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荔装作若无其事:“公子怎么有空过来?可是有甚么事找我们姐妹?” 裴怀光轻啜一口茶,半晌,才淡声道:“今相府来了人。” “哦?可是府中又有甚么盛事,需要我们登门?” 裴怀光睨了她一眼,冷声道:“你还要隐瞒我到甚么时候。” 颜荔脸微白,佯装不知:“荔儿愚笨,不知公子所指的是?” 裴怀光放下茶盏,黑眸凝视着她:“听闻昨,你将李相爷的幼子给打得鼻青脸肿,如今都下不来了。” 颜荔抿小声嘀咕:“哪儿有那么严重啊,只是下巴肿了了些血罢了……” “照你的意思,是相府的人污蔑你了?” 被他冷冰冰的目光看得浑身一颤,颜荔低头认错:“没有的事,昨虽然他伙同丫鬟骗我入房,又妄图轻薄我,但我到底是轻轻地打了他一下,没想到李公子的身子如此娇,竟下不来了……” 裴怀光眉头微蹙:“别怪气,无论李公子做了甚么,你都不应动手。万幸的是相爷宽宏,并不打算跟你计较,只是需你登门致歉,并贴身伺候李公子,直到他身体痊愈即可。” “甚么?”颜荔大惊,“要我去贴身照顾他?” 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裴怀光冷笑道:“怎么,我竟不知你何时成了小姐命。” 颜荔脸微白,嗫嚅道:“颜荔造次了,但听公子吩咐。” “收拾行囊,明一早去相府。”丢下这句话,裴怀光便起身走了,留下两姐妹面面相觑。 颜芙又气又急,拉着她的手儿红着眼眶道:“昨竟发生这样的事,妹妹怎么一声儿也不与我说?莫不是与我生分了?” 颜荔忙哄道:“姐姐这是想哪儿去了,我之所以不跟你说,只是怕你担心罢了,再者说我也没吃亏,只是手背有些青肿,姐姐快给我瞧瞧,擦点药膏儿。” 说着,她从身后两提药中找出活血化瘀的来,打开后摆在桌案上,一转头却看到颜芙惊呆在原地。 “这些药……是怎么回事?”颜芙登时掉下泪来,眼焦急地打量着颜荔,“不是说只伤了手背么?怎么买来这么多药?” 颜荔哭笑不得,心中又酸又软,不知该如何跟哭包姐姐解释应策的事,略微思索,道:“前些子咱们去新科状元府上献唱,姐姐还记得么?” “那应状元不仅文采斐然,还是个心地极好的,我今儿恰巧遇到了他,他买了许多滋补药材,便顺手给了我一点子。” 颜芙泪眼微怔:“这两大包……叫一点子?那应状元家里想必十分富贵罢。” 颜荔点了点头:“听说是江南有名的富商呢。” 她顿了顿,小声附到姐姐耳边:“那在破庙的人,就是他。” 颜芙大惊:“甚么?!那他认出你了么?” 颜荔摇了摇头:“他那昏不醒,本不曾见到我的样子。” “荔儿……你别太难过……” 眼瞧着姐姐又要哭了,颜荔忙道:“我一点儿都不难过,那不是说了嘛,就只当他是副解药罢了,以后各走各的,并不相干。” 她娥眉微蹙:“倒是现在,该想想明进了相府该如何应对……” 与李勋那好之徒朝夕相处,不是她受辱被欺,便是他吃不了好果子。 二者择其一,颜荔当然是选择后者。 只是如今她连一只壮的大腿还不曾抱得……也不敢肆意撒野。 颜荔蹙了蹙眉,看来得想法子快些与应状元识起来才是。 一宿没睡踏实,翌颜荔眼底乌青,顶着两只惺忪睡眼登上了去相府的马车。 她只略带了几件换洗衣裳与常用品,无论李勋情况如何,她都未打算多待。 摸了摸侧荷包里的药丸,颜荔心下稍定。 因着是来赔罪的,做小伏低自不必说,颜荔这三年在烟波阁也是这般过来的。 她低垂着头,不敢去看上座的相爷,只听一道威严沉静的声音传来:“好生去照顾公子罢,他若是好了,你亦有重赏。” 颜荔磕了头,躬身退了出去。 一个面容严肃的侍女将她带至李勋的院子,看着那扇雕花朱门,颜荔踌躇片刻,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甫一进门便有一股浓郁的药味儿,苦涩涩的,闻着让人眉头一皱。 那侍女简单代几句便离去了,留下颜荔自个儿,立在房中有些不知所措。 呃,他们就这样将她丢在这里,难道就不怕她恶向胆边生,对李勋下毒手么? 堂堂相府小公子,就是这个待遇? 颜荔有些不解,这是太信得过她呢,还是太不在意李勋的死活? 兀自出神,忽听得里间传来一阵咳嗽声,又急又重,一听便知这人病得不轻,正朝着奈何桥近。 “水……我要喝水……” 颜荔动了动耳朵,哟,不过是一天不见,怎么这嗓子像是刚从地里扒出来的? 她倒了杯茶端了进去,隔着纱帐看见李勋的脸,手上一抖,颜荔差点儿笑出声来。 这相府的人果真不曾夸大,李勋此时的模样确实是鼻青脸肿,而且鼻梁上一道疤痕,还破了相。 虽然不知前在她离开后发生了甚么,但是据他的伤势也可以推断,定是被相爷发现了他与那位妾的丑事,所以才会被暴揍一顿。 啧啧,颜荔将茶送到他面前,“李公子请喝罢。” 那李勋朦朦胧胧睁开眼,见到是她时怔住了:“怎么是你?咳、咳咳,你怎么在这里?” “这都是令尊的意思,他老人家让我来给你赔罪,再伺候你,直到你的身体恢复健康。” 李勋愣了愣:“爹怎么会……” 颜荔:“那我就不清楚了,水喝完了么?” “你喂本公子。” 颜荔看着他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头,强下角,假笑道:“是,只要能让公子开心,小女子做甚么都可以。” “哦?此言当真?” 他乜斜着眼,脸上浮现风公子的神情,只是鼻青脸肿脸是伤,看着便极为可笑滑稽。 颜荔竭力憋着笑:“当真。” 她话音未落,李勋便要支起病体靠近她,却被她轻巧闪过。 “公子想必饿了,小女子去给公子端些吃的来。” 房内虽布置得致,但除了她之外,竟没有旁的丫鬟小厮,颜荔走到外面的小厨房,问厨娘要了碗甜粥,再回来时,见衾被掀翻在侧,李勋正伏在边,似是想下来。 “公子当心。”颜荔连忙阻止,“有甚么需要叫我就是,何必移动尊?” 李勋:“……” 他看了眼颜荔,总觉得她与先前有甚么不同。 明明前见他还如老鼠见到猫一般,怎的今儿就如此气定神闲游刃有余? 他眯了眯眼:“我爹和你说甚么了?” 颜荔眨了眨眼:“小女子只是一介歌女,相爷理万机,又怎会与小女子说甚么?” 这倒是。 即便父亲再气,他与柳氏的事也不会传扬出去。若不然相府的面子往哪儿搁? 思及此,李勋一时也没了戏她的心思,自己端起碗吃起粥来,却没想到一时失手,瓷碗跌落,温热的粥撒了一身。 颜荔:“……” 虽腹诽他手段低劣,面上却出笑,取来一旁的抹布径直擦了上去。 “哎呀公子怎么如此不小心?可有烫到哪里?” 李勋愣住,她怎么变得如此温柔体贴? 门外忽地传来一道声音—— “公子爷,夫人让奴婢来给您送热腾腾的汤来,给您补一补身子。” 是柳氏房中的丫头杏儿。 李勋眉头微蹙:“进来罢。” 一名梳着双丫髻的婢女拎着食盒走了进来,行了礼,将食盒中的汤盅取出,道:“夫人说,虽不能至,但心惦念着公子爷的身体,还望公子爷多多保重。” 李勋面微沉,道:“知道了,下去罢。” 杏儿面难:“公子爷,夫人让奴婢一并将食盒汤盅带回去。” 也就是必须得当着她的面喝完咯?李勋冷笑一声:“怎么,她还嫌我被爹责罚的不够?巴巴地让你跑过来送甚么劳什子汤!她想让我死吗?!” “奴婢不敢!”杏儿慌得跪下,迭声道,“夫人并无此意,她、她也只是挂念公子罢了……” “谁稀罕她的挂念。” 李勋脸沉,将汤盅径直拂落,碎瓷声极为刺耳,香气腾腾的汤仍冒着热气。 那是他一时喝多了酒,才会被那妇人勾引,本以为是一晌贪,却没想到那.妇竟对他上了心,三番四次地来找他幽会不说,后来还吃些飞醋。 但凡他多看两眼的婢女丫头,不出两便会不见踪影。 前她过生,他不过是想玩一玩那小歌女,还没成事,她便如一个捉的正一般闯了进来。 撒泼痴,动静闹大了,被父亲的人听见得知,就此东窗事发。 柳氏挨了一耳光,被丢进房里足,他则被父亲踹进了池塘,鼻梁骨好巧不巧地撞在了石沿上,还得了一场风寒。 越想越气,李勋将食盒砸在婢女身上,喝道:“滚出去!不许再来!” 那婢女唬得浑身直颤,颜荔于心不忍,将她搀扶起来送出门去。 见李勋气得脸发白,鼻梁上的伤口似是又裂开了,她转身叫大夫去了。 重新包扎后,李勋躺在了上,此时近晌午,见他睡着了,颜荔便悄然走到外间,从行李中取出针线筐,坐在台基上做起针黹来。 她想起昨与应策的约定,三后……他当真会来找她吗? 来或不来,她不能左右,但她得先绣好手帕,且要在明天黑前离开相府才行。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