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张更加清晰凌厉的脸,如同一头年轻的王,警惕而充杀意地环顾四周。似乎察觉到江悬看他,他低头,目光温和了些许,用只有他和江悬能听到的声音说:“别怕。” 岁末冬寒,风中飘扬着冷冽的细雪,吹起江悬身上那件云雾般的薄纱。谢烬下自己披风给江悬穿上,上面有淡淡的血腥味和燃烧后的灰烬气息,还有谢烬的体温。江悬垂下睫,轻声回答:“我不怕。” 谢烬不再说话,只是更用力拥紧江悬,将他护在自己臂膀之中。转头面对千军万马,目光中又出现那种锋利而不可抵挡的杀意。 后来史书记载,建昌九年冬月初一,秦王萧长勖与镇北大将军谢岐川率军攻破皇城,开启长达三月的承天殿之变,此一战中,白虎营全军覆没,京城军伤亡惨重,玄羽军折损近三万,双方恶战至天黑,抚远大将军李策率军余部护送建昌帝及中女眷、朝中重臣东逃至新安行,设东都于此。秦王舍而未追,原地休整兵马、退出城,发檄文请建昌帝让位。 至于那些史书中未记载的,后来在民间口口相传。 ——镇北大将军谢岐川一人一刀杀出一条血路,于万军之中救回江家遗孤江问雪。谢将军负伤二十余处,江家公子毫发无损。此战结束,谢将军卧养伤七,江公子于将军府中陪照料。 不过言亦有虚实,真正卧养病的不是谢烬,而是江悬。 回往将军府途中,疲力竭加之药物发作,江悬猝然晕倒,一直到深夜都没有醒来。 谢烬草草包扎了伤口,叫来军医为江悬诊治,然军医看过之后束手无策,焦头烂额之际,将军府外忽然有人求见。 谢烬不耐烦:“谁?” 来传话的裴一鸣答:“是个叫张临渊的太医,他说江公子在中时,一直由他照顾。” 谢烬看了眼混中从里带出来的江悬的贴身侍女玉婵,玉婵连忙点头应答:“是,张太医在中时专门为公子诊治。” 谢烬收回目光,点点头,面上难辨喜怒:“让他进来吧。” 第36章 35 “没事就好。” 不知是萧承邺忘了还是故意的,太医院所有御医都被带走,唯独留下张临渊。 谢烬大约猜得到,萧承邺留下张临渊是何用意。他万分不愿江悬再与萧承邺有任何瓜葛,然而眼下江悬危在旦夕,他只能让张临渊进来。 张临渊匆匆忙忙,仿佛火烧眉一样,乃至顾不上与谢烬多言,行了礼直奔江悬卧榻,放下药箱为江悬把脉。 谢烬脸有些难看,问:“阿雪怎么样了?” 张临渊观察着江悬脉象,半晌,深深皱起眉头:“药散不出去,淤堵在血脉,不妙。”说完打开自己药箱,拿出针包,道:“在下先为公子施针。” “诶。” 谢烬下意识抬手阻拦,余光瞥见玉婵,玉婵点点头,示意张太医可信。于是谢烬收回手,仍旧警惕地看着张临渊动作。 几细长银针接连刺入江悬指尖,上的人毫无反应,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张太医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又将两枚银针分别施入两处极为凶险的位。这一次江悬终于有所知,眼角很轻地动了一下。 谢烬连忙问:“醒了么?” 答案显而易见,江悬仍旧紧闭双眼,面容平静而安宁。 张太医摇摇头,叹了口气:“公子身体虚弱,一时恐怕难以醒来。不瞒将军说,此前公子已晕厥过几次,次次命悬一线,故在下今不敢耽搁,听闻风声便抓紧赶来。这两银针暂时稳住了公子血脉,将军可稍作放心。在下开一副药方,劳烦将军派人抓药。” 说完张太医站起身,到桌边铺开纸笔,写下一副方子,给谢烬。看见谢烬手臂纱布时,他顿了顿,说:“将军也要保重自己,伤处不可大意。” “我知道,多谢太医。”谢烬接过药方,看了眼,有几味药材并不常见,军中恐怕没有。一旁玉婵刚好瞥见,说:“这些药映雪中都有,将军派人随我进去取吧。里还有许多公子平时服用的补药,我一并带出来。” 萧长勖大军刚退出皇不久,眼下门内外还在清扫战场,到处都糟糟的。谢烬想了想,原本打算派裴一鸣随玉婵去,话到嘴边一顿,改口道:“我跟你去,别人我不放心。劳烦张太医照顾好阿雪。”说完看向一旁:“裴一鸣,你在这守着,不得擅自离开。” 裴一鸣正:“是!” 玉婵犹豫:“可是您的伤……” “无妨,你我快去快回。” “是。” 谢烬和玉婵离开,张临渊继续守着江悬。 今变张临渊未曾目睹,但来的路上听了些言蜚语,大致推演出中发生什么。如此惊心动魄之时,萧承邺竟还给江悬喂药,若非张临渊知道萧承邺从不真心想要江悬命,恐怕都要以为他想让江悬为这座皇城陪葬。 张临渊看着江悬,默默叹了口气。 吱——房门推开,有人进来。 裴一鸣站直身子:“林先生。” 张临渊跟着回头,只见一青袍男子坐着轮椅慢慢进来,脸上戴着一只银面具,黑发如瀑,用一木头簪子随意挽着。光看穿着打扮,甚至无法判断其是否是大梁人士。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