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花水泛着黄,她尝了一口,回甜隐有豆香,家里碗装菜去了不够,她舀了四个碗让几个孩子自己分着喝。 楼下,郝少东又支了地方在下头烤鱼,陈叶云探了身子唤他,“喝豆花水不?” 郝少东两只手不得空,都拿着树杈烤着鱼,这回他们下河摸的鱼不大,有些就拇指小,干脆烤干点吃个焦酥味,“让大军给我端点下来。” “弟妹,可得给我们也留点啊,别让这群娃儿喝完了。”白威在煮甑子饭,也望着楼上说话。 “放心,多着呢。” 孟凡超和王进步往院里摆了三张桌子,是从一楼三户人家里搬出来的,凳子不够又从二楼三楼家里拿,反正是缺啥拿啥。 下午四点的时候,几层楼都开始升起袅袅炊烟,每家做几个菜端到楼下去。 孙正义做了玉米面窝头和麦面玉米面掺的花卷,白威和赵月两口子做了两个凉拌菜,还煮了一桶饭。 蒸饭的烟气渐渐飘出,正好跟二楼飘出的炝锅气碰见,“珍姐,你做啥好吃的呢?我可闻着香了。” 黄丽珍正在走廊炒回锅,今早买的肥,爆出来不少油,她还倒了点儿出来准备炝炒个大白菜吃。 回锅被煸得很香,配上蒜苗一炒,要不是大锅菜她准偷嘴一块。 听到赵月的话,她举着锅铲往下头看,“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香得很!” “哎哟,珍姐,你锅铲上的的油可别滴下来了,我今天穿的新衣裳不要给我滴些油洗不。”白威站在院里打趣她,还假模假样退后两步。 “滴下去还是便宜你了!我们这油可是好东西。” 三楼也忙着,董桂花在烧五花,李怀安和妹妹一块儿煮萝卜干汤,里头放了点猪渣,了几分鲜香味。 郝少东和陈叶云端着大碗豆花到楼下,另外还有一盆蘸水,这蘸水是她在世时候的秘方,可好吃,这点她是学会了的。 桌上陆续出现各类菜式,小孩子们帮着拿碗筷,玲玲手指头对着不停走动的人们数数,结果人影晃动,她数了好几遍都没数清。 “小白哥哥,你来数。”身边正好站着白松林,她扒拉人一下,扯了扯他衣角。 “我也数不清了。”白松林也不管那么多了,“先把碗都放上去,不够了再去拿。” “忙完了不?快点来吃饭咯。”黄丽珍扯着嗓子往楼上喊,叫人下楼。 101团部政委家说没参加这次活动就不来吃饭了,他们两口子比院里人年纪大些,和其他人倒接触不太多。 “还是去喊一下呗,咱院里一起吃饭,独独少了人一家实在是说不过去。” “去过了,家里没人,应该是出去了。” “那行吧,咱们开吃。” 回锅,豆花,炝炒白菜,玉米面窝窝头,花卷,拌野菜,拌黄瓜片,土豆丝,烤鱼,萝卜干汤,桌上菜丰富,香味俱全。 忙活了一天,院里人终于坐到桌前,饭菜冒着香气,所有人大口吃着饭菜,脸上都是足的神情。 “今天这顿饭可得谢咱们院里的‘娘子军’啊,没有你们出这么个节目,可得不了奖。”王进步冲着几人竖个大拇指,尤其是表扬自己媳妇儿,“我还没看出来你能演戏!” 董桂花推他一下,笑着说话,“我这不叫演戏,那不就是我自己吗?你要真让我上去演,我可怕,腿都打抖。” 一旁的辛倩也回忆起昨天上台的模样,“桂花姐,你别说,还是真是!昨天我站上去的时候心跳得可厉害了,一直跳到我嗓子眼了。” “瞧瞧你们两没出息那样,我可没怕,站那上头跟平时干活也差不离嘛。”赵雪梅在隔壁桌,听到几人对话也加进来。 “赵雪梅你睁眼说瞎话呢,我可瞧着你手在那儿抖,差点拿不稳那课本。”黄丽珍握着筷子给大伙儿模仿昨天赵雪梅手发抖的样子,引得一阵哄笑。 “那是你看岔了!我可没有啊。”赵雪梅夹起块回锅进嘴里,狠狠咬上两口。 陈叶云吃着郝少东烤的鱼,金黄焦酥,一口咬下去咔嚓响,那鱼也小,两口就是一个,吃起来还停不下来。 郝少东夹了一筷子豆花到蘸碟里,裹上辣椒油,原本白生的豆花瞬间染上了红,看得人食大动,送进嘴里,只觉得豆花又又香又入味。 “你这手艺还说没学到你十成十?”他低头冲旁边的人说话。 “真没有,顶多有个六七成吧,跟我点的差远了。”陈叶云也不是谦虚,“我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豆花了。” “你这手艺也够用了。”郝少东说着话,给她夹了筷子红烧搁碗里。 玲玲和大军坐在姐姐旁边,小姑娘吃着烤焦了的小鱼两手都是油,两条腿在长凳上晃悠着,沾不到地。 鱼尾巴不好吃,她拖着尾巴和鱼骨从嘴里吐出来,一时没拿稳啪嗒掉地上了。 农场里的大黄狗闻着味儿就来了,它钻到桌子底下四处嗅嗅,吃起了地上的鱼骨头。 “哥,哥,你看它。”玲玲忘了手上有油直接扒拉上哥哥的袖子,那衣裳一下子就沾了油渍。 “呀,你手脏的。”大军扯过衣袖瞧了瞧,忙喊陈叶云,“姐,你看,玲玲给我脏的啊,不是我脏的。” 他得先把关系撇清了,不然晚上就是自己被数落。 “你们俩,快好好吃饭。”陈叶云眼风都没往那边扫,就叮嘱他们别皮。 “大黄狗,嘿嘿。”玲玲低头看着它吃东西,伸手摸摸它的,软乎乎的,转头又去摸摸它的脑袋,“你饿了吧?我给你喂东西吃。” 梳着两个小辫子的小脑袋又冒了上来,她看着桌上各式各样的菜最后伸长手夹了块回锅,一低头,那大黄狗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手里的,吐着舌头气。 “你等会儿,我吃了再喂你。”说完把回锅送进嘴里,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大黄狗眼馋着看她吃完,嘴上还冒着油光,突然嘴里就被喂进了一口馒头,上头有玲玲手上沾着的一点油,连带着馒头也香起来了。 被喂了两口馒头,大黄狗尾巴立着摇了摇。 “孟哥,你跟兄弟说句实话,是不是后悔?”王进步酒量不行,喝了两杯就有些醉了,这会儿正拉着孟凡超说心里话,一提就提到昨天坐火车回家的孟凡超媳妇儿郭梦莲了。 董桂花看他脸一涨红就知道要出事儿,忙把人拉回来,“你瞎说啥呢?人屋头事你管啥?孟哥,你别理他,他喝醉了就疯疯癫癫的,说胡话。” 孟凡超心里也苦闷,仰头喝了半杯酒,垂着头叹口气,“进步也没说错,我就是没把人留住,哎。” 两人结婚后就没相处过几天,加上两人子差得远,他闷葫芦一个是真讨不了媳妇儿心,郭梦莲宁肯回家待着也不想跟他一块儿过。 “哎,孟哥,不说那些伤心事,吃菜吃菜。” “不是,我觉得孟哥不该让郭姐走,两个人多处处嘛,子磨一磨就合得来了。”辛倩想的倒不同。 “算了算了,她看都不想看到我,我过去了也是碍眼。”孟凡超看大伙儿跟自己说着家里事,气氛也不好了,他摆摆手怪不好意思的,“不说我了,不说我了。” 陈叶云又想起那天看到郭梦莲离去的身影,走得很决绝。 “华子,过来!”黄丽珍看场子冷了,把儿子叫过来,“背首诗来听听看,最近在学校里学到什么新的诗没有?” 曾兆华正吃着饭呢,被一嗓子吼住,小嘴油光光的,放下碗筷张嘴就准备,“...” “不能背静夜思了哟。”陈叶云给他提要求,“回回都是这首听腻了。” “对对对,换一首。”赵月也觉得耳朵起茧,这群小娃就拿这首糊大人。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前两天老师正好教了首新诗,说是过几天一个什么传统节目,“那个老师说有首诗跟什么七什么节的有关系。” 他挠挠头一时想不起来。 “七夕节!七月初七嘛。”辛倩答得快,说完她又问旁人,“这不没两天了吗?今儿都七月初五了。” “就是这个嘿嘿,七夕节。”听人一说他就想起来了。 “可以嘛,还会背七夕节的诗啊?给他们表演一个。”黄丽珍端着碗站出来,瞧着儿子很是骄傲,她没念过书觉得能识字儿背诗的人都厉害。 “嗯....坐看牵牛织女星.....”曾兆华想了半天,四句诗他就想起来最后一句,“其他的我搞忘了。” “哈哈哈哈哈哈。”几个孩子笑得大声。 “曾兆华你怎么就会背一句啊?”孙新杰吃着菜回身看另一桌的曾兆华。 “你有本事你来背!” “那算了。”孙新杰又转身回去接着吃饭。 “也可以了,背得出来一句也不错。”黄丽珍勉强意。 “姐。”玲玲听了一耳朵,云里雾里的,“七夕节是什么?” 陈叶云放下筷子,思索一番跟妹妹讲,“就是一对夫不能在一起,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只有每年七夕那天才能见面。” “他们七夕那天还要在葡萄架子下头讲话呢。”赵月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听的故事,也给玲玲讲。 “讲什么话?”玲玲这可把几人给问倒了。 李思思想了想,笑着对她说,“悄悄话。” “哦。”小姑娘好像听明白了,“那牛郎织女真可怜,一年才能见一次,我姐和姐夫天天能见到。” “”哈哈哈哈哈哈。” 桌上人听了大笑起来,直夸她说得好。 郝少东夹了块放进她碗里奖励她,“那确实可怜的。” 吃完饭,一群人忙着把锅碗瓢盆收拾冲洗了,地也扫得干干净净的。 热闹散去,只剩下深夜的寂静。 * 第二天,也是七夕前一天。其实青峰市这边没有什么过七夕的习俗,大家顶多知道这是个节,什么牛郎织女的还是小孩子兴趣些。 郝少东中午在连队食堂吃饭,听着一群没讨着媳妇儿的士兵在那儿说着七夕节,一个个都想着能把婚结了,也能找到自己的织女。 他想了会儿,干脆去了趟农场的供销社。 供销社里时刻人都不少,他捏着一张用工业票排队,排的是一群姑娘的队。 人都是来买些女人用的东西的,此时的郝少东站在中间有些异类。 “同志。”售货员看着队列里突然冒出个男同志疑心他走错了,“你是不是站错排了?买烟酒在那边排。” 她手指另一处。 郝少东看着前面有女同志买完东西,手上拿着的头绳摇摇头,“同志我没站错,就是要在这儿买。” 售货员看着这高大男人排到面前,开口问他,“那你要买啥?给你媳妇儿买的?” “对。有好看些的头绳不?她头发长,又黑又亮的。”郝少东给人形容。 “头发这么好啊?那适合这个。”售货员从后头拿了个木盒子出来,里头装着五六个纱巾材质的绸子头绳,“城里供销社都卖这个,卖得可好了,现在时兴得很。就是贵的,五钱一个。” 她打量郝少东一眼,不知道这男人舍得不。 绸子头绳长方形模样,材质特殊,纱巾似摸起来很舒服,虽说现在不提倡特别打扮自己,可从这种小配饰上增抹亮瞧着也让人喜。 郝少东哪懂这个,他看着里头大红的,紫红的头绳,颜鲜亮,样式也不一样的,瞧着是比那些黑黄的塑料头绳好看。 想了想陈叶云别上在她宝贝头发上的模样,郝少东快付了五钱和一张用工业票,挑了个红的出了门。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