些,则会心理失衡, 开始怪父母, 怪命运,怪社会。 可是出生又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有些父母固然给不了孩子荣华富贵, 却已经做到了能力范围之内最大的努力。 “这世道,没有绝对的公平, 想要什么,就自己去挣自己去努力。于小贩而言,今早起半个时辰多做几单生意, 积月累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于农夫而言, 将庄稼照顾得好些, 多收一石粮食便也喜。” “诚然, 有些人生下来就是天潢贵胄, 有些人生下来就要为吃饭发愁, 可蝼蚁尚且还要一争, 身而为人,更不能轻易认命。大谷,你很好。” 秦越是真心赞扬,梁大谷这孩子,虽没读过什么书,可他的心踏实。 刚来的时候,他已经被病痛折磨得奄奄一息,但是秦越给了他一丝希望,他立马就抓住,拼尽全力努力地想要活下去。 他就像是一棵野草,不高贵,不特别,平凡到不起眼,任凭风吹雨打,任凭世人践踏,只要给他一点雨,他便能够出人意料地生长下去。 梁大谷大约没有被人这样夸奖过,黝黑的面庞不由浮现一抹不太明显的红晕,羞涩地低下了头。 而一旁的安林路却直直地望着秦越,目光一眨不眨。 这些话,从未有人跟他说过。 他受伤之后,便觉得所有人都对不起他,带他去打猎的叔父成了罪人,没能照看好他的母亲成了罪人,身强体壮的弟弟成了罪人。 在家里,没有人敢大声对他说话,就连祖父也不得不小心对他赔着笑脸。 可没有人告诉他,你的命是属于你自己的,所有人都没有对不起你,他们都已经尽力了,你不过是遇到了一些麻烦,却这般放纵自己,是你自己对不起自己。 秦越并不知道,他今的这些话,将给眼前的这两个少年造成多大的影响。 “有朝一,你们或许会碌碌无为,泯然众人,又或许你们会造福一方,芳百世。这且不过看你们自己如何选择罢了。” 秦越说完话后,便转身离去。 也不知道安静了多久,安林路终于又出声了。 他看着梁大谷,问道:“等你好起来后,你想做什么?” 梁大谷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他的概念里,早点好起来,早点去干活,多扛几个包裹,就能给弟妹多买一个烧饼吃。 “我……我有力气……”梁大谷结结巴巴地回答,“对,我有的是力气……” 有力气就能干活,干活就能有饭吃。 梁大谷的想法再朴实不过,而安林路生在上将军府,懂得又比他多些。 “你力气大的话,可以参军!后上阵杀敌,挣军功,定能给子孙赚下一副身家!” 他的祖父就是军功起家,所以安林路对这些十分了解。 而这是梁大谷从未涉及过的领域,可是听着又是如此人。 军功?身家? 梁大谷呆呆地反问:“可我……我什么都不会……”只有一把子力气而已啊。 安林路却已经兴奋起来:“等我们腿伤都好了以后,我们可以一块去参军!听说那边关的景致极美,长河落,封居胥,建功立业!” 男孩子似乎都对建功立业这四个字天生着。梁大谷虽从未练过武,也不曾见过那长河落的边关,可安林路一说出口,他的脑海中仿佛就有了画面,全身的血也似乎沸腾起来。 “好!那咱们就一块去参军!一块……建功立业!” 未来的安国侯与他麾下最得力的梁大将军,此时也不过是青葱少年而已。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