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姈应下,让人摆置坐榻。 祝氏谢了,在榻上坐下,除了脸上无所表情,仪态无可挑剔。 明玉又看向殿中的一众命妇,微笑道:“本奉太后之命到洛来观礼,为上皇大婚贺喜。这些子,都住在紫微城之中,却无缘见得众卿。昨得上皇相邀,在那校场一见,方得目睹众卿风华。今听闻永明侯夫人率众卿来与上官娘子相见,本便来凑凑热闹,众卿莫拘谨才是。” 这话不软不硬,却颇有些敲打之意。 命妇们目光闪烁,有的人纷纷应下,更多的人却将目光看向祝氏。 祝氏亦微笑:“中这是哪里话。中驾到,妾等本该到紫微城拜见。只是上皇婚仪在即,里里外外皆是忙碌,一时无暇,还望中恕罪。” 这话音才落下,只听得旁边传来一声笑。 “中母仪天下,又是替太后而来。便是太上皇也不敢怠慢,将中入紫微城,万事皆如京中。”邢国夫人不紧不慢道,“妾等跟随中左右,在紫微城中盘桓数,竟是一位诰命也不曾见到。” 说罢,她角弯了弯:“原来是太过忙碌,不知道的,还以为洛无人。” 这位邢国夫人,因得是太后的姊姊,平在里就是个傲气的。就是在明玉或后嫔妃面前,她也常常不十分恭敬。而祝氏这一干人等,论诰命等级远不如她,她则更是不假辞。 她身后的京城命妇们,无论平里关系如何,此事都出了赞许之。 想来,在她们眼里,祝氏等人与子烨一样,通通是反贼。今这会面,只怕不必挑拨,也会有一番意气之争。 我看向明玉,她正拿着茶杯,轻轻抿一口茶,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邢国夫人此言差矣。”祝氏身后一位命妇不慌不忙地接过话头,道,“京城有京城的规矩,洛有洛的规矩。上皇治下,向来以事务为本。若礼数与事务两相冲突,则礼数押后,先就事务。当下最为紧要之事,乃上皇大婚,妾等夜持,未敢怠慢。且拜见中乃极其郑重之事,自当将所有事务安顿之后,召集所有诰命,到紫微城中执礼,方为正道。” 此人,我昨天也见过。她是子烨手下大将清河侯陆渊的子姜氏。 这些子,我没少向吕均打听洛的情形,也包括了这些外命妇。 与子烨洛朝廷中的大多数人一样,姜氏和他的丈夫陆渊都不是什么富贵出身。姜氏的父亲是个县里的司马,陆渊亦原本是个小吏。在洛的外命妇之中,这姜氏是个有脾气的。果然,就算在邢国夫人面前,她也并不示弱。 邢国夫人在中向来受优待,何尝受过这样明晃晃的顶撞。她看着姜氏,目光旋即沉下。 还未开口,明玉已经放下了茶杯,不冷不热道:“罢了,些许虚礼,不必执着。” 她微笑地对祝氏道:“众卿为上皇婚仪夜持,确是辛苦。本的随行之中,无论人还是诰命,皆悉仪礼,颇有心得。不若让她们来为众卿分担,如何?” 第二百零二章 行权(上) 这话,不仅祝氏等人,连我听着也愣了愣。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明玉竟是想手这婚仪筹备之事。 我想说些什么,忽而见她余光扫了我一眼。到了嘴边的话,自觉咽了回去。 祝氏脸上的恭敬之亦定住。 “分担?”她说,“妾不明中之意。” 蔡国夫人接过话,道:“太后令中率我等到洛来,就是为了将上皇这婚仪办得万无一失。上皇自移驾洛以来,虽一应属官皆如朝廷之制,可毕竟诸事从简,省了许多官属。如今要大婚了,礼部人手紧缺不说,也无经验,如何使得。那婚仪诸事,可是样样都要讲究的,少了一样,丢的可是上皇的面子。就算别的且放在一边,这在场诸位也是一样。” 她话锋一转,看着祝氏等人,神怜惜:“在我们京中,当年圣上大婚,亦是隆重。可我等外命妇要做的,也不过是些仪礼之事,哪里用得夜奔波持?太后也是怜惜洛诸位,说头一回办,难免手忙脚,我等亦为命妇,岂可因品秩高而作壁上观?故而这边的要紧之事,不若就由我等分担,诸位也轻省些。” 明玉微笑垂眸,没有说话。 与邢国夫人比起来,蔡国夫人确实向来是个能说会道的。这一番话下来,就连不少洛的命妇也似乎觉得有理,换着眼,小声嘀咕。 祝氏看着蔡国夫人,笑了笑:“太后体恤,妾等自万分喜。只不知,夫人所谓要紧之事,是哪些?” “从前太上皇不曾婚娶,后自也无从谈起。所谓外命妇,亦只管外事,无太上皇后统领,制度松散。”蔡国夫人道,“从今往后可是不一样了。太上皇后册立之后,这后便要管起来了;又兼上皇暂无纳嫔妃之意,内命妇无人,外命妇便是辅弼太上皇后的重中之重。外命妇之制,切不可在大婚之后才匆匆忙忙设立,当下,便已是定下之时。太上皇后坐镇洛中,外命妇如何履职,如何朝会,每跟前谁人伺候,凡有外务,谁人担当?这一桩一桩,亦有讲究,非知务之人不可为。我等在京中辅弼太后及中多年,理应接手才是。” 我明白过来。 蔡国夫人说得不错,后之中没有内命妇,那么辅弼皇后的职权,都落在了外命妇身上。无论在京城还是在洛,外命妇联系前朝和后,乃外有面子内有实权的肥差。这些京城命妇们此番到洛来,恐怕最大的目的就是将这外命妇的肥分下来。 这确实是太后会做的事,无时无刻不想着伸手。 再看向明玉。 话头虽是她挑起的,可她似乎并不打算附和。她坐在那里无所事事,却又悠闲得很,慢慢喝着茶,仿佛正在看戏。 果然,祝氏等人听到这话,不乐意都写在了脸上。 “夫人此言差矣。”随即有人接过话来,反驳道,“上皇虽尚无后,可这外命妇之制也并非从来没有。就算松散,妾等也向来是各司其职,有规有矩。太上皇后册立之后,妾等自当尽心辅弼,却也不必夫人几位来心。” 后面的人纷纷应和,又有人冷笑一声,不咸不淡道:“两边朝廷,各有各的规矩。上皇既不曾心过京城,那么洛自也不必太后来费心了。” “京城有务,难道洛就没有?什么知不知的,说起来,圣上登基还不及上皇久,哪边更知可未必。” 洛命妇们你一言我一语,半分不让,全然不给面子。 京城命妇们平里好听不好听的话都惯于拐弯抹角,讲究怪气,何曾受过这般面刺。 这下,包括蔡国夫人在内,所有人的脸都难看起来。 倒是明玉的姊姊芮国夫人看上去似乎想息事宁人,可她看了看明玉,嘴又闭上,老老实实坐着。 “到底是乡野出身,便是得了诰命,也全无教养。”邢国夫人冷着脸道。 京城命妇们也变了脸。 姜氏轻笑一声,道:“可如今看来,乡野之人倒还知道些廉,不似那等自诩金枝玉叶的,只惦念着别人家的东西。” “放肆!”即有京城命妇怒斥。 两边随即吵了开来。可京城的命妇们纵然放弃了体面,到底寡不敌众,吵起来没多久就落了下风。 邢国夫人等人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妆粉都几乎掩盖不住。 我看着她们,只觉啼笑皆非。虽然我才是那太上皇后,但此刻在这殿上,我反倒不是那最重要的人。她们两边舌剑,皆仿佛与我无关。 “肃静!”佩姈突然上前,站在两群人中间断喝一声,“中在此,岂可失仪惊驾!” 她面严肃,环视众人。那威严之态,即刻令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蔡国夫人随即起身,在明玉面前跪拜一礼:“妾等谨遵太后懿旨,皆一片赤诚之心,中明鉴!” 她搬出太后来,京城命妇们也似得了提醒一般,纷纷跟着跪拜。 祝氏亦不示弱,也领着众命妇向明玉跪拜:“妾等只图尽心用事,为朝廷驱驰,以报圣恩,中明鉴!” 明玉看着她们,摆摆手,让佩姈退开。 她仍是那不慌不忙之态,将手里的杯子放在一边。 “起来吧。”她淡淡道,“京城和洛,虽各在圣上和上皇治下,可朝廷只有一个,天下亦只有一个,本不该分什么彼此。众卿虽妇人,却各有诰命在身,为朝廷出力,乃女子表率。上皇大婚临近,天下人可都是盯着的,遇到向左之事,还望众卿以大局为重,莫让人看了笑话才是。这话,众卿当谨记才是。” 这话不痛不,各打了五十大板。 两边命妇都有脸上不服气的,可这般场面,也无人敢出头顶撞。 “妾等谨遵中教诲。”祝氏道,说罢,向明玉叩首。 邢国夫人轻蔑地看她一眼,也道:“妾等谨遵懿旨。”说罢,亦行礼。 命妇们纷纷叩拜,明玉的脸上再度出微笑。 “方才所议之事,本都知晓了。”她说,“太上皇后也在此处,我等自会商议,退下吧。” 众命妇的神似各怀心思,纷纷应下,再度叩拜。 第二百零三章 行权(下) “你如何谢我。”回到寝殿的时候,明玉迫不及待地拿起她的瓜子嗑起来,得意洋洋。 我看她一眼:“谢你何事?” “那永明侯夫人一看就不是善类,拉起这么大的架势,说是拜见,实则是要来给你立规矩的。”她说,“若非我为你撑解围,你现在能不能身可说不好。” 我觉得好笑:“你怎知我就不能身?我是将来的太上皇后,永明侯夫人纵然再是厉害,难道能将我吃了不成?” 明玉却道:“吃你是吃不得,让你难堪却是容易得很。你方才也看见了,她手下那些命妇,可个个都不是温良的,太后两位姊姊被她们气成了什么样?” 说罢,她出同情之:“说起来,邢国夫人说得倒也不错。这些人虽有诰命,却一个个颇有乡野之气。将来你与她们相处,只怕是要难受些了。” 我不以为意。 “难道与邢国夫人她们那般人相处便不难受?这两年,她们可不曾少给你找麻烦。”我说,“洛的命妇虽看着莽直,却也有莽直的好处。什么都摆脸上,便不必担心背地里憋着坏。” 明玉嗤之以鼻:“你怎知不是又莽直又憋着坏?譬如那永明侯夫人,她今话虽不多,可看得出来,那些命妇都是听她的,看她眼行事。此人,你打算如何对付?” “我还未当上太上皇后,要对付,也是册立之后的事。”我看了看明玉,“不若先说说你这边。太后果然想把手伸到我洛来?” 明玉没有否认。 “太后的情,你还不了解么。”她嗑着瓜子,道,“在她和许多人眼里,你无论如何都算是她的人。你当上了太上皇后,跟前的人便也该是她的。若非洛的人事实在是她鞭长莫及,祝氏这些人早就被她换下了。我出来之前,她可是代一待二,让我告诉你,自家人才能帮自家人,你里,无论如何要有她的人才是。” 我好奇道:“那么你打算如何往我里人?” 明玉叹口气:“我原本也觉得此事难办。我虽是中,可却是你那发小的中,在洛什么也不是。莫看上皇让我住到了紫微城里,永明侯夫人她们还向我跪拜,那其实都不过是遵着虚礼罢了。他们不愿做的事,我一件也别想办成。” 说罢,她却又话锋一转:“不过我看到你之后,就觉得此事不难了。” “怎讲?” “此事若你来提,上皇不会不答应。” 我啼笑皆非。 “我为何要答应?” “这事,我可不是出于私利,或是为了向太后差才劝你。就算不了拆,我往太上皇身上一推了事,太后怪不着我。”她慢悠悠地掰着一颗瓜子,道,“我是为你着想,劝你在身边留点京城的人。你当上了太上皇后,那也算得上位者。凡上位者,可向来并非单打独斗,其处世之道,乃在于权衡之术。” 说着,她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这个不必我教,你稔得很。不过从前,你都是替别人去摆,现在,你该用在自己身上了。” 我说:“你的意思,是利用京城的人对抗永明侯夫人的人,不让她在命妇中独大?” “正是。”明玉道,“便如方才殿上那样。只要将两边的龃龉挑拨起来,你不方便说的话,自有人替你去说;你不方便做的事,自有人替你去做。你只消高高在上,看她们斗个狰狞面,要做的不过是关键之时灭灭火,说两句无关痛的话。她们就算不服你,也咬不着你,奈何不得你,还要向你下跪。这般局面,岂非一石二鸟般美?” 这个道理我确实懂。 明玉在里也是一直这么干的。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理由么?”我问。 “没有了。”明玉坦然。 lt;div style=quot;text-align:cent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