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醉擦干净别人溅到他脸上的血,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是不是生气了,他立马为自己解释:下次不会麻烦你了。 不是麻不麻烦的问题。贺山亭了眉心,你知不知道打架容易出多少意外?我希望听到的是你保证以后不主动打架了。 宋醉第一次听见对方这么严厉的口吻,好像他此刻浑身血淋淋全是伤一样,他想说出意外的大部分都是别人。 习惯一个人的少年并不喜约束,这种东西像是套在脖子上的绳圈,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听出男人蕴在嗓音里的担心,宋醉突然没那么反约束了,他像小狗狗般耷拉了眼皮,轻轻嗯了一声。 他跟着对方回家,因为右腿被绊了一下,一不小心扭伤了,为了怕再被责备,少年一瘸一拐跟在后面,还踩到一个小水坑。 忽然男人停住了脚步。 还没等宋醉反应过来就被对方背上了,温热的手攀住他的大腿,隔着单薄的衣服受到对方的温度。 他勾住男人的脖子防止悬空摔下去,他这个担忧是完全没必要的,因为对方的手很稳,上一秒厉声的人这一秒温柔背着他。 第八十三章 宋醉将头慢慢靠在对方的肩膀上,嗅到衣领处好闻的洗衣粉味道,茫然地抿了抿。 脚扭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打拳的时候右腿骨折依然上场,当他把对手击倒后自己也倒在血泊里。 周围是汹涌的呼声,没人关心他们的死活,那个时候宋醉学会的便是把疼痛咽到肚子里,对身体的疼痛已经麻木了。 然而大概是太累了不愿意动,他忽然不想从男人背上下来,并搂紧了对方的脖子。 分子无时无刻不在规则运动,这便是所谓的布朗运动,可他的心脏仿佛也在做布朗运动,扑通扑通在跳动。 * 贺山亭背着纤瘦的少年回到家,将人放在沙发上,弯叮嘱了句:我去买药,你坐着别动。 宋醉听话躺在沙发上,当听到门关上的声音,跳的心脏才平息。 沙发的水平方向对着散下白纱帘的窗,纱帘后是随风摇晃的金鱼草,再往后是十月的遍地蔷薇。 从他的角度正好看见窗边发芽的花盆,应该是怕他对幼苗下手对方将花盆挪到了最高的置物架上。 跳起来他也够不着。 少年堵在口的烦意化为不知名的酸涩,这种觉格外陌生,像是一口咬在了青柠檬片上,连牙都浸着酸意。 贺山亭在药店买完药回到房子,看到的便是宋醉一瘸一拐上楼,仿佛不要跟什么东西呆在一个地方。 不是说了别动吗? 他拧眉走过去扶住少年。 你说了我就要做什么?我们又没什么关系。宋醉撞开对方的手夹带反问,真把自己当我长辈了? 贺山亭听笑了,他扔下手头的工作进警局捞人,买个药的功夫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没打算惯宋醉的坏脾气,由着宋醉自己上了楼,可看着少年瘸瘸拐拐的背影他无奈一笑,拎着手里的药跟了上去。 宋醉进房间坐在椅子上学习,什么事也不能耽误他的看书进度,杨老先生开的书单只看了一小半,没看完前他都不好意思发邮件请教手头的论文。 他只看了两页书,卧室的门就开了。 贺山亭走进门指了指。 躺上去擦药。 宋醉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腾出手关心自己,他酸溜溜地想,有这个时间不如去给玫瑰芽浇水。 关你什么事? 男人挑了挑形状锋利的眉,嗓音透着一股子慵懒劲:怕你残废了。 残废也不用你管。 宋醉最后一个字没来得及说出口,下一秒他被抱起甩在了柔软的上,身体陷在蓬松的被子里,他无语坐起身。 他不残废都要被扔出残废了,如果有天他被谋杀了不用怀疑,肯定是他面前这个人干的,哪有这么对伤患的? 然而紧接着男人下他的袜子,轻轻拽住他纤细的脚踝涂药,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从来没人碰过他的脚腕,宋醉被捏住的一小块皮肤颤栗,那是种格外深的颤栗,直冲他的天灵。 冰凉的药水抹在泛红的皮肤上,他下意识挣扎可脚腕被捏得更紧了,他的眼皮跳了跳,只能看着男人给自己仔细抹药。 天花板上的吊灯在男人的深眼窝上投下凌厉的光,混着肆意锋利的气质,不知道对别人也是不是这样温柔。 他脑子里蓦地冒出这个念头,对那个女生只会更温柔吧,他低头抿了抿。 你以后少管我的事。宋醉别扭开口,有这功夫多关心下那个人。 贺山亭抹完药给少年放下卷起的腿,他可以确定宋醉今天不对劲,像是凶巴巴的小狗,摸摸头便会反过来咬他一口,只能顺顺再摸。 他把药收进药箱掀起眼帘:哪个人? 宋醉噎了一下。 谁不是重点关键是别对他这么好,别说他是弯的就算是直的也抵不住,能保持距离就保持距离,当然不包括把他暴扔上。 宋醉本来没准备回答,可望着对方困惑的眼下情绪开口:你喜的那个人。 我什么时候喜别人了? 贺山亭蓝灰的眼眸眯了眯。 这小呆子不会以为自己喜其他人吧?他望着少年别过脸的奇怪反应,心里三分的猜测有了八分。 怪不得这两天老在花盆边转悠,对他说话也没好气,原来是听到上次的谈话以为自己喜上了别人,小崽子心里憋着一股气,可他哪里容得下别人。 难道不是吗? 少年的音调不在乎,可耳朵悄悄竖起来等待回答,显出别别扭扭的可。 贺山亭下想把少年抱在怀里的念头,勾了勾大方承认:我是有喜的人了。 宋醉微不可察的期盼消失了,理智告诉他应该去学习,但他鬼使神差问:她是什么样的人? 贺山亭的弧度弯得深了点,定定注视着少年:他对我情深种,省吃俭用都要给我买东西,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被情深种的宋醉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阿亭看着不吃亏可也太好哄了,他不也省吃俭用租房子买衣服吗,住他的穿他的还被人轻易哄走了。 他止住自己这个念头,以朋友的身份提醒对方:你别被杀猪盘骗了。 杀猪盘是近年行的一种骗术,骗子伪装成人类高质量男女,利用情进行金钱诈骗,动辄十万二十万,他对这种诈骗行为深恶痛绝。 他不会的。 宋醉听到这句笃定的话闭上了嘴,他再提醒他是傻,可他还是没忍住提醒:如果她让你下投资软件你千万不要下,充了肯定拿不回钱,第二天平台就跑路了。 贺山亭轻轻嗯了声。 他瞥见衣着单薄的少年说着说着打了个嚏,起身走向衣柜拿厚实的外套。 宋醉慢半拍想起那天在衣柜的衣服,顾不上扭伤下:我自己找衣服就行。 可贺山亭已经站在衣柜前,伸手打开柜门,柜子里整整齐齐叠着应季的衣服。 衣柜里的大部分衣服他都悉,有件深灰风衣引起了他的注意,因为尺寸太大了,本不是宋醉能穿的衣服。 这是谁的衣服? 贺山亭看着陌生的衣物蹙了蹙眉。 半晌身后的少年如同没办法般捏着鼻子承认:这是我给你买的衣服,不知道你喜不喜。 贺山亭捏了捏手里的衣服,宋醉以为他喜其他人还不忘给他买衣服,他望着一瘸一拐的少年敛下蓝的眸。 我很喜。 他好像等不到玫瑰开花了。 他的小玫瑰也太可了。 想摘下来。 第八十四章 窗外飘来浓郁的花香,混着姬金鱼草的气息,空气在金的夜灯下无声无形地散发甜。 宋醉的喉咙滑了滑,神突然有些不自在,因为面前的人在一眨不眨看着自己,仿佛他是什么珍宝。 怎么了? 他捋了捋自己被风吹凌的卷发,避开对方灼灼的目光,忽然男人稍弯了弯一字一句问。 你有喜的人吗? 大概是那双蓝的眼睛太惑人,他的脑子里冒出一个名字,他晃了晃头保持清醒:没有。 谈恋只会打扰他学习,有这个时间多刷两套题不好吗?他对这种荷尔蒙推动的东西没有任何兴趣。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男人如同在循循善,给我租房子买衣服还送我上学。 对这个问题宋醉也没想清楚答案,开始只是物伤其类的同情,不想对方被家庭拖累越陷越深,后来是习惯对方在家里,自己也不是一个人了。 他凝神思考了会儿:准扶贫? 阿亭妥妥可以算是因病致贫,下海当男模还住在烂尾楼里,是个人都会伸手帮助。 原本准备表白的贺山亭望着坦诚的少年敛下眼眸,藏住情绪平静问。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宋醉经过思考点头,望着男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不会以为我喜你吧? 以往对方总是嘴上不饶人,可当他的话音落下异为沉默,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双骄傲的眼睛像太般熄灭了光芒。 他把自己的问题抛在脑后,撞了撞对方的胳膊:你没事儿吧 ? 贺山亭低头看着一脸坦诚的少年,睫轻轻地了,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暗青的影。 本来想等开花再表白的但一不小心没忍住,原来他的小玫瑰并不喜自己,或者说从没喜过自己。 没事儿。 宋醉听到这句话放下心,取下脖子上的蓝玻璃种玉坠去洗澡了,洗完澡他穿着睡衣走出房间。 他望见男人捧着玫瑰芽的花盆倒土,似乎是不准备养了,他心里有不太好的预,这不会是分手了吧。 他走过去小心翼翼问:她没答应你? 这个可能还是比较低的,因为对方描述这个女生情深种,不应该没答应,大概是两人闹矛盾了。 男人停下手里的动作。 宋醉见对方没又否认,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地松了一口气,紧接着转为十分主观的不平,怎么会被拒绝呢。 尽管阿亭散漫娇气但温柔下来是真的温柔,每次他情绪泛低时总会锐察觉,于是那股低沉就被无声无息抚平了,这么好的阿亭为什么会被拒绝? 他抿了抿下劝:她没答应你是她的损失,想开点儿别难过了,有时间不如去看初会的书。 宋醉顿了顿说:如果你真的特别喜她,放下面子去追吧,不能保证一定会追上,但你不去追肯定追不上,好不容易种的玫瑰别丢了。 只是换土的贺山亭抬了抬眼,角终于浮出无声的笑意,说得也是,宋醉不喜他不妨碍他可以让宋醉喜他。 好不容易种的玫瑰不能丢了。 良久沉默。 宋醉心里在密密麻麻打鼓,第一次说这么长的一段话,既希望对方可以听进去,可真听到对方轻嗯了声心底又浮出酸涩。 他无法把这种心情归到任何一种已知情绪里,他不会真喜对方吧?他被自己这个猜测吓了一跳,转身回卧室睡觉。 忽然他被叫住了,男人朝他伸出手。 你忘了这个。 宋醉抬头看去,泛着蓝光泽的玉坠静静躺在对方手里,不知为什么有种无法描述的悉,仿佛灵魂深处在颤抖。 * 夜里宋醉睡在上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自己的十六岁,他其实很不愿意回忆那段经历,苦涩又带着水果糖的酸甜味儿。 逃出拳场的他躺在陌生的病上,尽管做了手术什么也看不见,他怀疑自己要这么瞎着过一辈子。 他的人生还没开始多少就烂在了泥泞里,可能呆在泥泞里也好,怎么过不是过? 那是他脾气最差的时候,当男人用勺子温柔喂他饭,浑身是伤的他凶巴巴推开了,勺子落在地上咔嚓碎了。 可那人只是轻声问:哪来这么大的火气? 他的手紧紧捏成拳头,尽管眼睛看不见他仍摸索着筷子吃饭,尽管本夹不到他依然自己吃东西,习惯拒绝一切好意。 我能自己吃。 他凶声凶气冲对方开口,下一秒头顶落了双冰凉的手,仿佛清楚他的害怕般对他说:会治好的。 他的身体僵硬了,半晌才低头继续吃东西,心想这人可真讨厌。 他在病上呆了一个月,身上的伤口差不多好完了,只是留下了许多疤痕,以及眼睛始终没好。 他开始下在陌生的地方走动,这是一个空旷寂静的大房子,从尽头走到门需要走一个小时。 他的眼睛覆着白的布,闭着眼走上楼梯,从房间出去,上楼右手边第二间是那人的书房。 他不知道书有什么好看的,但男人在书房里常常呆一下午,要么在画室画画。 他走进书房练找准椅子坐下,男人似是无奈开口:你等我看完这页书。 片刻他听到书本合上的声音,随着一阵好听的金属响声对方走近他,坐在他身旁对他讲故事。 其实故事是只有小孩子才会听的故事,但他依然听得津津有味,像是世界里不止有他一个人,还能看到另一个人的存在。 除了讲故事他还会着那人下盲棋,开始他盘皆输但他学会了算棋,后面都是他赢得多,能赢一把瑞士糖。 有天下完棋那人将瑞士糖装进他口袋里,弯下对他说:你很聪明,应该看书去上大学,有个光明的未来。 他从没想过上大学。 他听着对方讲尚讲蒙克,那是一个从未接触过的世界,他只知道人体的要害,如何一击毙命。 他第一次萌生了读书的念头。 当然更多时候还是在着男人讲故事下棋。 那人的情沉默而温和,相处的大多数时候是不说话的,由于看不到脸令他有点烦躁,坐在椅子上不开口:你以后多说话多笑笑。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