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几个学子一听,果然都纷纷拧眉。 后说不定竟要与这样品行低下的败类同朝为官,当真是扫兴。 “这人瞧着倒是有模有样,没想到内里竟是这样不堪。”秦轩的一个同窗忍不住甩袖,眼俱是嫌弃。 其余人虽没有说话,但是表情也都似乎对秦越十分不屑。 反倒是方才一直对秦越很不的秦,忍不住嘀咕了一声:“他以前确实混蛋的,但是后来砸了脑袋,失了记忆,与过去已经大不相同了。” 王贺之不由回头看向他:“我瞧你们之前好似有所嫌隙,怎么还为他解释呢?” 秦有点难为情,却也眉眼清明,问心无愧道:“嫌隙归嫌隙,事实归事实,我是想看他出糗,但也不屑以不实之事去抹黑他。” 秦说者无意,在场之人却听者有心,若有若无的目光不落在秦轩身上。 秦低头抿茶,只当不察,可心中却难掩羞恼。秦这厮,口无遮拦,他自己倒是落得一个坦的形象,可秦轩却成了抹黑他人的小人。 只是,心里再恼,秦轩此时也只能当做不知,他若是有所反应,方才那份“不经意”便成了有心为之了。 好在,外面的比试已经开始,众人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引了过去。 朱奎方才已经连续赢了七八轮,此时正在兴头,为了彰显度量,主动提出让秦越先行作诗。 秦越拿起笔,凝思片刻,挥笔而落,一首《庭芳》跃然纸上。 「云母屏开,珍珠帘闭,防风吹散沉香。离情抑郁,金缕织黄,柏影桂枝映,从容起,水银塘。连翘首,惊过半夏,凉透薄荷裳。一钩藤上月,寻常山夜,梦宿沙场。早已轻粉黛,独活空房。续断弦未得,乌头白,最苦参商。当归也!茱萸,地老菊花荒。1」 台下有那急者,不等朱奎写完他的新作,已经忍不住拍案叫绝起来。 “好词!能将二十四味中药名用在一首词里,当真巧妙至极!” 听着这番夸奖,秦越心中实在心虚,在心里默念了好几声“对不住”。 这首词乃南宋辛弃疾的作品,比不得他其他作品出名,但因词中所用都是中药材名字,所以成为了秦越幼年读物,牢记至今,今用来应急,实在是冒犯了前辈。 朱奎看着这首《庭芳》,迟迟没有落笔,片刻之后,颓然颔首:“这次,我输了。” 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还是太过高看自己了。 台下一片哗然,倨傲的朱奎竟低头认输了!还是输给比他还年轻的一位案首! 一时间,众人看向秦越的眼神,格外火热。 秦越见朱奎沮丧的模样,连忙解释道:“其实,这词也并非我所作,而是我早年偶然听一位老先生所作,方才一时情急,便讨了个巧,还请朱兄原谅我投机取巧之嫌。” “这般出彩的词作,若当真是别人早先所作,早该名扬天下才是。你不必给我面子,我朱奎输得起。”然而秦越的解释,却被朱奎当做是故意给他台阶,脸愈发不悦。 秦越闻言,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总不能说那位老先生不是这时代的人吧,索闭了嘴。 就连朱奎都低了头,秦越所书的这首《庭芳》自然成了今当之无愧的魁首,金云楼的老板亲自出面,请秦越将其誊抄到白墙之上,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时的二楼包间,秦正酸溜溜地嘟着嘴:“果然,什么都难不倒那个家伙。” 不过,秦心情却反而很好。他这来的路上,不知提了多少难题,都让秦越刃而解,原还以为是他自己水平不济,如今却连隔壁县的案首也甘拜下风,可见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 心态如此乐观的,大约也就秦一个了。 秦轩脸上虽带着笑,可笑不达眼底。 王贺之悠然地扇着扇子,目光从秦轩看似平静的脸上飘过,微笑道:“你们看,我说的对吧?景辰的这位族弟,果然不简单。” 秦轩如常地笑着:“那是自然。这次秋闱,他说不定也能一举夺魁,兴许,还能创下连中三元的佳话呢。” 连中三元,这是多少读书人梦寐以求的愿望,秦轩说出口的时候,心中好似被针扎过,酸涩又痛。他没有中案首,从一开始就不得不绝了这个念想,如今说出口,自然也不是真心祝愿秦越,只不过是替他拉些仇恨罢了。 果然,一听秦轩这话,在座一位同窗便忍不住哼了一声:“连中三元,我大晋建朝为止,还未有人能够做到,这人虽有些本事,但也大可不必如此吹捧。” “就是,据说这百年里,唯有当年的了凡大师差一点连中三元。只可惜,他在最后的殿试前,家中遭难,未曾如期科考,成了千古憾事。这秦越,距离了凡大师,还是差得远着呢。” 听着这番议论,王贺之但笑不语。 不知为何,每次看到王贺之这副笑容,秦轩心中便会有一种很奇怪的觉,作为一个极其擅长隐藏情绪的人,秦轩在王贺之跟前却时常觉自己像是透明的一般。 王贺之虽是笑着,可那笑容却十分怪异,说是鄙夷也不对,更贴切地说,他那表情,就仿佛在看蝼蚁一般,空中透出些许怜悯。 只是,王贺之的名声向来很好,他虽出身官宦世家,却对他这样的平民子弟也十分和善,所以,秦轩时常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时候不早了,我与弟便先告辞了。今多谢如砚兄了。”今的诗文会已经结束,外面的宾客也散了大半,秦轩也起身告辞。 王贺之微笑着目送他们离去。 直到秦轩与秦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王贺之才轻嗤了一声,眼中的笑意化作了漠然,随手捻碎了桌上的一颗花生。 “一群寒门子弟,削尖了脑袋想要往上爬,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那语气,森然冰冷,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温和笑意。 要不是他们这些不知好歹的蝼蚁,他又何必这么辛苦,远离京城,到这劳什子的白鹭书院读书科考。 “还不是当今圣上,一心科考取士,就算咱们这些功臣之后,也不能靠着祖上的封荫加官进爵,否则,谁要跟这些平民称兄道弟。”王贺之的一个跟班也很不地抱怨道。 王贺之弯起嘴角:“让他们去折腾吧。拼尽全力,也只不过是我们的垫脚石罢了。” 没有家族相助,就算考了案首又如何,后也得仰他们的鼻息。 * 月如晦,残星点缀。 秦与秦轩出了金云楼,一边走着一边慨。 “我早知苏城人才济济,却未想竞争会如此烈。这次秋闱,我是没什么希望了,景辰兄,你可得尽力而为啊,千万不要输给秦越啊。” 秦心中还记着自己与祖父的那个赌约呢,秦轩若是输了的话,他就得去给秦越当书童了,那也……太丢脸了! 秦轩只微微扯了扯嘴角,并不想接这个话题。 在他心里,与秦越的比试,从未停止过,又何须秦来提醒。 作者有话说: 读书,也许至今依旧是普通人改变命运最公平的一条路。 第六十九章 、秋闱至 前面路口, 秦与秦轩就该分道扬镳,可就在二人路过一个暗的小巷之时,一个男人神慌张地窜了出来, 直直撞到了秦。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啊!”秦心情不好,嗓门不由大了起来。 那男人低着头,却是一声不吭, 踉跄着爬起来后, 径直离去, 气得秦对着男人的背影好一顿骂咧。 秦轩的目光却落在了地上的一个小荷包上,那是刚才那个男人掉在地上的,也不知为何, 他竟紧张到连掉了东西也没有察觉。 秦轩捡起了地上的荷包, 掂量了一下,分量很轻,不知装了什么东西。 “咦, 这是什么?”秦转过头,就看到秦轩手中拿着的荷包。 “方才那人掉下的。” “打开看看, 里面是什么东西,若不紧要,丢了便是。”秦还有点不太高兴, 很不想做这拾金不昧的好人。 秦轩闻言, 无奈地睨了他一眼, 一边打开了荷包。 荷包里装了几张银票, 以及一张纸。 秦轩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 这才拧着眉将折起来的纸摊开。 纸上只写了一句话:「晋武平吴以独断而克, 苻坚伐晋以独断而亡;齐桓专任管仲而霸, 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事同而功异,何也?1」 秦心直口快地说道:“这瞧着,倒像是道策问题。” 秦轩眉宇微微一跳,心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但马上就掩饰了脸上的异常,随手将那纸与银票又回到了荷包里,说道:“我方才也没瞧见那人的长相,不如就将这荷包放在原地,让他自己回来找吧。” 说着,秦轩便将那荷包又放回了原地。 秦见状,也没在意:“天不早,景辰兄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秦轩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 直到二人分道扬镳,秦轩脸上才出一丝凝重。 也许,是他想多了。 可那人方才如此慌张,又让秦轩不得不多想。若是寻常的策问题,又如何入惊弓之鸟? 眼看秋闱在即…… 秦轩脑海中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方才捡起的荷包里,装得有可能是今年的乡试考题。 乡试题这种事,历史上不是没有发生过。秦轩就曾听夫子说过,十多年前,如今的圣上还是郡王之时,江南官场贪腐严重,就曾出现过卖题题的事。 因这一事,数万江南学子上书朝堂,终于引起朝堂重视,先帝震怒,派了如今的圣上到江南整顿吏治,自此江南官场肃然一清,自此之后便再也没有发生过这种事了。 秦轩向来心思缜密,哪怕可能是误判,他也决不会与这种事牵扯上。所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即扔掉那荷包,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无论这试题究竟是不是今年的秋闱试题,秦轩都决定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将今所见所闻抛之脑后。 可当秦轩一闭上眼睛,那道题就出现在自己眼前,令他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身为君子,诚信自然是最紧要的品德。 可是…… 我只不过是,考前试着模拟一下而已啊。 最终,秦轩还是起身点灯,提笔将那道题写了下来。 秦轩望着自己默写下来的考题,暗暗在心里安着自己,毕竟上一次乡试,他就是倒在了最后一门策问上,那提前模拟写作一下,又有什么问题呢? 思罢,他挥笔疾书,一篇洋洋洒洒的文章随之而出。接下去几,他又是翻阅典籍,又是提笔修改,终于将这一篇文章改到尽善尽美,无论是谁看了,都会忍不住称赞一句妙哉。 若那荷包里装的,当真是今次秋闱策问试题,那就是老天爷助他。 老天爷,偏心也总该有个度,如今,总该轮到他转运了吧。 * 去了一趟金云楼便惹来那么些麻烦,接下去几,秦越索闭门备考,谁也不见。 转眼,便到了乡试当。 秦平和秦安亲自将哥哥送去了考场。他们到的时候,恰好就看到了门口的秦轩与另几个白鹭书院的学子。 “这不是景辰你的那位案首族弟吗?”王贺之勾着嘴角,饶有兴致地看向秦越。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