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明修闻言,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他们。 他们还是第一次在单明修的脸上看到这样恐怖的神情。 滚开! 夜 深沉,家家户户都已沉睡于梦中,整个吕庄一片宁静。 只有村中那一片空旷的地面上,还立着一座座秸秆堆成的小山,像黑夜中无声的守护神,护着吕庄的安宁。 然而这片安宁却突然被一阵踉跄的脚步声打破。 殷离舟借着月光,勉强看清脚下的路。 尽管努力克制,但面上的痛苦却怎么也 不下去。 闭嘴,别说了。 殷离舟捂着脑袋,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眸中赤红一片,和他衣襟上的鲜血 织相映。 鼻腔中仿佛还能嗅到那浓重的血腥气,脑海中反反复复出现着一道声音。 为何要逃避?身为魔族让你很丢人吗? 我不是魔族。 你杀人时,不是很享受吗? 我没有,是他们该死。 如何就该死了?因为污蔑了你?这明明罪不至死,是你判了他们死刑。即使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又如何?殷离舟,你骨子里从未改变。 你到底是谁?我不是殷离舟,魔域上一任魔尊才是,他已经死了。 他没死,他就是你。 你又是谁? 呵。那声音沉默片刻,带着彻骨的寒意,一个恨不得啖你血 ,拆你骨的人。殷离舟,终究还是我赢了。你的身份已经瞒不住了,你再也回不去却隐山,做不了殷渡了。 不是的,不是的,是他们该死!我只是,我只是 脑袋突然一阵巨痛,殷离舟闷哼一声,捂着脑袋向后靠去,跌坐在一个麦秸垛前。 大脑仿佛被人从中间硬生生撕开,似乎有什么从里面跑了出去。 眼皮越来越沉重,殷离舟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闭眼,仿佛是一种难以言说的预 ,一闭上眼,便会有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发生。 但脑袋愈来愈疼,那声音更加猖獗,一遍遍在他脑海中肆 。 闭嘴! 殷离舟拼命想把那声音赶出去,但最终还是败下了阵去。 一阵巨痛袭来,似乎有什么由内而外将他一一侵占。 接着,殷离舟彻底晕了过去。 第68章 大修 殷离舟是被一阵浓重的血腥气熏醒的。 他睁开眼睛,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片暗红 的血迹。 殷离舟整个人趴在地上,衣服早已被血浸透,脸上全是尚未干涸的血迹。 肌肤一片粘腻,他缓缓爬了起来,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手指已经被血染红,早已看不出原本的肤 。 殷离舟大脑一阵晕眩,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 了 太![](//www.cijumi.com/ig/yang.png) ,试图让自己清醒,然后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殷离舟很快便认了出来,这是他昨晚才到的吕庄。 只是昨 晕倒前,他记得自己明明是在庄子正中间的晒谷场。 但现在不知为何,他却到了庄子外外。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吕庄依旧一片安静。 但若仔细 觉,便会发现,此时的吕庄和昨 给人的 觉明显不同。 除了这 地的血迹,还有便是昨夜的吕庄虽然安静,但给人的 觉是一片祥和宁静,而此时则是一片死寂。 毫无人气的死寂。 殷离舟看着自己 身 手的鲜血和地面上仍未干涸的血迹。 很难不将这些联系在一起。 是他干的吗? 如果是,那为何他一点印象都没有?而且最奇怪的是,这里为何只有血迹而不见一具尸体。 说不定,这些不是人血呢。 这个想法让殷离舟自己都觉得好笑。他也知道这样的想法有多荒诞。但除此之外,他已经找不出第二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地上的这些血和他无关。 如果地上的真是人血,那尸体呢? 没有尸体的话,是否就说明还有一丝转机。 殷离舟强 住心底不断升起的恐惧,努力安 着自己。 反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想到这儿,殷离舟动作起来。他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 本没有一丝力气。 于是从地上捡起一 树枝,这才勉强支撑着自己向庄子里走去。 果然,今 的吕庄与昨 已经完全不同。 庄子里一片死寂,他竟然连虫鸣都听不见一声。 殷离舟强 住心底越来越浓重的不安,挨家挨户推开了门。 第一家,无人。 第二家,无人。 第三家,无人。 每一户人家都是空的,而且除了血,殷离舟没有找到任何一具尸体。 答案已经如此明显,殷离舟却还是不肯相信。 直到推到第十七家时,殷离舟终于再也连自己都骗不下去。 整个庄子早就空了。 明明昨夜他来时还一片祥和安宁,怎么一夜之间,便只剩下了空![](//www.cijumi.com/ig/dang.png) 的村庄和 地的血迹。 真的是他干的吗? 殷离舟突然想起当 扶黎问单明修的那句话。 若有一 他 制不住,爆发于你面前,你会怎么做?你会杀了他吗? 心底似乎有细细密密的针扎过,绵延出难捱痛意。殷离舟忙伸手扶住门,才没有让自己倒下去。 扶黎说得没错,他真的没 制住。 所以呢? 单明修会杀了他吗? 殷离舟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 。 好半天,才恢复了平静。 总要见到尸体只要没见到尸体,便总还有一丝转机殷离舟勉强勾了勾 角,挤出一丝笑来,强打起 神,撑着树枝继续向下一家走去。 但推开门,依旧是空的。 不知走了多久,他已经寻完了半个庄子,终于到了昨晚的晒谷场。 但此时的晒谷场明显已与昨 不同,他还没靠近,一股股浓重的血腥气便争先恐后地钻进了他的鼻子里。 殷离舟被这样浓重的血气 得差点干呕。 殷离舟面 苍白,一时间竟不敢想,得杀多少人,才会有这么浓郁的血气。 但答案似乎又很明晰。 殷离舟闭上眼睛,强忍着不适深 了一口气,这才一步步向晒谷场走去。 然而刚靠近,他便停下了脚步。 明明是 光明媚的正午,殷离舟却硬生生被眼前的场景 起了阵阵寒意。 昨晚的麦秸垛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由一具具尸体重新堆成的新的人垛。 男女老少的尸体垃圾一样被随意叠在一起,他们的脸上还保留着死前的最后一个表情。 那是,绝对的恐惧。 殷离舟手中的树枝滑落在地,沉进血水里。 殷离舟在原地愣了许久,才抬起脚向前走去。 地面上汇聚着四面八方的鲜血,每一步的起落间,都会发出噗嗤的声音。 脚下的血就像一条条无形的锁链,拖阻着他的脚步。 因此殷离舟走了很久,才走到第一个人垛前。 他看着面前的人垛。突然觉得这就像一锅杂烩,无论男女老少,就这样被随意丢了进来。哪怕是尚且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也没有逃过。 面前的人,殷离舟都未曾见过。 他不知他们的姓名,不知他们的关系。只知他们死后,尸体被横七竖八地堆在一起,暴 在他的面前。 他们的脸上带着惊讶、愤怒、恐惧。 一个表情就像一道无声的控诉。 可惜他们的眼中无法印下凶手的倒影。 殷离舟握紧拳头,才能勉强克制着自己继续向上看去。 人垛的最上面堆的是一个年轻女子,敞着衣襟,怀里抱着一个还未断 的婴儿,婴儿的嘴至死都没有离开母亲的 /房。 母亲应该是尽力保护过他的,因为她的身上有很多刀伤,刀刀致命。 但最后还是没护住她的孩子。 殷离舟的目光落在婴儿的脖子上,那儿有一道长长的伤口,现在还在滴滴答答地向下淌着血, 一滴,两滴,三滴 有几滴 到了殷离舟的鞋上,又很快从鞋面滑落,汇进晒谷场上这条由鲜血汇聚而成的河里。 殷离舟只觉得 口发涨,堵得他 不过气。他张了张嘴,一时竟没发出声。 啪、啪、啪 殷离舟猛地俯下身子,用手拼命捶打 口,似乎想将什么拍打出去。 他想拼命喊叫,但不知为何,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殷离舟张大了嘴巴,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他想嘶吼,想咆哮,想怒骂,但他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咿呀。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 殷离舟在脑海中拼命地问着昨天那道声音。 但无论他怎么喊叫,那道声音却始终没有出现。 殷离舟简直要疯了。 他很确定,昨 脑海中的声音绝不是幻觉,因此他拼命捶打着自己的头,试图把他唤出来。 你出来!你出来!到底是不是你干的?出来!出来! 正午的 光照在偌大的晒麦场,却怎么也暖不热冰冷的尸体。 殷离舟一人无声地捶打着自己,像一出滑稽又无声的皮影戏。 不知过了多久,殷离舟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了许多的脚步声和声音。 他下意识想要躲起来,但终究还是没来得及。 啊! 啊啊啊啊啊啊! 很快,他便听见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殷离舟回过头,看见了不远处一群身穿玄音门弟子服的年轻男女。 他们明显也看清了眼前的一切,忍不住尖叫出声。 甚至有胆小的,直接跑到一旁开始吐了起来。 殷离舟表示十分理解,这样的场景哪怕是扶黎看到都不一定能保持平静,更何况是这些弟子。 你你你!殷渡,你你你!玄音门的弟子又气又吓,被眼前的场景竟到连话都说不利索,只是用颤抖的手指不断指着他。 畜牲,畜牲,你这个魔族的畜牲!一个女弟子气得直落泪,话还没说完就拔剑就向他冲了过来。 殷离舟没有还手,只是向后一边防御着撤退,一边嘶哑着声音无力地解释: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当我会信你。女弟子说着,手中的剑毫不留情地向他身上刺去,招招都是死 ,明显是想要了他的 命。 殷离舟也明白,毕竟他自己都不相信他与眼前的这一切毫无关系,更何况是别人呢。所以他现在说什么其实都无济于事。 因此只能先想办法离开这儿再做打算。 但这群弟子明显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一见殷离舟要跑,立刻开始设阵,试图将他困在这里。 殷离舟见状,只好先与他们周旋起来。 然而还没 手多久,便听不远处一道接一道的声音响起。 殷离舟抬头,只见各派弟子纷纷御剑而来,想必是收到了他们的消息。 殷离舟远远一瞥,没想到竟看到了单明修的身影。 他心中霎时一慌,只想着赶快离开这儿,手下着急,不由失了分寸。 阵法前的一个女弟子被他所伤,从高处坠了下去。 师妹! 旁边立刻有人焦急地喊道。 然后下一秒,便见一道白影闪过。接着,女子落到了单明修的怀里。 殷离舟手下的动作登时一顿,向他们看去。 没想到单明修却正望着他,他就这样直直撞进了单明修的眼里。 殷离舟心下慌 ,直接使出十分的功力,用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 然后趁着阵法破裂之际,逃也似的飞速御剑离去。 这一路他跑得飞快,连头都不敢回一下,更不敢到单明修跟前和他解释。 如今的情况,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是清白的。 又怎么敢指望别人相信呢。 更何况就算愿意信他,殷离舟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 本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这一切都是他脑子里的另一个人干的。 这种解释任谁听了都只会觉得他谎话连篇,荒谬不堪吧。 没人会信他,殷离舟悲哀地想。 之后的 子里,殷离舟虽如丧家之犬一般处处躲藏,但在修真界一时可谓是风头无两。 他杀害同门师兄妹在先,屠吕庄在后,又突然多了一个魔族的身份。 因此人人都想亲手抓住他,将他碎尸万段,烧成灰之后再把骨灰扬一遍。 之前的天赋异禀,却隐双英都像是一场笑话,无人再提。 现在提起他,无论是谁都只剩了 腔的怒火与恨意。 因这样恶劣的生存环境,殷离舟从未像今 一般理解何为丧家之犬。 但哪怕他![](//www.cijumi.com/ig/ri.png) 躲藏,终究还是没有躲过。 最终,还是被八大门派围堵在了鸣山。 长风猎猎,卷起殷离舟眼前凌 的长发, 出了一双暗红 的眼睛。 殷渡,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还不快快投降,随我们回去认罪伏法。 殷离舟看着眼前的人,神 是近乎麻木的平静,顾长老,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但我也不会随你们回去。 怎么,你当我们和你们魔族一样,尽 行那些腌臜折磨之事。 殷离舟淡淡道:我知你们与魔族的作风不同,我只是回不去了。 你也知你作孽太多!不愿跟我们回去,莫非是想自行了断?我告诉你,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你杀了那么多人,凭什么一死了之? 殷离舟闻言,一声苦笑,顾长老,若我说吕庄并非我所屠戮,你信吗? 呸!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