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已经走到了面前。 “86的玛歌,”走近了看,他的脸上没有往常那样惹人厌的虚伪笑意,虽然仍是以一个傲慢的路人像旁人搭话的语气,却倒也顺眼了许多, “不是顶级的年份,但宴请这些人也绰绰有余了,对吗?” 那股酒味随着两人距离的拉近变得愈发浓烈起来,秦游被熏得眉头一皱,趁人酒醉出真面目,便也不再虚与委蛇地错开了脸。 这些人? 受邀前来的无不是位居社会顶的任务,秦游虽然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却也觉得“这些人”这个称呼还是用词不当。 但这显然是福此人至始至终真正的态度。只是这份傲慢与轻蔑借着醉酒的借口,终于在这个没有月光的冬夜显出了冰山一角。 秦游神莫辨地注视了他几秒,突然冷不丁上前一步,脸上的表情可以归纳成冷笑: “我一直有个问题。”即使三种气味混合起来的味道瞬间密不透风地将他包围,他也面不改: “你雇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秦游没有端酒杯的那只手早已自然地入了外套口袋,触碰到这么长时间也没被透过衣物焐热的□□的刀柄。 有机可趁。 他的心脏几乎要剧烈的跳动起来,血循环加快,一下子连周遭的寒冷也忘却了。 但大脑却没有受到这种不正常的兴奋的牵连,依然冷静地运转着,并且刻意抑制着肺部的呼频率。 秦游在寻找最佳的时机。以及,一击毙命的要害。 福却突然低笑起来。 如果说他同父异母的哥哥这样笑,秦游可能还有百分之二三十觉得的可能,那他则是百分之副十,让人只有一种毒蛇掉进领子似的滑腻和骨悚然的觉。 他的身高只比秦游略高一点,很轻易就能将距离拉近到极致,活人的气息在冷空气里显得比平更加明显,秦游强行忍住面部搐地觉凝视着那张“伪劣品”的脸凑近过来,直到鼻尖几乎要杵在他的睫上。 这简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他只需将□□出来,对准心窝子狠狠一捅,面前这个人十几秒内就会停止呼。 他的掌心已经捏紧刀柄,刀身已经弹了出来—— 突然,近在咫尺的那两篇嘴吐出一口令人难以忽视的灼热雾气: “我也很想知道一件事。” 秦游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他准备刀的那一刻便察觉到了不远处的黑暗里隐没的两个人,浑身沸腾的血几乎因此凉了一半。 “加百利真的上你了?” 福自顾自的继续道,他似乎在说一个无头无尾的笑话,说到一半仿佛被自己取悦了一样,出几声不连贯的笑。 “我八岁的时候,他刚来我家,父亲当时送了他一本书。” “厚的一本,我连书名是什么都忘了,但我非常想要,想要得不得了。”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神陡然变得沉, “所以第二天我就把那本书抢了过来。” “十岁的时候家里养了条狗,黏他却不黏我。我想从他怀里抢狗,那狗挣扎的时候牙齿划破了我的手掌,第二天就被父亲送走了。” “这样的事还有很多,虽然现今看来都是小孩子幼稚的嫉妒心作祟而已。”福勾起嘴角,如果忽略他的眼神,一切都像是一些愉快的童年经历: “自从他被接来我家那天起,但凡是他拥有的,我没有的,或是他对任何事物产生了一星半点的兴趣,我都要不计一切代价抢过来——我渴望在他那张虚伪的脸上看到别的表情。” “但他从来没有过。等我长大才明白,他本对任何东西都不在乎。” “但是秦,你真的很特别。” 秦游一边听这个晴不定的醉汉发疯,一边还在犹豫要不要动手,一时猝不及防,就被抬起了下巴。 福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就像在端详一件漂亮的器具一般来回扫视他的面孔: “真是出乎意料。在消息传来之前,我本不知道那个穷凶极恶的自由杀手,居然还长了这样一张脸。” 他突然表现出了极度的亢奋,神经质地瞪大双眼质问起来: “他真的上你了?” “你对他开的时候,他是什么表情?” 就在秦游忍无可忍想一拳挥过去的时候,福却猛然松开了钳制他下巴的手,表现出了极度的焦虑,甚至有些不顾形象地跺了下脚。 “我真想看看他死前的表情 ,想得快要发疯了。” “这是第一次,呵呵,第一次。” 福仿佛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这个平时总是一张扑克脸的人在短时间里表现出了喜怒哀乐四种起伏极大的情绪,秦游站在原地,竟然有一种重回曼都灵的错觉。 却只见福突然顿了一下,脸上恢复了狠漠然的表情: “我要让他即使是死了也不安宁。我要把他生前唯一在意的,据为己有。” 这宣誓的语气过于凶狠,气势上的威慑力让话语本身的幼稚淡却许多,但秦游仍一时分不清这人究竟是醉了还是本身就有神问题。 就在这时,一阵铃声突兀地从福的西装口袋里响起来。 他疯癫的外壳仿佛又因为这来自外界的声音粉碎干净,又恢复了平时外界知的模样,行云水地接了电话。 秦游在一边默默地看着,握匕首的那只手几乎都发麻了。 他就这样见证了福那张因酒醉而微微发红的脸陡然变得惨白的一瞬间。 第五十四章 俗话说狡兔三窟, 像福这个老谋深算的狐狸也自然将据点遍布了y国各地。 办宴会的别墅并非科洛尼亚的主宅,听说那传说中的府邸位于y国南部的尼洛岛上,那是许多基深厚的家族发家致富的本源地, 秦游跟了福一个多月, 也没见他回去过一次。 而他们所在的这栋别墅只是他名下的资产之一。 秦游见他脸突变时便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具体的通话内容从福的零星几句回答本难以猜测, 他只知道自己失去了一个不知道是否称得上好时机的机会, 默不作声地将口袋里的弹簧、刀再度收回去。 在福很快挂断电话后,不远处的那几个隐匿于黑暗中的影子立刻围了上来,果然是秦游较眼的几个“同行”。 “主宅出事了。”福已经完全离了刚才酒醉的状态,眼神格外清醒, 眉峰紧皱: “这里也不安全。宴会里混进了不知名的势力, 留在大厅里的人手不够,我们必须马上走。” 秦游来不及清情况,但看福的态度便知道形势称得上火上眉梢,他跟着一众人动作迅速地抵达后院, 还没来得及登上门口的车辆,就听见别墅的方向传来了爆破声, 震甚至波及他的脚下。 “该死!”他听见福低吼了一句脏话,但仍动作利落的爬上车, 仿佛被炸成碎片的那栋建筑本不是他的资产, 而他的另两个手下一人上了驾驶座, 另一个仍由副驾驶空着,及其冷漠地瞥了秦游一眼。 “科洛尼亚先生,我们还要带上这个累赘么?” “蠢货, ”福坐在车里骂道,“快上来, 他是关键,不能放。” 于是那五大三的保镖用眼神狠狠剐了秦游一刀后,尽职尽责地横在了他和福中间,好在这辆车非常宽敞,三个男人挤在后座也不嫌别扭。 一阵引擎声后,车子发动了,负责驾驶的保镖一下子就把油门踩到了底,秦游一把抓住了车门上的扶手才没一头磕在前座上,而一人之隔的福更是猝不及防,一阵东倒西歪。 横在中间的大汉倒是不动如山,他甚至有闲暇凑到秦游耳边,恶狠狠地来一句: “别耍花招。” 那有普通人大腿的手臂冷不丁向秦游身后绕过去,一把伸向了他的外套口袋。 秦游不动声地掀起眼皮瞥过去,此时车辆正在高速行驶,他自然不可能蠢到跟这个人硬碰硬。却没想到那宽厚的大掌只是拍了拍他装有弹簧.刀的口袋,随即撤了回去。 确保这只是一个威胁的动作后,秦游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他之所以一直找不到机会动手,是因为福请来的这群贴身保镖基本都是狠角,任何一个人都不是浑水摸鱼的饭桶。这些人的出身本不可能仅仅是保镖那么简单,他们或许是退伍兵,或者是刀口舔血的亡命徒,秦游只能保证在赤手空拳的条件下有几分胜算,别提在不受信任的条件下,他只是个连都不配持有“累赘”。 幸好福将停机坪建设在了此刻处于爆炸中心的别墅楼顶,空中的逃生路线基本已经阻断,而这其中差错地,似乎也有离开宴席出去闲逛的秦游一份功劳。 他们最终决定乘私人游艇迅速离开这座城市,目的地秦游没听出个大概,只知道这辆车将绕一些原路,驶向距离别墅并非最近的一个码头,幸亏福的别墅远离市中,夜间的行人又极少,一路上风驰电挚,至少闯了十来个红灯,甚至差点撞上人行横道上的人。 驾驶座上的那个保镖简直将这辆普通的suv开成了赛车,本不在意后座娇生贵养的老板的受。幸好他技术过关,各种突发状况都只能算是有惊无险。 然而当经过一个路口时,一辆车从右转弯的拐角处猛然冲出来,车头直奔秦游这辆车的车尾。 尽管驾驶员反应速度极快狂打方向盘,车瞬间神龙摆尾似的甩了25度,还是将车尾撞出一个凹陷,硬生生偏移路中几米。 坐在后座中间的大汉首当其冲,他没有着力点,差点从后座上翻出去;福更是坐在车尾受创的部位附近,顿时被隔了一层车身的冲击力撞得七荤八素。 然而驾驶座上的人极其冷静地调整方向继续加速,车身在短暂的僵直后再度向前冲去。 随之而来的是几声震耳聋的响,噼里啪啦将车后的防弹玻璃接连打出几个窟窿,三个人甚至来不及看清的人,便连忙俯身下去躲避弹。 车速极具飙升,疯狂地甩开了背后的人,终于跑上一条狭窄的小路,周围突如其来的寂静让人颇有些劫后余生的觉。 秦游勉强坐稳,因为刚才的那一下冲撞,他的额角撞在了玻璃上,顿时脑子里嗡嗡地响了一片,此时正极力平复胃里翻江倒海的觉。 他抬头,却猛然和后视镜里的驾驶座上的保镖对上了眼神。 那一瞬间的觉非常意味不明,使得秦游下意识地到了些许不对劲。 但那个保镖又很快转移了目光。 车正在行驶的这条小路算是一条捷径,从大路上横跨下来,再过一个丁字路口,直接通向码头。 福在经历了刚才的那一幕后显然有些惊魂未定,人在神极度紧绷的状态猛然进入一个看似平定的环境后,便极其容易放松警惕。 他或许脑内正在疯狂地进行今后的规划,比如如何将这场劫难化险为夷,如何铲除潜伏于暗处的敌对势力,甚至可能在考虑秦游这个人在关键时候的用途。 但他唯独没有意识到自己仍然处于也许无法化解的危机中。 车在丁字路口呼啸而过,直奔停泊有福私人游艇的码头。 一个急刹之后,司机将车停在一批货架的遮蔽后。他们率先观察了一番周围的动静,随后才打开车门,十分谨慎地下了车。 周围寂静到了极致,除了不远处灯塔上环绕巡视的探照灯,似乎没有什么其他正在运动的物体。 但就在他们距离游艇的泊位越来越近时,走在最前方的那个临时担任驾驶员的保镖猛地回过了头。 秦游在看到他的动作路径时,脑内便电光闪石地闪过了一个可能,但不等他求证,他身前的那个保镖猛地动了。 他抬手就开了一。 黑夜里看不真切,辛辣位硝烟味顿时通过鼻腔窜进了头颅,距离最近的秦游和福二人都只听见了失聪般的一阵盲音,紧接着,铺天盖地的响从周围接二连三的响起来。 尽管福那一瞬间恐怕被四周飞溅的火星吓得差点瘫坐在地,但他却以惊人的反应力和求生支撑着自己,甚至大步星地飞奔上了近在咫尺的游轮上。 秦游紧跟其后,一只手再度搭上了外套里的匕,首。 但偏偏有人魂不散。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