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啧”了一身,在冷静了这么长的时间后终于有些抑制不住被玩股掌之中的怒火。 既然杀不死,就割了脑袋试试。 匕首在秦游指尖旋了一圈,冰冷的刀刃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夺目的光,他猎豹似的弓起背蓄势待发,随时都可以从原地弹出去割破猎物的喉咙。 但在即将动手的那一刻,秦游余光看见周围振翅的白面蝶。 一个令他头皮发麻的念头从脑内迸发出来: 沈清让已成为行尸走的阿成来对付他,难道真的就是指望阿成把他杀掉? 如果目的只是杀了秦游,她大可以留下其他更具有威胁力的怪物。 阿成有什么特殊的? 秦游的瞳孔里倒映出阿成狰狞而惨白的面孔,以及随着对方运动在空中飘散的黑雾。 ———被鬼寄生,成为行尸走。 沈清是想让他成为下一个鬼的宿主。 在对抗中,一旦有一方心生犹豫,就很快会被对手抓住机会。 而秦游被脑里的猜测所影响,只犹豫了一瞬,就差点被阿成的獠牙咬穿了肩膀。 他狈地躲闪开,却也因此由于惯在地上滚了一圈,而阿成的反应速度经过提升,一击不成之后本无需经过任何准备,就张着嘴以一个常人本无法做到的姿势俯冲过来。 一旁作壁上观的白面蝶如同角斗场看台上的观众,它们呼雀跃着,疯狂地振翅飞舞。翅膀上一张一合的幽蓝瞳孔,正在兴奋且期盼地注视着这个转机。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它们很不幸地被迫终止了转播的人物。 一丝火星在其中一只白面蝶的翅膀上燃烧起来。 没有人注意到这不起眼的一幕,秦游在劣势本不管是否来得及,咬牙作出了止损的对策,他护着要害,就地再滚了一圈,但阿成的利爪还是将他的上衣撕扯开一个巨大的裂口。 然而就在此刻,那一点火星转瞬间形成了燎原之势,所有的白面蝶顿时被漫天熊熊的火焰没,成了一撮微不足道的焦炭,从空中飘落。 与此同时,不等秦游翻身跃起,一个颇有重量的物体在不远处轰然倒地,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 秦游飞快地回头,入目的却是穿着黑衣,长发束起时穆。 他眼神中参杂着复杂的愠怒,站在离秦游很近的地方,脚边滚落着阿成死不瞑目的头颅。 秦游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喉咙沙哑,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站起身,忽略时穆宛如实质的目光,低头看向阿成身首异处的尸体。 耳边只剩下血池上方的器皿隐约发出的蒸汽声。 然而事已至此,心里却没有尘埃落定的安定。 就这么结束了? 仿佛为了映证他心中所想,下一刻,阿成头颅周围的黑雾就如同有生命地凝聚成一束,像一团漆黑的不明生物朝着一个明确的方向迅猛地掠去。 前后本不到一秒钟,秦游以眼本没来得及捕捉到这诡异的一幕,就看见那抹黑雾消失在时穆的躯体里。 这场异变毫无任何征兆,秦游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 一秒、两秒..... 五秒后,时穆低垂着头,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秦游忍不住想张口叫一声时穆的名字,却看见不远处的人刹那间抬起了眼。 那双眼里布了红血丝,一抹淡淡的黑雾在深红的瞳孔里飞快的窜着。 在意识到对方不对劲的同时秦游拔腿就跑,但已经为时以晚,他的被身后的人死死箍住,甚至被向后拖了几步,时穆用仿佛要把他碎的力气将他桎梏在怀里,同时不住地在他耳边呢喃着什么。 秦游一边拼命挣扎着,一边听见对方嘴里念叨的竟然是自己的名字。 他察觉到冰冷的体落入自己的颈间,但同时又听见时穆神经质的笑声,他的嗓音颤抖着抑在喉咙里,发出许多不明所以的音节,听不出他究竟在说“我好想你”还是“我恨你”。 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比起时穆这幅癫狂模样更加瘆人的是,他觉到什么东西正在试图侵袭自己的意识。 它们致力于将他的理智和清醒敲骨髓,替换成被无限放大后变得暗极端的情绪,在这诡异的外力作用下,秦游突然理解时穆的癫狂和失控来自何处。 他一面咬牙保持着冷静,然后被身后的人一口咬在肩上,时穆撕扯着他的肌,着他的血,好像真的打算把他整个人都拆吃入腹。 秦游疯狂地挣着,有种即将崩溃的觉。 就在他觉得自己的整个肩膀都要被咬烂的时候,他觉到间的紧缚突然松动了许多。 秦游借此机会用力挣开背后的人,可是还没跑开两步,他紧缩的瞳孔里倒映出另一抹火红的身影。 那个人从血池后走来,红袍曳地,长发披散,眼里是漫天血也化不开的冰冷。 秦游倒了一口凉气。 对方再走进些,他看见了对方摇曳在耳后的苏吊坠,和眼下一抹血红的印记。 就连那张漠然倨傲的面孔,也和他身后的人一模一样。 然而秦游回过头去,漫天烈焰几乎要燃上他的眉梢,火舌舔舐着那张他无比悉的脸,而他的主人眼里带着忧伤和眷恋,一只手掌还倔强地朝他的方向伸来。 第九十三章 这一幕给人带来的冲击力让秦游眼前一花, 神经末梢上窜的电信号好像一瞬间统统熄火,大脑一片空白。 他腹背受敌的危机也在触及眼前那抹颤动的水光后沉寂下去,在那宽大的属于另一个男人的手掌上颤抖着靠近时, 竟然也没有躲。 不是错觉。 眼前这个曾多次出手相救、被秦游先入为主的以为是时穆的人, 他眼中无情的漠然在火光中演变为看一眼都让人慌神的悲恸,越来越多的水光在他眼眶中汇聚, 然后不堪重负地夺眶而出。 秦游的目光与那濒死绝望的困兽一般的眼神接, 短暂地遗忘了右肩上血模糊的伤痕,触上脸侧的指腹是干燥温度的,在这疯狂诡谲的异世里显得如此不真实。 他莫名有种心脏被狠狠攥紧的错觉,甚至对脸侧传来的温度产生了一丝眷恋。 这种情是没有来源的。 饶是情动时, 通天楼楼主看他的眼神似乎也是渺远而冰冷的, 仿佛在透过他的躯壳凝望某个投影。 但此时此刻,他又何尝不是透过眼前的人,看到另一抹悲伤的影子? 秦游从来不是一个的人,正好相反, 掌控极强的天使得他最抵触被情之类虚无缥缈的事物左右,所以他没再多想, 一把抓住了眼前的手腕向后拽。然而不等他手中施力,眼前的火势突然凶猛起来, 漫天的烈焰顿时窜上了他的眼睫, 伴随着一阵势不可挡的怪力, 肆的火舌如同饥饿到极点的猛兽,将手中的人拖向火海深处。 火海里传出一声凄厉的悲鸣,秦游掌心里握着的一截手腕也在顷刻间出, 只留下一抹残余的温度。 取代而之的那股被到穷途末路的黑雾,如同迅猛的毒蛇一般顺着那只手臂窜上来, 袭上秦游的面门——— 如果那是一个拳头,一把利刃,甚至是一枚子弹,尽管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秦游也有三成把握能躲过去。 然而这却是“鬼”,是一种他这个唯物主义者无法解释的物件。 他下意识地眨了下眼,然而想象中的冲击并没有如期而至。 什么觉也没有。 秦游后退两步,眼前仿佛能焚毁天地的熊熊烈焰在接触到他时,却又如同收了利爪的兽,温柔地舔舐着他的皮肤。 他后背抵上一个宽阔的膛。 脊背上是滚烫的,自从阿成出现时,那种难以忽视的灼伤一直没有消退。然而此时猛然被一阵森冷的寒包围,终于有偃旗息鼓的征兆。 秦游刚才眼睁睁看着身后的人走过来的,可是他此刻却本无法确定紧贴自己后背的人究竟是谁。 无论如何,一个怪物亲手杀死和他同样长相的另一个怪物,这个事实都太过于怪诞。即使背后可能是和自己同共枕多的身躯,秦游也丝毫没有从中获取半点安定,他丝毫不顾面前的火墙,想也没想就避如蛇蝎地撤出几步,从烈火焚烧的焦熏味中嗅到了一悉的沉香和药味。 这味道来源于一身被上好香木熏过的红衣,和无数碗汤药温养着的躯体。 但仔细一看眼前的时穆却是陌生的,他的眼神里是冰冷的兽,如同打量猎物的捕食者,似乎下一秒就要将没有受到火焰波及的秦游撕裂开,然后将血模糊的内里吃入腹。 那种眼神不包括任何暧昧,只充斥着真的想把人嚼碎了咽下去的望。 秦游背后的刻印仍被炙烤着,他身在火海中,然而周围肆的烈焰对比下来反而显得温驯。强烈的危机使他产生了歇斯底里的逃,但他越想逃,对面的眼神就愈发具有毁灭的迫。 但凡秦游停下来多看几眼,就会发现此时此刻的时穆比他想象中更加怪异。无数细小的红羽从他的膛蔓延开来,爬了苍白的锁骨和双肩,更多的则被那一身繁重的红袍牢牢遮掩住。眼睑下的那抹红纹像是生生新刻上去的,每一笔一划都伴随着猩红的血痕,血珠随着脸部轮廓缓缓滑落,乍一看就像这美却狠戾的怪物在着血泪。 下一刻,他似乎被秦游防备的态度怒,骨节凸出指甲尖利的手掌握成爪状,势不可挡地朝着秦游脆弱的后脖颈扑来。 秦游只听见身后劲风一起,不用回头都能察觉到对方动作,顿时汗直立闪身躲,却听见身前的火海里猛地传来一声长唳,有一团灼目的热焰奔腾而出,越过他凝聚在一起,化作屏障将他和时穆相隔开。 秦游错愕地回头,却看见那哪是一道屏障,分明是一只正被火焰焚烧的巨鸟,那鸟悬停在半空,鲜的冠羽威胁地直立着。乍一看威风凛凛,可是一身火红的羽却大多都被烧成了焦碳。 它痛苦地嘶鸣着,却张开双翼死死地护着身后的人类。 秦游心中一动,握紧了手中匕首死死凝视着那个方向,却看见身后的时穆身后竟也张开了一对巨型的红翼,他原本在巨鸟面前显得渺小,似乎一瞬间形成了弱势的表象,然而经此一举,他的那更加强壮的羽翼又迅速将这种表象彻底撕碎了。 但这如同雄鸟斗争芳的一幕却一点也不显得滑稽,只是一个呼间,那对绚烂夺目的赤羽就化作夺命的利刃,闪电般的从时穆身后绷紧收拢,螺旋桨似的将挡在秦游身前的巨鸟绞成了碎片。 绞杀的过程太过于迅速,秦游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只听得一声痛苦的悲鸣,火红中参杂着焦黑的羽自空中纷纷飘落,轻柔地拂过他的头顶,然后化作灰烬消散在空气中。 秦游莫名受到了一阵窒息,他不知是以何种心情望向不远处的行凶者,却看见对方正咽着破碎带着羽的血,鲜红的角上扬着,出一口森森的尖牙。 他的眼神时而冰冷时而温存,却目不转睛地盯着秦游的方向,仿佛在看下一个猎物。 不知过了多久秦游才灵一下反应过来,背后的灼热仿佛消退了一些,而上衣的贴身口袋里那一直熨烫着皮肤温度便被凸显出来。他伸手去摸,手指微颤着掏出一张丝绢,那丝绢叠得整整齐齐,抖开后,上面的红绣线组成了寥寥几个字,不知怎的正好被秦游指腹的血迹蹭脏了。 剩下几个勉强能分辨出的字绣对秦游来说原本不该有什么触动,但在目光触及的一瞬间,他的心脏突然重颤了一下,魂不散的黑雾从他的眼眶四周蔓延开,下一刻,黑暗笼罩了他的整个世界。 秦游只觉得脑内好像有一神经突然崩断,紧接着就是来源不明的暴怒情绪顿时席卷了他的大脑,浑身上下的暴力因子都在此刻一触即发,他还什么都没意识到,就发现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朝着时穆飞扑过去,然后张嘴狠狠地咬住了对方的脖子。 如果说时穆平时渴血时轻咬他脖子的举动还能勉强撑得上暧昧,此时他就如同要将之前遭受到的都尽数奉还一般,更加暴力的撕咬着嘴下的这片皮。秦游没有犬齿,就硬生生用一口白牙嚼烂引出血来,然后囫囵咽下去。ma 然而无论他再怎么疯狂的啃咬,那些伤口却又极快地恢复如初。丧失神智的他被这个事实所怒,于是埋在时穆的颈间更加卖力起来,殊不知自己早已像个掉入陷阱的猎物,被猎人圈在了怀里。 随着将缺失的部分灵魂再度纳过后,时穆那些沉睡已久的记忆如同水一般铺天盖地的涌上来,属于人类的喜怒哀乐相隔几个世纪后失而复得,悉又陌生。何其幸运的是他膛里那颗不属于自己的心脏再次搏动起来时,紧贴着的却是心上人灼热的体温。 他枯涸的眼眶因为猛地继承了千年的哀思,泪水决堤而出,然而心里却是狂喜的。他将人紧紧地桎梏在怀里,同样埋在对方颈间,另一只手不住地抚摸着对方凌的发顶。 难以言说的是,秦游失去意识的举动让时穆难以遏制地产生了扭曲的快意和诡异的足,被需要的觉充盈着他的心脏,这比将对方占为己有吃入腹更加让人痴,他扬起头颅,将对方更用力地摁响自己的颈间,更迫切痴狂地受对方造成的疼痛——尽管此刻他已经丧失了这样的能力。 就像是一头养不的小豹子突然翘着尾巴主动走近了自己准备的牢笼中,这个事实让他心尖都是滚烫的,他闭着双眼,在腔里无声呐喊: 我愿意给他我的一切。 只要他要,只要我有。 ———只要他是我的。 ...... “滴,当前好度百分百,任务完成!”CijumI.COm |