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怀瑾不置可否,转头看向谢烬:“岐川,你说呢?” 谢烬专心吃饭,众人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并未听进心里。 他今只是来赴宴,顺便念及亲情,看望一下钟老夫人,除此之外,不打算与钟家人有过多往。听钟怀瑾叫他,他放下筷子抬起头,像之前敷衍萧承邺那样敷衍:“战事未平,我暂时不考虑娶的事。” “诶,这话不对。”钟怀瑾长孙、也是谢烬名义上的表兄道,“常言道修齐治平,齐家必然在治国平天下之前。” 谢烬岿然不动:“我只管带兵打仗,治国平天下怕是与我没什么关系。有了家室,上战场反而有顾虑。” 表兄哑口无言,钟怀瑾接话道:“早晚要成家的,若一直有战事,你难道一直不娶么?据我所知江帅当年也早早成婚,与夫人育有两子,那时候的北狄,不比现在好对付罢?” 江述行常年在漠北,与钟家无甚往,钟怀瑾这时候提他,很难说不是为了与谢烬拉近关系。 可惜适得其反,不提江述行还好,一提江述行,谢烬便想到江悬,想到江悬,愈发对钟家人指点他娶之事生厌。 他皮笑不笑,问:“外公这么说,是已替我有所筹谋么?” 钟怀瑾没有否认:“之前建昌帝提过,要将公主许配与你,那时自然不是一个好时机,昭宁公主作为建昌帝胞妹,也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过话说回来,以你的身份,至少要公主或郡主才能相配,大梁的公主又不只有昭宁一位。” 谢烬抬眉:“外公想让我做驸马?” 钟怀瑾道:“你还年轻,前途坦,若能与皇室结亲,将来必有助益。” 必有助益……这助益是给谢烬的,还是给钟家的,谢烬不得而知。 “外公用心良苦,我明白,不过……”谢烬顿了顿,道,“我早与一人约定终生,除他之外,我不会娶任何人。纳妾也不。” 钟怀瑾脸微变,只听钟老夫人问道:“哦?是谁家姑娘?” 谢烬笑笑,眼神比刚才多了些许温和:“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人。” “漠北的姑娘么?”老夫人面难,看了眼钟怀瑾,犹豫道,“出身如何,家里是做什么的?” “出身是极好的出身,可惜父母早亡,家里如今……没剩什么人了。” 钟怀瑾脸更难看,皱着眉道:“胡闹。” 谢烬只当没听见:“他如今就在将军府,您二位若想见他,不如我叫他来一趟?” 老夫人面惊诧:“她还随你回京了?” 谢烬不置可否,神神秘秘笑了一笑。席上众人见钟怀瑾面不悦,连忙岔开话题: “此事不急这一刻,反正岐川还在京城,我们慢慢商议。” “听闻二哥请来了醉月楼的红琅姑娘,快叫出来为大伙弹奏一曲。” “哦对,派人去请红琅姑娘。” …… 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谢烬对身后小厮勾勾手,小厮走上前,谢烬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回府里找谭翀,说我喝醉了,让他送阿雪过来,记得叮嘱阿雪多穿点,当心着凉。” 小厮点头领命:“是。” 几刻钟后,江悬到了钟府。 内阁首辅钟怀瑾的府邸,端的是一派气势恢宏。今老夫人寿宴,府邸内外灯火通明,谢烬派来的小厮一早等候在门外,马车没停稳便了上来。 谭翀扶江悬下车,江悬出门前多留了个心眼,换了身华贵的云锦鹤纹长衫,仿佛将落时分云舒霞卷穿在身上,配以金线暗纹,光溢彩,别说钟府,就是皇内朱甍碧瓦,在他面前也得失去颜。 谢烬不会无缘无故叫他来,江悬下车,问一旁小厮:“将军呢?” 小厮答:“将军与钟大人、钟老夫人在园中楼宴饮。” “他喝醉了?” “……好像是喝了点酒。” 小厮这么说,江悬便明白了,谢烬没有喝醉。 三人在钟家下人带引下进了园子,远远望见楼灯影繁华,有丝竹管弦之音袅袅。进入楼中,谈笑声愈甚,侍女进去通传,江悬绕过一道屏风,眼前豁然开朗,偌大的厅堂中摆放三张圆桌,中间地毯有乐弹奏古琴。众人宴饮谈笑,原本对通传的侍女不甚在意,但当江悬跟着进来时,所有目光蓦然停滞,仿佛被一块磁石牢牢引,谈话声渐渐弱了下来,连乐都有所察觉,停下演奏,回身望向这边。 江悬微微躬身:“钟大人,钟老夫人。”语罢抬头,目光越过人群,落在钟老夫人身旁的谢烬。 千盏华灯照得楼明如白昼,众人神情各异,有打量,有惊诧,有震撼,有呆滞,还有更多好奇和探究,甚至有年轻小姐和侍女悄悄红了脸颊。 唯独江悬淡然自若,仿佛花团锦簇中一捧白雪,神清骨冷,不染尘俗。 谢烬角含着一抹笑,像做了什么坏事得逞似的,悄悄对江悬扬了下眉。 钟怀瑾终于反应过来,起身道:“这位想必就是江家二公子罢。” 江悬行礼:“在下江问雪,见过钟大人。听闻老夫人过寿,特备一些薄礼,前来祝贺。” 众人如梦初醒,方才明白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那个祸国殃民、搅得京城天翻地覆的“狐狸”。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