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太监本以为抓了我们把柄可以邀功,可见到晓川那阵势,一惊不小,忙不跌的下跪求饶。 我冲上前去看了看有没有其他人跟来,确定没人之后,我走到晓川身边,怯怯地问:怎么办? 晓川也不理我,突然抬起一条腿来,促不及防地锁住当前一个太监的脖子。 那太监还来不及叫唤一声,就听喀的一声,他的脖子竟是被晓川生生的扭断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晓川杀人,我不害怕,但我很后悔,后悔让那个男人不得已出手。 我呆呆地站在一旁,看他以同样的方法了结两条人命,然后,像扔两木头似的将两具尸体抛进了湖泊里。 待尸体完全沉入湖中,他走过来对我说:走吧。 我一动不动,像个孬种似的颤颤地说:咱们杀了陛下身边儿的人这该如何是好? 晓川凝重了神,良久,他拍一拍我的肩,安我道:天气炎热,就算尸体浮上来,也会很快烂掉没有人会知道即便是知道了,也全都是我做下的,与你无关。 我苦笑着摇一摇头,却是想到另一件事情,于是我问他:若东窗事发,我被大理寺那班酷吏捉去了,你会如何做? 听见大理寺三个字,那男人脸明显有了些变化,他想了想,说:不知道。 我心头一酸,认真的说:若你被抓了,我一定会救你。 宁海瑈,晓川叫着我的名字,决绝道:我欠你的,一定会还,但我的事,希望你永远不要手! 你知道我是个贪生怕死的种,我见晓川讲得煞有其事的样子,仿佛有一天他真的会被大理寺的酷吏捉去,心里不生出些害怕来。 那一瞬除了眼前杀人的案子,我混地想到他与皇族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他的事,一定小不了。 但我不想在他面前怯,而且也想趁机探听他背负的秘密,于是我立即反驳道:为什么? 你管不了。他淡淡道。 什么事儿我管不了? 晓川深深看我一眼,不再理我,自顾着朝岸上的小路走去。 我呸了一声,骂道:你瞧不起老子! 可那男人仍是不理我,反而加快了步子。 我追出去几步,赌咒发誓般地吼道:暮晓川,你听好了!总有一天,老子要把你的事儿全管咯! 哈哈哈!一语成谶! 到最后,我宁海瑈真把暮晓川的事儿都给管啦!只是,我没想到这代价忒大,连我这条烂命也搭了进去! 说到这儿,他娘的大理寺那班狗腿子是去哪儿了!老子腿都跪麻了,一会儿黄泉路上都快走不动啦! 唉!还是接着说吧。 第27章 刺客 那次之后不久,我便正式成了武曌的面首。那老妇人十分喜听我说一些市井的故事,等到我讲完所有真实的趣事,我便编故事哄她开心。后来,我干脆画出故事里的角肖像,挖出眼,将它们贴在奴脸上,然后一边讲,一边让他们跟着演。 这法子果然好,武曌喜得紧,好几次因为这事儿对大臣闭门不见。不过,皇城里关于我的言蜚语也多了起来,说我蛊惑君心,既是太平的马前卒,又当武皇的卧上宾,是个不知廉的东西! 可实际上,我不过是一枚可悲的棋子。 你以为武曌当真会因为几个男宠荒废整个国家吗!不,那些全是她故意散布给朝庭的假像! 当我愚蠢的沉溺于珠光宝气的廷浮华中时,那位年迈的女皇帝正暗自集结朝中羽,制一股拥护中宗复辟的势力在朝中崛起。 我不懂政治,到现在,我仍然不懂。我是个没有信仰的人,这天下可以姓李,也可以姓武,反正,它不会姓宁! 但有一个人,他偏要淌这滩浑水! 那是快入菊月的时候。 自从掖薇四湖一别,近月余未单独见到晓川了。每回觐见武曌,他故意避开我似的藏到一众兵士里面,对我不闻不问。起初,我还腆着脸地示好,后来见他冷漠的样子,也着实伤了我的心,也便不想去讨这没趣。 我想,暮晓川始终是受过四书礼教熏陶的,与一个男人纠不清本就有违伦理,何况这男人还是当今圣上的面首!他可能并不讨厌我,但也不想接近我至于喜不喜,在我快死的时候,也才敢定论。 呵呵,我指的不是这会儿。是那回在蓬莱殿,我被刺客捅了一刀。 那晚上有些闷热,寝殿内的窗户都是半开着的。从窗户看出去,先是看见成排站列的奴,再就是守在蓬莱殿各个角落的金吾卫士兵,他们形成一个隐形的保护圈,固若金汤的样子。 室内灯火暗淡,武曌侧卧凤,长发披肩,薄如蝉翼的淡蓝寝衣褪至肩下,出略略松垮的皮肤。 我手握一支鹅笔,认真在她肩头画一朵芙蓉花。我很少正眼看那老妇人,不是不敢,是不愿意。与一个比自己老娘还要老的女人亲近,那种由衷的恶心我实在不想再去回忆。所幸,女皇年事已高,对我,也是偶有要求,更多的,就像那天一样,只要陪着她开心就好。 我故作认真的在她肩上做画,任由那老妇人抚摸我的身体。头发,脖子,膛还有你能想到的所有地方。 突然,她的手停止了动作,并且,很快的了回去。 我侧目看去,只见武曌双目发愣,直直的盯着外边儿。 女皇从来十分从容,她这突来的变化叫我不由得心头一颤。 于是,我小心的回过头去,隔着鸾帐,竟是看见一个高高的黑影子杵在近前! 要知道,武曌的寝殿一共有三层,最外边儿一层由奴守着,中间儿一层站着贴身近侍,就是如连花音这官级的人,最里一层才是女皇帝睡觉的地方。所以,要进入最里一层必须先经过前两层才行,可是,我与武曌竟然没有听见任何动静,本猜不出那黑影子是如何飘进来的! 不过,我那时候可没功夫猜这个。我妈呀一声叫唤,连笔也吓掉了。好歹我脑子还是清醒的,立即大叫有刺客! 我这声音不大不小,还带着颤音,也许是被中间一层的侍女听到了,可听得有人推门进来。 黑影也不逃跑,反是一下子跳到跟前,用钢刀划拉开帐子,腾地跳到上。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个整张脸蒙着的黑衣人! 武曌睡觉的铺可比花音的八步大多了,我们三个人共处一,仍然宽松得紧。我拉着武曌一边儿往里边躲,一边大叫救人,就听那老妇人喝道:何人胆敢行刺朕! 我暗骂一声,娘哩!都什么时候啦,还死要面子!人家敢来就摆明了不怕死,可怜我宁海瑈年纪轻轻便要给你陪葬,要是晓川在这儿就好啦! 我没来由的想到晓川,突然就发现刺客的身形有点儿眼。这时,刺客已经到近前,他横着钢刀,一脚将我踹了出去。 那一瞬,我灵光一现,他娘的,不如趁机装晕过去,反正有人来了,等他杀了武曌,怎么着也没空杀我了吧! 这么一想,我就趴那儿了。三个人在上的格局变成了我在最外,刺客居中,武曌靠内。 是以,我的位置可以看到刺客背后。恍惚间,我就觉着有什么东西在那刺客脑袋旁边闪了一下。 我悄悄的眯眼看去,也许是被鸾帐挂到了,那刺客蒙面的头巾在脸颊和脖子界的地方被掀起了一点,出半截耳朵。 人的耳朵当然发不了光。他娘的,发光的是那耳朵上的黄金耳环,一只环状的貔貅耳环! 你无法体会我那一刻的震惊! 刺客,竟然是暮晓川! 他要杀死武曌?! 我想到曾经在湖边的对话,他不许我管他的事,哪怕被大理寺的酷吏捉去,也不要我管! 可是,我不能不管,在他铸成大错之前! 就在晓川举刀刺向武曌脯的一刹,我猛地扑了上去,将武曌死死护在怀中。 我就觉背上一凉,接着,是要命的疼痛! 我看不见身后的晓川,不知道他当时的表情,又是何时离开,如何逃卫兵很快冲了进来,可是,刺客已经不在了。他们看见两名侍女被人打晕在地,猜测刺客可能是从中间一层逃走的,于是留了一些人在寝殿,其余全都追了出去。 武曌显然被我的勇敢打动了,她立即通传中最好的御医来见。待御医替我拔了刀子,止了血,外面的风波也平息了下去。 我趴在上,觉得整个人没有力气,身体发冷,还好意识尚清,能够觉察四围的动静。 武曌已经穿好了衣服,她坐在我旁边轻轻抚摸我的头发,眼里,尽是惜。 说实话,那一刻我并没有想到遭此一劫,会差错的让我宁海瑈风生水起。我只是单纯地被女皇帝的温柔打动了。 这时候,有一队金吾卫士兵走进来向武曌复命。 先开口的是右金吾卫大将军。我听见那人说刺客尚未找到,已通传军封锁丹凤、望仙、建福和玄武四门,并加派了百名士兵搜寻刺客。 我听他讲得有成竹,不免暗自着急,却听一旁的武曌讲道:暮将军也来了~ 我头皮一麻,隔着鸾帐朝外看去,只见跪在最前的三人中,在最左侧的那位,真的就是暮晓川! 一时间我又惊又喜又怕。惊的是那小子这么快就换了身行头回来,喜的是他似乎并未引起周围人的怀疑,怕的是他在武曌眼皮底下出任何蛛丝马迹。 我就听那男人沉声回道:卑职恰巧今夜代孟将军执守。 军轮守固定,极少临时换人,更何况是金吾卫的将领。想是右金吾卫大将军担心武曌问责,便接着晓川的话道出原委。原来是那个姓孟的将军与士兵教练时,不慎被马匹踹断了腿,这会儿正躺在军驻地养伤,不得以才请暮晓川顶替一晚。 我吁了口气,心说这样一来,晓川自然便开了嫌疑,反是那姓孟的有点儿说不清了。你想啊,这么久都不出差子,偏偏是他受伤这天蓬莱殿闯进了刺客。虽然各人不知刺客身份,但可以肯定的是,此人对蓬莱殿各条出口要道相当悉,不然绝不可能如入无人之地。 果然武曌下令立即彻查那姓孟的,并限令金吾卫三内抓到刺客。 娘的,晓川这一招移花接木果然用得妙,不过,他为什么要刺杀皇帝 我望着他,思绪纷。这时他微微抬头,看向我的方向。 那个瞬间,我们四目汇,尽管中间隔着半透明的帐子,可他眸子里的不安仍是那样明明白白。 他在担心我。我肯定。 多亏你适才手下留情,我暂时还死不了。我很想这样告诉他,可是,我不能。我只是躲在暗处朝他微微笑了一下,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 三天后,金吾卫一无所获。武曌终于失去了耐,令大理寺彻查此案。其实,那老妇人本没将刺客放在心上,谁要置她于死地,她心知肚明,不过是打算借机揪出背后的主谋,为她彻底打李氏宗后落下口实。 我出了,回到淮汀阁养伤。武曌命令御医每来给我治伤,又派了一队羽林军昼夜不分地保护我,这使得周围的老百姓都知道了我宁海瑈临威不惧的英勇事迹,一时间我的名字又开始在长安城沸腾起来。 好在鹤先生不知什么时候又出了长安城,他一定不乐意见到这么些闲杂人等了他的淮汀阁。士兵守卫,先生不在,书生们洁身自好,都不敢来了,我落得清静。 当然,我执意出并非为了名声和清静,而是为了能与晓川单独见上一面。 不过,头一个来见我的,是连花音。 第28章 凶手 一段时间不见,那漂亮女官脸有些差,双瞳中隐藏着焦虑。她先是关心了一下我的伤势,就开始旁敲侧击的问我行刺那天晚上的细节。 我如实讲了,临了,我对她说,我知道刺客是谁。 花音脸一变,转身走到门边贴过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略有所思的走过来问我,刺客是谁。 我见她一翻反应,心中已有定论,于是咄笑道:你何必明知故问。 花音不答。 司言今造访,不就是想打探刺客的身份是否败么?我故意击她道。 花音怔了怔,突地银牙一开,笑道:看来~再也瞒不下去了。 她坐到我身旁,垂目道:小哥哥,你别怪我。我一片好心,不想连累你而已。 一片好心?我反问,我差点儿被你的将军杀死!若你早些告诉我,我好歹能有个准备。 花音叹一口气,颇为失望地说:我也没想到他会亲自动手。 我脑子一响,惊道:这么说~你与晓川当真是一伙的!为何要杀武那个人? 这并非我们的本意 你们?我抢道:还有谁?鹤先生? 花音摇一摇头,不,鹤先生并不知道行刺那个人的事我指的是将军。 那何为本意? 花音笃定道:复辟中宗,那个人,退位。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那个娇弱的女子,问她卷入这洪的原由。 她用最简短直接的方式告诉我,她的家族世世代代得受李氏宗族庇佑,向来主张废周立唐,与朝中的李氏宗后一样,她只是继承着前人遗志,不为别的理由。 她的解释顺理成章,我找不出破绽。可是晓川呢,他的族人明明是被中宗害死的,为何他还要为凶手卖命? 你也很奇怪对不对?可是,原因却简单得叫人咂舌。 原来十多年前,害死鄂贵妃的本不是中宗李显,而是彼时的皇太后,武则天! 花音说,鄂贵妃聪慧过人,早早看出武曌有篡夺李氏天下之野心,便时常提醒中宗戒备,甚至出主意让中宗对付武曌。不想,鄂贵妃的枕边风很快就吹进了武曌的耳朵里,于是那老妇人一面胁迫中宗,一面设计陷害鄂贵妃。最后,全天下都以为是中宗赐死了自己的妃子,而真正的主谋正坐在蓬莱殿内偷笑。 嗬~这就是政治。 要那个人让位,不一定要杀死她啊!我叹道。 花音点点头,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说:是晓川自己的主意? 花音嗯了一声,说:他太莽撞了他从不这样。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