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开走开,有夫之妇别污我清白。” 那红尾鸟极富人化地跳开半米远,抖抖羽,脑袋拧过一百八十度,竟有模有样地看着秦游上下端详起来。 “先纠正一下,”秦游余光瞥见窗台上的时穆已经将笛子收了起来,皮笑不笑道: “先不说我现在只是个无名小卒,如果硬是要安个名分,也得是他相公,有妇之夫好吧?” 这句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被逗乐了,虽然好度丁点没涨的前提下说话等同于作死,但他打不过老怪物,就偏要在言语上占点便宜。 却没想到话音刚落,不但时穆没有反应,连那鸟也瞪着眼睛愣了。 大概僵持了几秒钟,其间那鸟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反复了许久,终于小声嘟囔道: “居然是个不怕死的,难怪木头桩子喜。” “什么?” 秦游没听清,借着机会凑耳上前,离走到他身后的老怪物远一点。 然后他便听见那红尾鸟语气古怪地念叨一句: “怎么觉你这么眼?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等秦游因此冒出多余的想法,一只无情铁手从他身后绕过,一把捏住了鸟的身子。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度,总之直接把后者捏得原形毕,发出一连串“嘎嘎”声,然后装作石头不动了。 秦游回头去,就撞见了时穆猛然绷紧却又放松的下颌。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副面具,只遮了半张面孔,出高的鼻梁和薄,一眼望上去不但消除了秦游一直以来对于攻略对象青面獠牙难以忍受的顾虑,甚至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 似乎察觉到秦游的目光,他侧过脸来,线延展成不带任何表情的弧度。 “....谁给我换的衣服?” 秦游莫名有些尴尬,堪堪抑制住后退一步的冲动。 “我。” “呵呵,”秦游皮笑不笑: “这衣服对你们来说应该时髦吧。” 这句话已经带有试探的意味了。 他虽不至于异想天开,但也隐约猜想到了一个可能。 说不定自己跟这个时穆,或者是商....酉,以前认识。 但系统曾经承诺过,玩家不可能重复地完成同一个世界的任务。 所以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意料之中的是,时穆对这句略显尖锐的话置若罔闻,他沉默了片刻,掌心剔透润泽的竖笛藏进了宽大的红袍袖下。 再度开口的时候已经是别的话题: “你以后便在这里住下,如有什么需要的,我会派人送来。” 察觉到秦游明显不的眼神,他顿了顿,一时没了下文。 但凡站在这里的是个胖子那样的傻白甜,恐怕早就涕零地抱上大腿了。但秦游莫名其妙被咬一口陷入昏,又联系到时穆口中的“印记”一事,实在不敢掉以轻心。 他也不知从那里学来的这种怪气的语气,更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咄咄人,总而言之无论如何都想怼人: “楼主大人金枝玉叶,我一介凡俗,怎得如此殊荣?” 咬文嚼字还真不是秦游的长项,他越说越觉得别扭拗口,反而抬眼没从那遮住大半张的脸上看见明显地反应,便继续道: “我虽然对贵楼的习俗不了解,但也知道什么好处都是明码标价的。您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也让我好受些。” 果不其然,时穆周身的气再度低下来,周身的空气仿佛都要冻成冰刃。只是秦游不给他发作的机会: “我既然是作为....奴仆被招进来的,”他憋了好长时间也觉得那个词难以启齿,这才猛地发现了这股无名火的源头之一: “那便按贵楼的规矩来,送我去学学如何伺、候您,也算是无功不受禄了。” “伺候”两个字秦游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他一想到之前装作乖巧也没得什么好处,不由得开始肆意妄为起来。 原本以为这一番话说出来会把老怪物气个半死,没想到时穆抿紧,好半天以后才扯出一丝冷笑: “你想去静檀那里?” 静檀,又是静檀。 虽然秦游的确出于某种难以言喻的预,觉得这个静檀不是个普通角,甚至起了一番打探的心思,但由于时穆这个任务目标更加关键,万事都得考虑一番轻重缓急。 这番话虽然语气冲了些,但其中也有秦游自己的打算,如果时穆松了口,他便以此机会更多接触楼里的一切,触发更多的主线任务。如果时穆不松口,他也借此打探对方的底线,或者歪打正着套出些关键信息来,总比从始至终都无头苍蝇似的横冲直撞强。 但静檀这个人他连提都没提,又是什么让时穆成这样的? 然而就这么瞎猫碰上死耗子,时穆话音刚落,秦游耳边就传来了系统的提示音: “叮,解锁支线任务,探查静檀的真实身份。” “叮,解锁主线任务,在今夜的逃杀游戏中成功存活。” 这一系列的信息让秦游到古怪不已,他还没摸清状况,就听见面前的时穆继续道: “你最好打消这样的念头,静檀不是你应该接触的角。” 他的语气不带有一丝波澜,但莫名像是宁静的深潭下隐藏着漩涡: “你只能待在这层楼,除此之外,哪里都不能去。” 第七十八章 不能离开这层楼? 这句话其实已经有种强迫或者命令的意味了, 秦游第一反应就是为对方强硬的语气不,但很快他联想到一些隐藏其中的问题。 这层楼,而不是整座通天楼。如果不是这个目前好度为零的攻略对象有种不可理喻的控制, 有一种极大的可能, 就是这座高耸入云、内部错综复杂的大楼,并非由他一手掌握。 但秦游思来想去, 觉得前者的可能大可盖过一切。 亏得他多想一段, 才没显现出什么坏脸,可就是在这变相的自我开导间,他听见一阵抑的咳嗽声从时穆的方向传过来。 秦游抬眼一看,只瞥见时穆堪堪出的半张脸更加惨白了, 唯有颈上青筋下一抹淡淡的粉, 像是被气的。 但时穆很快掩面背过身,破碎的咳嗽声只溢出一星半点,便被一个冷冰冰的障壁似的背影隔在了千山之外。 他随手将手里的竖笛挂在墙上,便背过身去, 掀开镂空雕花的门帘,那门帘上坠着一排风铃似的的白挂件, 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动,他便踏着这悦耳的声音被笼罩在了窗台外和煦的光芒和飘渺的云烟里。 秦游这才发现, 那将整面墙都占据的落地窗外竟然光普照, 看起来像是个天。自他醒来便一直萦绕在周围挥之不去的森可怖的气氛仿佛因为这光线消散了许多, 竟然诡异地显现出几分亲切可。 几番打探下来,时穆的底线基本也被摸了个清楚。虽然老怪物神分裂严重,但按照秦游到现在不但能气, 还活蹦跳的不时怼他两句的状态,可见对方的脾气真是出乎意料地好了。 更何况, 时穆显然早就知道秦游人类的身份。 关于这个任务对象,实在是疑点重重捉摸不定,秦游向来是对这样的人敬而远之的,却也迫于任务不得不硬着头皮一条路走到黑。 他犹豫了一番,还是对狗皮膏药唾弃不已,宁死不用热脸继续贴冷股,干脆掉头回去,开始打量起这间屋子的室内环境。 古朴典雅的装潢不用赘述,只是天花板异常的高,整体环境给人的觉就是空旷有序,红尾鸟的站架不远处便是一台及其惹眼的书桌,上面是平整摞着的卷宗以及笔墨纸砚;红木的的书柜几乎连同那些美的挂画、还有几扇不知通向何处的门一道占据了几面墙壁,琳琅目的书册摆了书架,所有的书脊上却都是空白的。 别说是几十几百年,秦游觉得自己在这里无所事事地待上一天都得无聊至死。 但还没等他为前路担忧,就觉久旷的胃一阵搐,发出一声悲鸣。 在场的就一只无法沟通的老怪物和一只鸟,秦游了不争气的胃,却也没怎么尴尬。没想到红尾鸟倒是反应极快,嘎嘎几声,张嘴就来: “开饭了!开饭了!” 兴许这鸟的作用就是通知饭点的,窗台上一点动静也没有,但秦游听见了很远的地方门被敲响的声音。 很快,一连串沉闷的开门声由远到近,秦游所在的房间被敲响的时候,红尾鸟越俎代庖地叫了声“进!”,于是门被推开,还没见着开门的人,一股勾人的香味率先扑面而来。 玉盘珍馐鱼贯而入,但引目光上的更是推餐车用人。秦游视觉上猛然受到几个庞然大物的冲击,再鲜美的山珍海味也被盖过一头,只见两个小山似的萝卜怪横在门前,艰难低头将头顶鲜绿的茬进门框里。 秦游终于知道那么高大的门框究竟是为谁准备的了。 不等他为这稀奇的场景啧啧称奇,两个萝卜怪目不斜视对着窗台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楼主大人。” “真没眼力见!今天大人陪媳妇不加班,去隔壁上菜。” “是,是。” 两头憨态可掬的萝卜怪竟然艰难地维持着鞠躬的姿势,扭过身来,对着红尾鸟…前面的秦游点头哈起来: “奴参见夫人,请楼主和夫人移步用餐。” 一时秦游也分不清究竟是这鸟颠倒黑白、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太大,还是这俩萝卜怪没长脑子,他平白无故受到这般礼遇,一时半会十分无语。 萝卜怪一摇一摆地推着餐车告退了,秦游正打算去掀窗台上的帘子,却听见一阵翅膀扑棱的声音,红尾鸟就这样大爷似的无比招摇地停在了他的肩膀上。 “甭管他了,木头桩子生闷气呢,放他自己想明白,咱们先吃去。” 其实秦游正有此意,苦于寄人篱下,不管是衣食住行还是完成任务都得倚靠这尊大佛,他才懒得凑上去自讨没趣。 红尾鸟虽然看上去就一只颜特别一点的圆脸胖,还张口闭口都是风凉话,可见它至少在时穆手底下也是有些说话的地位的。于是秦游喜闻乐见,看胖的眼神都和善了许多,自愿当起了人行自动站架,在红尾鸟聒噪的导航语音下吃饭去了。 直到门关合产生沉闷的响动,一人一鸟的动静逐渐远去,窗台上的时穆才背抵着窗棱滑坐下来。 他身上繁缛的衣饰就如同金镶玉的枷锁,早晚将那具空有骨架却消瘦枯槁的身躯碾作尘土。 时穆松开捂住的手掌,最剧烈的咳嗽早就在他疯狂的克制下偃旗息鼓,呼肌严重收缩后,肺内空气撕裂碰撞后得不到释放,最后只苟延残的漏出几声气音,以及几滴顺着指下来的斑驳血痕。 他无声地着气,腔不间断地起伏,肌因为窒息而机械地颤栗。他的躯体似乎至少在此时此刻形成了自欺欺人的“活着”的假象。 在衣袍的遮掩下,有细密的、如同幼禽新生的羽一般的绒在惨白的皮肤上蔓延,但又如同畏惧着 时穆身上的冷意,它们扭扭捏捏地爬了半边身子,又如同退一般分崩离析。 时穆却像是毫无知觉一般,掏出手绢擦拭指里的血迹。 他眼前是漫无边际的飘渺云烟,再孤寒冷漠、不会呼也没有心跳的怪物站在这烟雾缭绕的高台上 ,恐怕也会心生空落和摇摇坠。 时穆却望着眼前的空茫,从身边金丝楠木的匣子里拿出一件做工糙的蓝校服外套,就这么搂着那并不柔软的布料蜷缩起来,像只怕冷的幼兽。 *** 秦游没有想到那一眼望过去让人垂涎滴食指大动的菜竟然这样难吃。cIjuM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